第78章 我的過去

從墓地離開的時候,薑懷夕問小葵:“要不要送你回老師家裏?”

小姑娘眼睛腫腫的,她搖了搖頭,像是鼓足勇氣:“我想回家。”

薑懷夕一愣。

陳酌頌蹲下身,他拿出紙巾擦了擦她臉上的汗:“你想回你和你奶奶住的地方?”

小葵點了點頭,她說:“我想她。”

薑懷夕深吸了一口氣,她抓起小姑娘的手說:“好,我陪你回家。”

陳酌頌收起傘追上她們:“我跟你們一起去,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回民宿一趟。”

所以薑懷夕他們又回了民宿,在這裏拿了洗漱的東西才過去。

回去的路上,陳酌頌給負責的警察打了電話,讓他跟孩子的老師交代一聲。

看得出來那個老師對孩子很關心。

孩子脖子上一直掛著家裏的鑰匙,站在門口的時候,薑懷夕看了眼陳酌頌:“陳酌頌,其實你可以不來。”

“為什麽不來?”陳酌頌拿過孩子剛拿下來的鑰匙開門:“你擔心我會害怕是嗎?”

一開始的孤勇過後,真的要在一個陌生的,死過人的地方睡一晚上,憑心而論,經常接觸各種死亡現場的薑懷夕自己也是忐忑的。

更別說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些的陳酌頌。

“很多事情,一個人的時候怕,但多一個人就會不一樣了。”

陳酌頌說:“懷夕,這就是陪伴的意義。”

薑懷夕唇角動了動,推開門進去了。

對他們兩個外來人來說,到了晚上,這個光線本來就不好的兩層小樓就充滿了陰森感,但對這個小孩子來說,她是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家。

這是她的安全屋,是她的歡樂窩,更是她的城堡。

薑懷夕以為她會去自己的房間,沒想到的是,一進門,她熟門熟路地開了燈,帶著薑懷夕和陳酌頌到了自己的房間,告訴薑懷夕:“這裏很幹淨,你們睡。”

薑懷夕剛想問那她呢,小姑娘就轉身出門了。

她和陳酌頌跟著出來,見小姑娘進了奶奶的房間。

她開了燈,茫然地站在房間門口。

這裏如今一塵不染,卻不像是奶奶在的時候那種幹淨。

她在這個地方,聞不到屬於奶奶的味道,也看不到奶奶的影子了。

“小葵。”

薑懷夕走過來:“奶奶的房間是我打掃的,除了那些留不了的東西,這個房間其他的東西我都留下了,如果你需要,我……”

小葵突然看向薑懷夕,她搖了搖頭,對薑懷夕說:“謝謝。”

薑懷夕想說不用,但時至此刻,她覺得用不用謝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小葵走進去,她躺在了那張沒有任何被褥的**。

薑懷夕想給她找個被褥,陳酌頌拉住她,小聲說:“在這裏,大部分人夏天隻會在**鋪個涼席,不會像我們北方一樣鋪厚厚的一層被褥。”

薑懷夕沒再說話,看著小葵像是在墓地的時候一樣,她的身體輕輕地蜷縮起來,像是漂泊的小船找到了她的彼岸。

聽到她的抽泣聲,薑懷夕和陳酌頌什麽都沒說,兩個人輕輕地關上門退了出來。

有些情緒,就是應該好好的發泄出來。

像陳酌頌說的一樣,一直憋在心裏,人是會生病的。

他們出來,陳酌頌找了兩個小凳子過來,兩個人就坐在房間門口,在這個小島上,他們似乎還能聽到不遠處海浪的衝擊聲。

很長一段時間裏,薑懷夕和陳酌頌都沒有說話,他們隻是透過這棟小樓的一隅,窺見這座海島上的燈光。

昏暗中他們聽到蚊子在耳邊吹來吹去,**在外的皮膚很快起了包。

陳酌頌找來背包,從裏麵拿出一瓶青草膏遞給薑懷夕:“來的時候我買的,試試。”

藥膏打開,發出淡淡的藥草味,薑懷夕剜出藥膏,一點一點地抹在發癢的地方。

鹹鹹的海風吹過來,薑懷夕忽然問陳酌頌:“你妹妹的父母,現在怎麽樣了?”

陳酌頌搖了搖頭:“很不好,我媽跟我說,兩個人一下子就沒有了精氣神,我嬸嬸一夜之間白了頭發,一個孩子的離開,帶給父母的傷害是不可預估的,可是我在想,為什麽人在擁有的時候不能珍惜一點,把該說的話說明白,不要彼此欺瞞著,或者,不要以愛之名去捆綁對方,對一家人來說,有什麽是不能解決的呢?”

薑懷夕能理解,卻不能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正常的一家人是怎麽樣的。”風吹起薑懷夕的頭發:“我從小隻有我爺爺,陳酌頌,在喜歡我之前,你了解過我的家庭嗎?”

陳酌頌愣了愣,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很想知道,但前提是你願意告訴我。”

薑懷夕其實也在遲疑,在過去的很多年,在陳酌頌眼裏,她至少是一個神秘的人,而現在,她要親口告訴他,其實你喜歡的人,她的皮囊下全是不堪。

“我四歲……或者更小的時候吧,其實我記不清了,我……”

爸媽兩個字像是忽然卡住她的石頭,薑懷夕竟然有點說不出口這兩個字了,她頓了頓,用了極其生硬的父親母親來替代那兩個人。

“我父親跟我母親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吵架和互毆裏,其實具體的情況我早就忘了,隻是模糊地有個輪廓,過了這麽多年,這個輪廓也快消散了,但那種境地下的恐懼和饑餓卻二十年如一日地影響著我。”

“後來他們終於離婚了,因為我父親找到了一個有錢的女人,從此以後,我母親大概也致力於要找一個更有錢的男人。”

“最後一次他們打的實在太激烈了,濺出的玻璃渣子紮在我的臉上,但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我,是我自己跑出去,隔壁小賣部的老板娘看到我一臉的血嚇了一跳,她送我去了醫院,通知了我的爺爺奶奶。”

“我在醫院等了很久,沒等來爺爺奶奶,等到了距離我家四個小時車程的外公,其實直到那個時候,我都沒有很明顯地意識到,我爺爺奶奶是不喜歡我的。”

“後來我父母離婚,他們都不願意要我的監護權,我外公找了律師,在法庭上,我親口告訴法官,我想跟著我外公生活。”

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那麽平淡,平淡的讓人以為她講的是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