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抬頭看
張秀英這兩首歌，成功為她們爭取了到北海第一頓飯的免單權限。
離開的時候準新娘跑過來，還給張秀英送了一束康乃馨。
小姑娘一開口就哽咽：“我媽媽已經去世很久了，她那時候最喜歡哼的就是知心愛人，您唱歌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我媽媽，謝謝您，您讓我覺得，這是我媽媽在給我送祝福。”
那束花隻是未婚夫給她的一個念想，沒成想真的排上了用場。
一首祝福，一首媽媽最愛唱的知心愛人，誰又能說清這是什麽陰差陽錯的緣分呢。
兩首歌免了單，還得了幾瓶啤酒一束花，張秀英這輩子仿佛都沒這麽暢快過，夜晚的風吹過來似乎都帶著海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風吹得她開心，還是身體裏的酒精讓她感到快樂，反正心口就是浮著熱熱的一團東西。
很幸福，但又有點莫名的失落。
張秀英覺得自己還想喝兩瓶酒。
她四處一掃，找了家便利店進去，又買了幾罐啤酒出來，不由分說往宋聆秋和薑懷夕手裏塞了兩瓶。
“人活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吃穿。”
拉環一扯，氣泡聲冒出來，她灌了一口啤酒：“我活了六十多年了，都沒像今天這麽開心過，所以人呐，一輩子到底圖什麽呀，名嗎，利嗎，都不如這一口酒叫人舒服。”
宋聆秋擔憂的看著她，覺得她已經有點醉意了。
偏偏薑懷夕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拿著啤酒往張秀英身邊一坐，還跟她碰了碰杯：“張秀英，我覺得你說的對。”
一口冰啤酒下肚，海風從遠處吹過來，薑懷夕也在想，人活著一輩子，到底在圖個什麽勁兒？
她這些年來就像個陀螺，一直在不停地轉啊轉，忙著學習，忙著吃飯，忙著考試。
上大學了，忙著吃飯，忙著兼職，忙著畢業。
好不容易以為自己熬到頭了，明明已經受了那麽多苦了，可她好像總是跳出一個坑又進了另一個坑。
以為一切好起來了，外公沒了。
沒了外公的薑懷夕，就不是薑懷夕了。
她的家沒了，她的希望也沒了。
張秀英一把摟住她，腦袋蹭了蹭她：“小懷夕啊，你怎麽這麽招人疼啊你。”
薑懷夕並沒有在意，隻當她是喝醉了。
哪知道張秀英又開口了，她摟著薑懷夕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耳朵，聲音低了很多：“好孩子，你這些年怎麽過來的啊。”
薑懷夕忽然就崩潰了。
她難以抑製的，在張秀英的臂彎裏忽然嚎啕大哭。
她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她熬啊熬，她都快要熬不下去了。
薑懷夕一哭起來，宋聆秋嚇了一跳，她不是沒見過薑懷夕的眼淚，但她每一次都是無聲的哭，從來沒有這樣放肆的哭過。
來往的人不停地朝著她們所在的方位看過來，張秀英一口子喝完了手上的啤酒，兩隻手都摟著薑懷夕，用她的手擋住薑懷夕的臉：“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世上的事情就是哭一場，睡一場，緩一場，都能好的。”
薑懷夕放聲大哭，絲毫不管有多少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宋聆秋坐在一旁，突然覺得這個場麵滑稽又好笑，在過去的十多年裏，她都難以想象，自己有一天會跟張秀英坐在北海的大馬路上守著一個小姑娘哭。
黎煙青給她發來消息，問她現在在哪裏，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宋聆秋隨手給他發了個位置分享，又說：“我在等一個小姑娘哭完。”
黎煙青好奇：什麽小姑娘？
“一個傲嬌又脆弱的小姑娘。”
宋聆秋回完消息，小聲問張秀英：“張秀英，你當初把我趕出去，我要是也想這樣哭，你讓我去找誰？”
張秀英輕輕拍著薑懷夕的背，她看向宋聆秋：“可是聆秋，你有素卿阿姨啊，她待你的心不比我對你的少。”
這一點宋聆秋不可否認，尤其是當她確認了張秀英和沈素卿之間是認識的時候。
那些日子裏，每一次她崩潰的時候，都有沈素卿陪在她身邊。
“可是你跟她不一樣。”宋聆秋說：“你是我媽。”
張秀英看著她，忽然欲言又止。
她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回答宋聆秋。
等薑懷夕哭夠了，張秀英才拍了拍她：“懷夕啊，哭夠了吧，哭夠了咱回去行不，這裏蚊子有點多。”
宋聆秋覺得有點好笑，她看向張秀英的時候，昏黃的路燈打在她身上，今晚的張秀英好像那麽耀眼。
張秀英隻做張秀英，不做誰的妻子誰的媽媽的時候，她好像才是生動的。
她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的日子？
宋聆秋這麽想著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是黎煙青的號碼，她蹙了蹙眉才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黎煙青聲音裏透著幾分疲憊，但他開口的時候，疲憊裏又帶著幾分笑，他說：“聆秋，你抬頭看。”
宋聆秋抬頭看向馬路對麵，看到熟悉的人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朝著她揮了揮手。
她愣了好一會兒，直到電話裏黎煙青說：“怎麽，看到我在這兒，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宋聆秋這才回過神來，她緩緩站起來，盯著對麵的人問：“你怎麽來這兒了？”
黎煙青的聲音輕輕緩緩的：“我覺得你可能會需要我。”
看到宋聆秋站了起來，張秀英朝她看過去，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對麵的黎煙青。
宋聆秋分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喜悅，感動，還是一絲的無措和為難，似乎所有的情緒都有，複雜的在這個當下，在她四十多年的生命曆程中，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去呀，去找他呀。”還是張秀英忽然扯了扯她的胳膊，她說：“過去呀，小心車子。”
宋聆秋茫然地看著她。
張秀英又說：“我帶小懷夕回去。”
張秀英扶起薑懷夕往民宿走，薑懷夕這會兒哭的分不清東西：“宋聆秋怎麽了？”
“喜歡她的男孩子來找她了。”
張秀英忍不住笑了笑，湊在她耳邊低聲說：“咱們給她創造機會。”
薑懷夕問：“為什麽是喜歡她的男孩子，不是她喜歡的男孩子。”
張秀英迅速往後看了一眼，看到宋聆秋已經穿過車流往過去走了過去。
她笑：“我看人準著呢，一定是他先喜歡的我們家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