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是原罪
沈素卿這話一出來，張秀英也忽然紅了眼眶，一個沒忍住，眼淚就衝了出來。
兩個人在廚房哭了會兒，張秀英才說：“當年出了那種事，聆秋還小，我心裏想偏了，一時間忘了你也是受害者，後來各種事兒堆到一起，等我想來找你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沈素卿擦著眼淚：“你真找過我？”
“你說的可不是廢話麽！”
張秀英氣得刀往案板上一剁：“我找了好些年，後麵我自己日子過得也不怎麽好，一來二去的就有點懈怠了，我想著你有錢，怎麽說也能過得比我好……”
沈素卿瞪她：“你明知道日子過得好不好，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兒！”
張秀英失笑不已：“我說素卿，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活了大半輩子了，你出去瞅瞅，對大半個中國的老百姓來說，日子過得好不好，那就是錢的事兒。”
“那你把聆秋從自個兒身邊推出去，也是錢的事兒？”
沈素卿也不哭了，歎了口氣心疼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她直到現在都還在怨著你？”
張秀英切好菜，放進籃子裏過水，表情並沒有多少難過，隻是有點苦澀：“我能不知道麽，你是不知道康誌強和我那個兒子什麽德行，她要是留在我跟前，礙著對我的感情，遲早被那兩個把血吸幹了，她從小就學習好，又有主見，我知道她是有出息的孩子。”
沈素卿又歎了口氣：“張秀英，你知道你那是在幹嘛麽？”
張秀英抬頭看她：“幹嘛？”
“你那是硬生生把自己心肝從肚子裏摘出去了。”
沈素卿滿是心疼：“就算要說誰欠她的，那也得是我，你一把屎一把尿把她養大，什麽都不求回報，張秀英，你圖啥？”
“我能圖啥呀。”
張秀英又笑了，她打開火，鍋裏倒油：“咱們活這麽一輩子，也就求個心安吧，這是玉英唯一的孩子，咱們仨姐妹，哪分那麽清呀。”
沈素卿好一會兒沒說話。
張秀英炒好了一個菜：“倒是你，這些年你心裏總歸是不好受的。”
沈素卿唇角顫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笑了：“你瞧瞧你這人，說話顛三倒四的，剛剛還說我有錢，日子過的好著呢，這會兒又心疼我啦？”
張秀英衝她磨了磨牙：“你呀，你要是好受，你追著趕著去她的學校開什麽咖啡店，想方設法的幫著她，這麽一想我又舒服了。”
沈素卿洗了把手，在她碟子裏偷菜吃：“你又高興什麽了？”
張秀英打了她的手背一把：“反正都是你的，拿雙筷子能懶死你？”
沈素卿才不理：“你說，你高興什麽呢？”
“我啊……”
張秀英說：“我就那麽點本事，能把孩子拉扯大就不錯了，許多地方根本就幫不上她的忙，現在想想，她上大學，進入社會那段時間，都有你在為她保駕護航，我心裏就舒服了。”
“是呀。”沈素卿吃的越歡快了：“所以張秀英，你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
“你也沒有。”張秀英說。
“仔細想想，我還是有的。”
沈素卿停下動作，看著張秀英。
張秀英眉頭一皺：“你哪裏有？”
她身上一切跟瀟灑和慵懶有關的一切忽然之間消散，留下的隻有脆弱：“秀英，我是原罪。”
“胡說什麽呢！”
張秀英不滿地瞪著她：“沈素卿，這事兒我想了快半輩子了，你能有什麽錯，錯的也隻能是林有光那個王八蛋！”
她情緒一上來，語調猛得大了起來，沈素卿急的放下碟子就去捂她的嘴：“我的祖宗，你是生怕大家聽不到啊？”
張秀英看著她，兩個人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見沒有人過來，沈素卿才鬆開了捂著她的手。
“素卿啊。”張秀英忽然拉住她的手：“後半輩子，咱們暢快一點過吧，都別為難自己了。”
沈素卿看著她：“你早這樣想就好了。”
“以前圍著那一畝三分地，連月亮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誰能想到這兒來呀。”
張秀英掏出手機，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慈愛了起來：“你還沒見過我孫女吧，哎喲，可乖巧了，變著法的哄我開心。”
兩個人的話題順其自然地落到了康瑤身上去。
而此時，樓上的宋聆秋按照冊子上的聯係方式給泱泱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我也拍，張秀英她們拍什麽我就拍什麽，衣服你幫我配，妝我自己化。”
泱泱應了，說好，一定好好幫她搭配衣服。
至於薑懷夕那邊，她直到晚上都沒下樓，隻讓張華幫忙給她帶了一桶泡麵上去。
晚上的時候，沈素卿叫了張秀英和她一起睡。
宋聆秋原本以為自己能睡個好覺，可是這才短短幾天時間，沒有張秀英的呼嚕聲，她依舊失眠到了半夜。
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拿起手機，給黎煙青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一次那邊接的很快，黎煙青的聲音裏透著擔憂：“你怎麽樣？有沒有高反？吃藥了沒有？身體感覺怎麽樣？”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宋聆秋聽著他的聲音，心裏那點焦躁和糾結忽然就變的平穩了起來。
“我很好，沒有高反，藥一直在吃，高反藥也吃了，身體感覺還好。”
她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完，忽然說：“黎煙青，我跟你說過嗎，我跟我媽一起出來的。”
“說過一嘴。”男人的聲音沉穩中帶著疲憊：“你開心嗎？”
“不知道。”
宋聆秋起來，站在床邊看著遠處隱隱綽綽的雪山：“雖然我們相處的不算很愉快，但我覺得很踏實，說開心吧，又覺得哪哪都尷尬，她好像瞞著我很多事情。”
黎煙青沉默了一會兒問他：“那你覺得你媽媽開心嗎？”
宋聆秋不清楚，隻說：“她每天睡覺都睡的很香，每天都打呼嚕，我沒有一天是睡得好的。”
黎煙青又沉默了下來，似乎在想怎麽回答她。
宋聆秋似乎也了解他的為人，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等著。
又過了一會兒，黎煙青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說：“聆秋，其實你跟你媽媽，都很開心。”
宋聆秋愣住了：“你又不在，你知道什麽？”
“我不了解你媽媽，但很大程度上，睡眠也體現了一個人的情緒，再者，我了解你，你覺得是什麽讓你覺得踏實，是突如其來的假期還是沿途的風景？從你給我發的消息來看，你們這一路可並不順利。”
宋聆秋沒說話，她打開窗戶，風吹過來有點冷。
黎煙青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說：“聆秋，隻是因為你媽媽在，所以你才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