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帶他如願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默契地起的很早。

張秀英卻有點愁眉苦臉的。

薑懷夕從房間出來看到她的時候皺了皺眉,也有點欲言又止。

宋聆秋正好看到她倆,也覺得哪兒不對勁了,問了一句:“你倆這什麽臉色?出事了?孩子丟了?”

張秀英搖了搖頭。

薑懷夕開了口:“按理說藏族一般不會土葬,但多吉卻告訴我們他要去的是他媽媽的墳上,我們昨天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這裏的人認為土葬是最不好的一種葬俗,一般是得過麻風病,或者天花等傳染病死亡的人才會用土葬。”

他們昨天忽略了地域問題,都沒有想到這兒來。

張秀英走了過來:“我也是才想到這個,這地方最普遍的是天葬,但其實……也有例外。”

薑懷夕和宋聆秋朝她看了過去。

“在甘孜和阿壩這兩個自治州,還是有部分地區流行土葬的,我記得好像是……道孚一帶、德格縣城一帶和白玉河一帶吧,而且他們的土葬方式也是有點區別的。”

“問問孩子不就行了。”

宋聆秋往前走:“萬一人家媽媽就是其中一帶人呢,你們在操心啥?現在這個社會,哪有那麽多得天花和麻風病的人?”

她穿著睡袍,懶懶散散的,又停下來說:“待會我不去啊,你們自己去。”

張秀英問她:“那你幹什麽?”

“在民宿我能幹什麽,當然是休養生息啊。”

張秀英還想說什麽,嘴巴動了動還是放棄了,算了,不去就不去吧。

去吃早餐的時候,張秀英他們才從張華嘴裏知道,淩白早上要去市裏開很重要的會,實在沒辦法跟他們一起,所以待會隻能他開車帶他們去看多吉媽媽。

宋聆秋又重複了一遍:“也好,今天警察和孩子的家裏人也會上門,我留在這兒好了。”

小家夥有點著急,吃早餐狼吞虎咽的,看他這樣子,張秀英也沒心思問他什麽了。

但宋聆秋卻問他:“小子,你到底認不認識路?”

多吉重重地點頭:“我知道!”

她鬆了口氣,麵上依舊冷冰冰的:“那去吧。”

吃完早餐,張秀英把楊多吉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張華開車過來,幾個人離開了。

宋聆秋等他們走了才呼了口氣,她好像有點輕微的高反,這會兒有點難受。

因為多吉隻認識一條路,所以張華的車子又拐到了昨晚遇到他的那條路上,才根據他的指示開車。

其實除了孩子,剩下的人都很忐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如此衝動的聽一個孩子的話,甚至陪著他“胡鬧。”

薑懷夕依舊穿著一身黑衣,帶了個鴨舌帽,她從上車就沒有說話。

張秀英倒有很多問題想問她,關於沈素卿的,又或者關於薑懷夕自己的,但看看薑懷夕的目光,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

車子沿著昨晚那條路開了一個小時的路程時,小多吉突然激動了起來,他指著車窗外,下意識說了幾句藏語,張秀英和薑懷夕沒聽明白,還是張華說:“他的意思是到了。”

車子停下來,一陣風吹起來,外麵黃土飛揚。

這附近基本沒有人家居住,一行人下了車,張秀英遠遠就看到遠處的的經幡,她心下鬆了口氣,他們大概沒來錯地方。

張秀英蹲下身理了理多吉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腦袋:“走吧,你媽媽在等著你了。”

孩子已經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他的背上還背著書包。

張華追了上去,張秀英和薑懷夕走在後麵。

這裏的風吹過來,臉上能感覺到塵土沾染的感覺,張秀英問薑懷夕:“小薑,你在殯儀館幹過嗎?”

“沒有。”薑懷夕側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那高速路那場車禍……”張秀英想了想:“我看你當時帶了個牌子……”

“特殊現場清理。”薑懷夕說。

張秀英愣了愣,恍然大悟:“也就是咱們中國的遺物整理師,是吧?”

“算是吧。”薑懷夕悶悶地說,心想他們整理的可比遺物整理師整的血腥多了。

“那你在哪家單位啊?”張秀英又問:“說不定我知道呢。”

“哪兒都幹。”

薑懷夕說:“給錢就幹,隻要時間允許,全國各地的活我們都接,我師父有自己的團隊,我們開通了全國服務項目。”

“那你們這個工資……”

“有時候政府給,有時候私人付。”

薑懷夕抬頭,看到多吉踉蹌奔跑的身影:“單位給底薪。”

沙子有點入了眼,張秀英眯了眯眼睛:“那待遇聽著還行哈。”

“還行吧。”薑懷夕低著頭,隻看著腳尖前的路。

張秀英似乎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小薑姑娘,你怎麽會想著做這個工作啊?”

“錢多。”

張秀英:“啊?”

“錢多啊。”薑懷夕轉過去,正好對上張秀英錯愕的目光。

她撇撇嘴:“我又不是救世主,錢不多的話,我做它幹嘛。”

張秀英欲言又止,但最後什麽都沒說。

走上山坡,多吉媽媽沉睡的地方躍於眼前。

張秀英看了一圈,恍然大悟:“多吉的媽媽應該是德格縣一帶的人。”

薑懷夕不解地看過來:“為什麽?”

“你看他媽媽的墓地。”

張秀英說:“表麵是平的,沒有壘墳堆,上麵隻有一塊石頭,這塊石頭叫瑪尼石,上麵應該還刻了咒經,這是德格縣城一帶人的葬法,而且他們的葬坑是圓錐形的,也不會用棺材,下葬的時候在下麵撒上一些五穀,下葬的屍體會用布包裹著,死者會麵向西麵,坐著放進坑裏,然後用土填埋打緊。”

薑懷夕聽得有點入神。

張秀英忽然歎了口氣,看了看插在一旁的經幡,目光裏滿是悲傷:“那孩子的媽媽去世應該不久,你看這經幡都沒怎麽被吹過……”

薑懷夕心裏又開始哽哽的難受。

她們走上去,見小家夥虔誠地跪在地上,掏出書包裏的金元寶。

他嘴裏小聲地用藏語念叨著什麽,一會兒從兜裏掏出一顆橘子放在麵前。

張華小聲問他要不要幫他點燃金元寶,他點了點頭,看著那堆疊了很久的金元寶在他麵前燃燒起來,一縷縷的風吹過來,燃燒的灰燼隨風飄舞,多吉眼裏滿是淚花。

媽媽,我的媽媽。

他瘦小的身影跪在那裏,顯得那麽孤單,又讓人那麽難過。

薑懷夕找了根木棍走過去,蹲在了他身邊提醒他:“要讓這些金元寶燒的幹幹淨淨的,你媽媽才能收到它們。”

多吉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接過她手裏的木棍,一點點撥著,直到那些金元寶徹底成為灰燼。

經幡隨風舞動,多吉覺得那像是媽媽的回應。

他用藏語說:“我會好好的,媽媽,我會聽話,好好吃飯,我還會來看你。”

張秀英看著他,免不得也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可是她的媽媽連女兒煮的土豆燉牛肉都沒吃上呢。

她也很想她的媽媽呀。

後麵的時間,薑懷夕她們離得遠遠的,也不知道那個小小的孩子在那裏跟媽媽說了什麽,直到宋聆秋的電話打過來。

警察已經帶著孩子家裏人到民宿了,正等著他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