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ase6.嫌疑人:唐沢裕(2)

滿載而歸的警車從帝丹高中回來時,唐沢裕剛到警視廳門口。伊達航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他留在臂彎的最後一朵花。

他單手扶著車門,嘴裏的牙簽換了個邊:“和好了?”

“啊,”唐沢裕一頓,這才想起來自己在他眼裏還有個冷戰中不回家的人設,於是笑了笑:“快了。”

伊達航的手臂下,工藤新一正彎腰從車裏出來,看到唐沢裕,苦惱的藍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唐沢……警部!”

平時柯南叫得都是唐沢哥,他差點也喊順口了。

“工藤君?你怎麽也在。”唐沢裕看了過來,沒等工藤新一開口,伊達航詫異地先一挑眉:“原來你們認識啊。”

就是班長的這一句話,讓唐沢裕忽然回過了神。

還是唐沢裕住院的時候,來探望的伊達航提到了警方上層對他的態度,當時的言辭間,似乎就對工藤新一這個“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挺不爽的。

這幫警校組的同期,一個賽一個滿肚子壞水,伊達航外表憨厚,其實完全不是個一板一眼,按規章辦事的性格。怎麽輪到工藤新一,就必須得遵守筆錄的程序了?

恐怕是因為他想拉一個幫自己寫報告的苦力吧。

果然,工藤新一的下一句話就是:“唐沢哥,你看筆錄……?”

假如要端走一整盤菜,是人都不同意;但先說要端盤子,最後卻隻夾一口的話,就很好達成共識了。

唐沢裕說:“筆錄就不用了,你幫班長整理下案情報告吧。”

工藤新一長長地鬆了口氣,在他身後,伊達航比出了一個拇指。

某種程度上說,這也算一種皆大歡喜?

唐沢裕無奈地一聳肩。

……

這次從帝丹高中帶回的人一共有三,除了工藤新一,另一個是三選一破獲的凶手。她將氯酸鉀注射在空心的冰塊裏,同時達成了殺人和脫罪的目的,卻被偵探用推理當場揭穿。

最後的一個人,就是工藤新一和黑羽快鬥兩人合力抓住的殺手。

怪盜基德把人兩手扣在欄杆上就瀟灑離開了,這副特製的手銬,直到上樓的伊達航把人提走,都一直沒有被殺手撬開。

隔著審訊室的單麵鏡,唐沢裕離開漫畫,第一次在現實見到了這個人,他駝背團身在鐵椅上,一聲不吭,一語不發。

“他叫伊森·艾爾,在美國那邊也是個臭名昭著的雇傭兵,留下的案底不少。”目暮翻著調來的資料,“海關沒有他的入境記錄,應該是偷渡來的。”

唐沢裕皺眉:“……挺棘手的。”

收繳的槍支上,隻驗出伊森·艾爾本人的指紋,他的身上能測出硝煙反應,射出的子彈嵌在地板中,膛線和口徑都吻合。

這樣嚴絲合縫的證據鏈,即使沒有口供的話,也足夠定他的罪,伊森·艾爾之所以不出聲,是在保指使他這麽做的人。

“這些亡命之徒最講信譽。就算自己被捕,賬款也會匯到家人手裏,出來後還能混,甚至有的人會覺得進去過的人嘴更嚴,更願意找上他們。可一旦招供出幕後主使,這行他以後就別想混了。”唐沢裕說,“審問這條路行不通……有查過他的境外賬戶嗎?”

“三天前有一筆來曆不明的賬款匯入,是從瑞士銀行來的,沒法追溯源頭。”

唐沢裕嘖了一聲。

警視廳經辦的案件裏,諸如此類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過,最後往往都不了了之,況且這種手段對付的,無不是政壇和商界的大人物,唐沢裕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享受到這個待遇。

目暮警部問:“你想怎麽處理?”

兩人推門離開審訊室,正遇到摸魚去洗臉的佐藤,美和子發梢還滴著水,看到唐沢裕手裏的花,微微睜大眼。

“路上順手帶的,很好看。”唐沢裕幹脆說,“送你?”

最後的一支玫瑰,被他往前一遞,佐藤連忙搖搖頭離開了。

唐沢裕目光一瞥,走廊的另一頭,正閃過一片高木涉沒有藏好的衣角。

路過這個插曲,他才和目暮繼續上剛才的話題。

究竟該怎麽處理伊森·艾爾,唐沢裕現在也有點拿不定主意。

伊藤俊彥的事他沒追究,直接把人放走了。可這次的情況就要複雜且麻煩得多,出於治安考慮,伊森·艾爾肯定不能放;可他牽涉到的兩個人,無論是工藤新一還是黑羽快鬥,他們的真實身份,都是不方便記錄在卷宗裏的。

如果移交給檢察院提起公訴,那邊的人勢必會追究被害者,基德和新一法庭相見……唐沢裕嘴角抽了抽。

那柯南還不如當場完結得了。

“給我一點時間,”他吐了一口氣:“刑事案件,最長的拘留時間是三個月吧?”

目暮警部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先關著,能關多久就先關多久,”唐沢裕冷酷地說,“讓他在拘留所住著去吧。”

……

而讓唐沢裕舉棋不定的原因,除了兩位不省心的高中生漫畫主角,還有土門康輝的考慮在內。

從組織的角度出發,這個人必須得鏟除掉。

這次眾議院議員選舉,三位候選人中,土門康輝的民眾支持率一騎絕塵。

不僅他嫉惡如仇的性格,在未來可能對組織不利,候選人裏的支持率第二位,東都大學的藥學係教授常磐榮策,也是組織的一員。

可之前針對他展開的暗殺,已經以失敗告終,接下來能夠采取的手段,就需要好好斟酌考慮了。

一次暗殺失敗,隻會讓土門康輝身邊本就嚴密的安保警惕性更強,很難再找到第二次暗殺的機會,也就是說,純黑的手段已經不可用。

可從警視廳這邊的伊森·艾爾入手,申請搜查令調查線索,又會因為工藤新一的身份而受到阻礙,這條路徑同樣也行不通。

那麽,如果想讓他退出這次的眾議院參選,剩下的方法隻有用媒體曝光醜聞。

土門康輝對自己的了解,絕對不會深入到組織一層,得罪他的,大概率是唐沢裕本人。

——這個足以讓他放棄參選的醜聞,或許正是土門康輝堅持不懈,一直追殺自己的原因。

想到這裏,唐沢裕已經大致有了思路,但這樁醜聞具體是什麽,就來不及現在調查了,他得先把煤氣泄露的報告趕完。

……

討厭寫報告的人不僅是伊達航,唐沢裕也隻想對它敬而遠之。

十頁紙的文本,隻有一頁是調查線索與證據鏈,剩下的九頁,全是狗屁不通的廢話與客套。

唯一有價值的部分,同事們已經完成了,唐沢裕之前在路上臨時下車的代價,就是得把剩下的場麵話給填進去,好讓這個報告看上去並不那麽單薄。

他在辦公室邊寫邊想:這次的煤氣泄露,牽涉到兩起命案,細究起來其實也有很多值得品讀的地方,其實足以作為一次劇場版的藍本了。

第一起命案來自房地產公司的開發商,這家公司乘上了經濟膨脹的最後一班車,以杠杆借貸的方式飛速發展起來,成功拿下了不少地皮。

隨後經濟泡沫破裂,股市下行,公司資金鏈斷裂,同時社長死亡,這棟開發中的樓盤也隨之爛尾。

第二起就是居民口中的跳樓案。期房爛尾,無法住人,可買房的房貸卻依然需要歸還,供職的公司也因為經濟的衰退而裁員。

失去了收入來源,身上還背負高昂的負債,跳樓的人,才選擇在絕望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樁卷宗,凝結的卻是人生百態。

唐沢裕從辦公桌前直起身,報告已經快寫完了,隻剩兩三句收尾的事。他看著潔白的紙麵,忽然不期然產生了一個聯想。

爆炸和暗殺。這之間會不會存在著什麽關聯?

為驗證這個猜測,他重新把報告往回翻了翻,仔細審視起裏麵的每一處細節,重看之下,一個之前被忽視的問題,突然浮出水麵。

這個房地產公司的社長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報告的介紹裏,它作為背景被一筆帶過,但這帶過的一筆,未免簡略得有些過於不正常了。

“村上浩一的死,最後被認定為懸案。檢察院公訴的嫌疑人,因為證據鏈不足,最後被當庭無罪釋放,這件事在當年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呢。”

村上浩一,就是這個死亡的房地產公司社長的名字。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響在頭頂,唐沢裕條件反射地拿起報告,伸腳一踢。裝有滾輪的辦公椅往後滑動,立刻退出了兩米遠。

這時他才抬起頭看向來人:“……你是?”

粉發的東京大學研究生衝矢昴,正在桌前笑眯眯地看著他。

唐沢裕雖然參與了假死的籌備不假,可現在在外人麵前,他應該不認識衝矢昴這個身份才對。

高木涉在後麵連忙解釋原因:“他就是原來要搬進那棟樓的住戶啦。”

那棟爛尾樓的一層,水電已經鋪好,業主就簡單裝修了一下,將它低價租出去。上一個住戶剛剛搬走,衝矢昴就是下一個住進來的人,誰知道合同剛剛簽好,人還沒搬進去,家就已經被炸飛了。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唐沢裕:“……”

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