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掃墓

自此以後,江昀便有點得意忘形。

“我買了藍盒子家的蛋糕。”江昀拎著東西回家。

他記得這是阮嘉禾最喜歡吃的一款,出這款新品時,江聿懷冒著大雨親自去為她買了回來。

江昀渴望去證明一點———

江聿懷能做到的事情,他全部都可以為她做到。

江昀切下一小塊蛋糕,抬手就要喂到她的嘴邊。

在阮嘉禾無聲的眼神注視下,江昀及時收回手,轉而把蛋糕輕輕推到她的麵前:“你先吃。”

王姨在旁邊不禁感慨:“少爺真的是長大了,江先生泉下有知一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江聿懷……這段時日都沒有再想起他來了。

阮嘉禾回到了臥室,拿起放在床頭櫃上麵的結婚照,男人的笑容燦爛得都有點刺眼了。

愛江聿懷嗎?阮嘉禾不覺得。

當他死掉時,她的內心竟然沒感受到任何波瀾。

隻不過在江原藥業工作,在江家別墅生活,經常會觸及到和他相關的記憶。

猶如藏在棉花的一根針,時不時地就戳她一下。

江昀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進來,從後麵抱住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麵。

同樣看到了她手裏拿著的東西。

“後天是爸爸的忌日,我陪你去給他掃墓吧。”

阮嘉禾把照片收進抽屜裏,輕輕“嗯”了聲。

敲門聲響起,是阿姨慣例來收拾整理房間。

阮嘉禾看了眼江昀,把他推到了露台,二樓的露台是一整片連著的可以通往書房。

臨走時還要拍了下他的腦袋:“注意著點。”

江昀委委屈屈地點頭。

江聿懷葬在了雲山的公墓。

不需要司機,隻有他們兩個人開車前往。

花城的冬天難得顯露出了幾分寒冷,天空灰濛濛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江昀撐開一把黑傘,和她並肩前行。

阮嘉禾將親手紮好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麵。

江聿懷喜歡伺弄花草,明明阮嘉禾照顧得很用心了,植物看起來都很健康然而卻不怎麽開花。

趕上這個特殊的日子,倒是有幸綻放了幾株。

江昀在父親的麵前,握住了她的手。

阮嘉禾掙紮了一下,到底沒有抽開。

祭拜完以後,阮嘉禾道:“我有些話要單獨和你爸說,你先回車上等我。”

“好。”江昀終於聽話一回,把傘塞進她的手裏。

現場僅剩下她一個人了。

阮嘉禾舉傘彎腰,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上冷硬的墓碑,而後惡狠狠地吐出一句話:“是你欠我的。”

“別擔心……”江聿懷躺在病**,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我跟你保證我起碼還能再活十年。”

他這樣對她承諾了,卻沒有做到。

嫁給江聿懷,阮嘉禾完全奔著升官發財死老公去的。

可相處的時間一久,當她漸漸不那麽希望他死掉時,他卻以很突兀的方式撒手人寰。

阮嘉禾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愛過對方。

很可惜,她的愛一向淺薄,過一陣子也就淡忘了。

“誰讓你騙我在先……”阮嘉禾又揚起一個甜蜜的笑容,“鬧到現在的這個局麵全是你的責任。”

“畢竟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什麽有道德感的人。”

“當你把一切都丟給我,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阮嘉禾直起身體,整理了一下風衣領口,語氣隨意:“我可能以後不太會來打擾你們了,再見,江聿懷。”

阮嘉禾撐著黑傘轉身往墓園外走去。

她一步也沒有回頭。

阮嘉禾坐進車裏,江昀眉頭微皺,摸了下她的頭發:“怎麽身上淋濕了好多?”

帶著少年人體溫的外套裹住了她。

回去的路上經過海珠大橋,阮嘉禾從車窗向外望去,望著河水奔騰向盡頭的海流去,突然出聲:“在我死了後,千萬不要把我埋進地底下,就燒成一把灰灑進海裏。”

正前方正在堵車,江昀停了車,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也沒有發燒怎麽就說起胡話了?”

“我說真的。”阮嘉禾咳嗽了兩聲。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裝進狹小的盒子裏再深埋在地底,沒有風,沒有光,隻有微腥的泥土和食腐的微生物。

單單想想就要犯幽閉恐懼症了好嗎?

當初江昀堅持要讓江聿懷和他的媽媽合葬,阮嘉禾就在內心嗤笑了一聲,當誰樂意跟江聿懷埋在一起似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還瞞著我?”江昀顯然有些應激了,回憶她上次體檢的時間,臉色微有變化。

阮嘉禾忍不住賞他一個爆栗:“別咒我。”

她還是打他的時候比較有生命活力。

“你要是有想不開的時候……”江昀鄭重執起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蹭來蹭去,“可以多打幾次我。”

阮嘉禾“撲哧”一下笑出聲,樂不可支:“你別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這種話好嗎?”

跟江聿懷講冷笑話時的樣子簡直如出一轍。

“那你也別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和我什麽死不死的話。”江昀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會害怕,阮嘉禾。”

阮嘉禾莞爾道:“好的,以後不說了。”

不過是忽然有感而發,瞧給他嚇的。

車子開回江家別墅,阮嘉禾要推門下車,卻被江昀搶先一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江昀步履穩健,抱著她走過了長長的花廊。

阮嘉禾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江昀低頭摩挲著她的唇瓣,輕輕舔咬吮吸。

阮嘉禾把他推開,環顧四周:“阿姨們呢?”

“王姨的媽媽動手術住院,需要人陪護。”江昀解釋,“我給其他阿姨也一同放了帶薪假期,讓她們休息。”

沒有獨處的條件,那就創造條件。

江昀為自己的絕世聰明點了個讚。

阮嘉禾眨了眨眼睛。

江昀露出討好的笑,一副求誇獎的表情。

阮嘉禾微微睜大眼,繼續眨了幾下睫毛。

雙方對視片刻,江昀問:“怎麽了嗎?”

“原來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阮嘉禾不由扶額,“你給阿姨們放了幾天假。”

“到我的寒假結束。”江昀自己對這個安排特別滿意,“現在沒有外人可以打擾我們相處了。”

“而且,去年你不是也給她們提前放假了?”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為了方便和駱舟一起。

江昀恨得磨了磨後槽牙。

“去年給放了一周而已。”阮嘉禾發出靈魂拷問,“你給阿姨們一放就是一整個月,誰來打掃家裏衛生?”

“……”江昀卡殼了幾秒鍾,不情不願地回應道,“那我把阿姨們再叫回來。”

“不用。”阮嘉禾擺擺手,“你成年後的第一課——”

她把被雨水打濕的風衣脫下來塞進江昀手中:“就是學著在任何時候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起責任。”

江昀低頭,再次確定了一遍:“我幹?”

他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幹過家務活。

“不然呢?”阮嘉禾露出了惡意的微笑。

他最近猖狂得沒邊兒了,是應該給點苦頭吃。

於是完美寒假的第一天,江昀被迫洗了衣服,還把整棟別墅的地都拖了一遍,累得他兩條胳膊都抬不起了。

江昀將抹布丟到地上:“我不幹了!”

原來的阿姨放假了,他再雇幾個來就是。

阮嘉禾坐在沙發上,身上裹了一條毯子,喝著熱茶:“在全部做完以前你都不準進我房間。”

江昀:“……”忍辱負重地撿回了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