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瘋狂的黑手
這並不是一個決戰的好天氣，星月無光，半山腰點起了很多火把。
相對於江湖人來說，也不是一個觀戰的好天氣。
原本無人問津的小山不知道藏了多少想要一睹巔峰決戰的人，無論是籍籍無名還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高手，很默契地都沒有出聲，安靜等在自己已選好的位置，隻偶爾和相熟的人交談一兩句。
山頂上已快人滿為患，能居高臨下縱覽全局，這無疑是最好的觀戰地點。
恐怕早已死去的霍休也想不到，有一天青衣第一樓會像今天這般惹人注目。
劍之巔峰！
今晚這一戰，代表了當代劍法的頂峰。
劍法的最高境界！
凡是用劍的人，都不肯錯過這一戰。公孫蘭早已易容改扮，揣著袖子如一個老頭兒，坐在一棵樹上等著。
大內高手中的丁四爺隱在觀戰的人中，隨時準備將這裏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皇宮。
三年前的紫禁城一戰，也是幾乎快過了子時才開始，因此眾人並不急。
“你押了誰？”
“當然是那兩個月下仙子，三年前能破天外飛仙，三年後照樣可以！”
“不一定，我聽說西門吹雪熬的頭發都白了，若是沒有把握，肯定不會來自取其辱。”
“可惜今晚無月。”
有人輕歎。
月圓之夜，無月豈不是少了點什麽。
天公不作美，誰也沒有辦法。
在這江湖人的翹首以待中，陸小鳳朝著京城的方向急速而來，他從沒這麽狼狽過，也從沒將自身輕功壓榨到如此程度。
他無法判定現在的時間，隻能拚命祈禱還趕得及，希望西門吹雪不要那麽快前往，希望決戰不要那麽快開始。
也祈禱沙曼沒有因四個劍道高手的決戰而去旁觀。
沙曼沒有出門。
她喝了一口水，又將碗重新倒滿，然後放在牛肉湯麵前。
牛肉湯問：“你不去瞧瞧？”沙曼是個高手，是個劍法高手，從她擺弄那條細長鋼絲的動作就能看得出來，是跟宮九學的劍。
無名島上沒有廢物。
沙曼淡淡道：“想看，又不想看。”
牛肉湯問：“為何？”
沙曼盯著她道：“因為你想逃走。”
牛肉湯笑了一聲，“你還是在害怕，害怕九哥將陸小鳳抓到殺死。”
沙曼沒有否認，牛肉湯一條命，就等於陸小鳳一條命，相比起陸小鳳，什麽高手對決都顯得不重要了。
她透過窗子望向珠光寶氣閣的方向，那裏無比絢爛的一戰，應該快開始了。
九月十五，天外飛仙。
山路上。
顧長生沉默不語，一手持劍，一手握著江玉燕的手，緩慢地走向山腰。
紫禁之巔一戰的延續，原本不用這麽在意，可今晚她的心很難靜下來。
仿佛被人用劍指著後背的感覺。
江玉燕任憑她握著自己的手，稍稍落後半步，掃視著山路上可能藏人的地方。
有什麽可以威脅到她們二人的？
除了玩笑般的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練成九霄引雷訣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唐門的暗器——傳說中的孔雀翎？暴雨梨花針？
一步踏上半山腰，她心裏泛起了一種心驚肉跳之感，仿佛這一步踏入了死地。
身影一頓。
腳步停在這裏就不動了。
不對。
顧長生冷冽的目光掃向四周，不應該是唐門的暗器，即使真有能威脅到她們的暗器，也隻有被暗器指向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而她隻是剛踏上山路，就被暗處的暗器盯上了？
暗中若有若無的視線投來，顧長生轉頭掃過去，心裏依舊在尋思。
那得是多重、多大的暗器，稱呼為炮都差不多。
……炮？
顧長生微微一怔。
閉了閉眼睛，顧長生握緊了江玉燕的手，眼眸開合，她低聲道：“跑！”
江玉燕隻覺一股大力從顧長生手上傳來，微微愣神間反手握緊顧長生的手，輕身提氣，兩人身影仿佛化作翻飛的蝴蝶，以雙人輕功起步，瞬間化作一道殘影向著來路飄去。
眨眼已退出很遠。
就在這時，林間響起了奇異的哨聲，尖銳而短促，遠遠地響一聲，而後在另一方向又響起一聲，遙相呼應。
顧長生心裏的不安感瞬間提升到極致，腳下悶然一聲爆響，山路被生生踩出一個大坑，兩人再次提速，如離弦的箭般躥出。
少數看見兩個女子上山的江湖人還在心裏猜測這兩個人是不是即將決戰的那兩個神秘高手，卻看見她們兩個忽然翩翩退去，頓時不由一愣。
這駭人的輕功……
怎麽會離開了？
短促而尖銳的哨音並沒有引起什麽人注意，隻是那兩個女子飛速離開的身影，讓一些人心裏隱隱有種不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不過幾息的時間過去。
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地麵開始劇烈晃動，沒等人們反應過來，攜著狂暴的氣浪和悶雷般的響聲已將他們席卷。
天光乍亮，閃耀的紅光在山上爆開。
時間仿佛放慢了無數倍，巨響和閃耀的火光，地麵的震動，還有摧枯拉朽的氣浪，宛如末日般的景象。
無數巨石滾木從天而落。
“這是？！”
此時在京城還在活動的人，都看見了那璀璨的紅光。
天罰！
由遠及近的悶雷聲迅速蔓延，地麵也開始震動。
剛入城門的陸小鳳被這巨響一震，地麵不住顫動，他站立不穩倒在地上，無力地抬頭看向剛剛那一閃而逝的紅光方向。
“瘋了，一群瘋子……”
他想不到竟然有人以這種慘烈的方式，去對付兩個仙人。
更是要將圍觀的眾多江湖人一網打盡。
驚雷般的巨響讓京城所有人都被驚動。
沙曼掠上屋頂，遙望那火光方向，神色間滿是不可思議。
一聲巨響，所有人都被驚動。
京城頓時亂起來，被震倒的油燈點燃了房屋，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亂跑，恐慌和動亂從爆炸處迅速蔓延向全城。
許多黑衣人也在這時動了起來。
山腳處，兩道抱在一起的身影被龐大的氣浪席卷，向著遠處滾落。
砰！
撞上一塊巨石，顧長生喉頭一甜，強壓下喉嚨的血腥，緊緊把江玉燕抱在懷裏，揮手間飛近的滾木爆碎。
“噗……”
江玉燕一口鮮血噴出，飛濺的血花染紅了顧長生臉頰。
她強行提起紊亂的真氣壓製內傷，半點不停，顧長生橫抱著懷裏的人躥向遠處，一身白衣帶著血染的紅色。
不時有被掀飛的石塊與滾木從天而落，夾雜著碎肢肉塊，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於此時呈現。
一條大黑狗無聲無息從側麵躥出，臨近身前，狗肚子裏突然伸出一隻手，一隻人的手，手上拿著一把刀，直襲她後心。
“滾！”
縱身一踏，隨著骨骼爆碎的聲音響起，大黑狗直接被踏入地麵，狂猛的力道讓它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半個身體便鋪在了地上。
映著火光，遠處哭喊聲中，一個個黑衣人影已圍攏過來。
臉頰染血，眸光似電，顧長生冷冷望了一眼遠處看著這邊，一個灰布長袍，頭戴簍子般竹笠的人。
目光相交，顧長生腳下一踏，飛速隱入黑暗，遠處隱隱傳來幾聲慘叫。
火光衝天。
另一邊。
渾身鮮血的灰衣劍客從火海中跌跌撞撞走出，骨節分明的手裏提著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撩開飛來的石塊，他嘴裏溢出一口鮮血，以劍撐地單膝跪在地上，無力再支撐身體。
遠處，影影綽綽的人影迅速接近。
夜色中。
哭喊與驚慌的路人中，四麵八方都有人朝著這邊趕來。
黑暗中有劍光閃過。
鮮血，哭喊，慘叫。
好快的劍！
劍鋒還在黑暗中閃著光，閃動的劍光中，仿佛有條人影。
細雨從天而降，澆不熄衝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