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運氣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顧長生整理好了衣服,站在窗前靜靜看著。
今晚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天已經寒了,連帶月光也顯得清清冷冷的。
巔峰一戰的餘波漸漸散去,太和殿的屋頂也早已修複如初,除了皇帝寢宮的柱子上還留有一道劍痕,其餘的像是從沒發生過。
江湖莫名顯得有點沉寂了一段時間,初冬的時候,南王被抄家,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從開始到結束,也沒掀起多大的波瀾,影響控製在很小的範圍內。
南海飛仙島則一直沒有迎回它的主人,有人說在關外看見過葉孤城的身影,不知真假,隻被當作傳言。
找西門吹雪尋仇的人很多,死掉的人也很多,隻有真正麵對了那個男人,他們才知道,一根筷子也可以使出他們難以招架的招式,仿佛化為利劍。
不用劍的西門吹雪雖然已顯滄桑,卻依舊很強。
這讓江湖人心中惶然,這麽強都被人用劍擊敗了,那個高手究竟有多強?
沒有人知道。
和孫秀青依舊年輕的麵貌比起來,西門吹雪像是大了她許多,原本烏黑的頭發現在夾雜著斑白,人也不再是冷漠無情的模樣,而是平靜,平靜如他手裏的白水。
孫秀青產子後就離開了萬梅山莊,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身為峨眉曾經的“三英四秀”之一,若有意隱匿蹤跡,自保沒有什麽問題。
萬梅山莊又剩下西門吹雪獨自一人,品味著寂寞,麵對滿山坡的鮮花,靜靜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孫秀青知道,他想要拿回自己的劍,拿回失去的東西。
他的劍掛在牆上,自陸小鳳送回來,孫秀青掛上牆之後,他一次也沒有碰過,甚至沒有看過一眼。
夏日炎熱,萬梅山莊卻在清風中有一抹涼意,風裏混雜著鮮花的淡淡芬芳。
這期間陸小鳳隻來過一次,他沒有別的朋友,除陸小鳳外,登門的無一不是仇人——確切說有兩個例外。
那是兩個年輕人,說什麽西門大俠你不用劍了,不如收我們當弟子,等我們劍法大成,去找那個人報仇。
陸小鳳聽聞此事後哭笑不得,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
沒有問那兩個人的結果,陸小鳳知道,西門吹雪還沒有被打敗,依舊醉心於劍道。
對劍道的狂熱沒有消失,隻是深深埋在心底。西門吹雪如同經受過磨礪的寶劍,暫時的蒙塵,隻是為了更好的綻放光華。
陸小鳳想到那晚月下一戰,那飛仙般的女子展現出來的實力,心裏隱隱擔心,他怕再來一次的話,西門吹雪會真的被擊敗了。
被擊敗,甚至死都不可怕,悲哀的是仍舊活著,餘生卻再拿不起劍。
江湖……
陸小鳳歎息,他離開萬梅山莊後,便去往了關外附近溜達,聽聞有人在關外看見過葉孤城的蹤跡,他就想去看看。
如果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互相印證提升劍道,會怎麽樣?
陸小鳳忽然冒出這個念頭,旋即感覺自己可笑,這個想法可笑。
隻不過可笑歸可笑,他倒是認真想了一下西門吹雪若是學會天外飛仙的一劍,會何等實力——再想一想那個女子,頓時心思又淡了。
關外的人並不容易找,陸小鳳沒有找到葉孤城,卻碰到了一個公子哥兒,名叫方玉飛。
銀鷂子方玉飛。
在這靠近關外的地方小有名氣。
有人說他是個花花公子,吃喝嫖賭樣樣不差,輕功也不錯,有人說他是個采花賊,相貌堂堂卻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前者還靠譜,後者就是無稽之談了。
因為他是個花花公子不假,而想要女人,隻要勾勾手指就有了,根本用不著半夜采花。
錢不缺,相貌不缺,功夫不缺,權勢也有,怎麽可能去做采花賊呢?
而方玉飛常在的地方,則是一個賭坊。
銀鉤賭坊。
銀鉤賭坊是個很奢侈的地方,隨時為各式各樣奢侈的人,準備著各式各樣奢侈的享受。
賭坊裏最不缺的是什麽?賭鬼。
除了賭鬼之外,那便是美酒、與美人。
陸小鳳很喜歡美酒,也喜歡美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浪子。
流浪是一種病,想治好不容易,想染上同樣不容易,沒有誰會一夜間變成浪子,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陸小鳳十七歲那年遇到過傷心的幾乎要跳河的事,那時他就已成了浪子。
浪子一向不願意虐待自己,因為這世界上唯一能照顧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遇到煩心事還一直去想,何嚐不是一種虐待?
所以他在賭坊裏很快樂,一切煩惱仿佛都拋去了,這便是他能一直快活的原因,他並沒有賭癮,隻是用這一件事去撫平另一件事而已,常遇煩惱的他,早已學會怎樣擺平煩惱。
賭坊是一個好地方,酒是一個好東西,美人更是讓人感到開心。
夜,秋夜,殘秋。
門外銀鉤在秋風下微微晃動。
本以為能在這裏好好玩到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陸小鳳喝酒微醺中卻看見了兩個人,兩個女人。
兩個極美的女人。
他的酒意瞬間清醒了一大半。
去年九月十五的一戰還曆曆在目,他怎能忘記這個擊敗了西門吹雪的女人?
“真巧。”白衣女人朝他道。
陸小鳳道:“是很巧。”
雖然這個白衣女人並不是擊敗西門吹雪的那個,陸小鳳還是認出來了,旁邊那個一身黑衣的是紫禁之巔那個女人。
那麽擊敗天外飛仙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了。
陸小鳳忽然發現自己見了她們好幾次,卻還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江湖上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名字,她們去年所做的事卻被所有人都知曉——
敗西門吹雪,破天外飛仙。
陸小鳳將心頭那怪異的感覺拂去,正要再說話,卻見那女子已轉向別處,並沒有和他繼續說話的意思。
瞧見她隨手下了個注,陸小鳳從兜裏摸出幾塊銀子扔到賭桌上,剛好落在大的那邊,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並沒有賭徒常有的那種情緒。
她不是來賭錢的。
陸小鳳同樣不是來賭錢的,在一眾賭徒裏仿佛局外人的感覺,讓他一眼便看了出來。
“開!”
喧鬧聲中,寶匣掀開,三粒骰子加起來才七點。
“七點小!吃大賠小!”
陸小鳳的銀子被收走了,那個女人則多了一塊銀子,隨手一彈,彈到旁邊黑衣女子手裏,黑衣女子笑眯眯地收下了。
“你運氣不太好。”顧長生對陸小鳳說道。
“誰說的?我運氣一向很好!”
陸小鳳不服氣。
再扔上一塊碎銀,依然壓“大”。
顧長生也扔上一塊。
這次三粒骰子加起來有了八點,依然是小。
江玉燕手裏又多了一塊銀子。
連壓七把,最大的竟沒有超過八點,陸小鳳像是見了鬼,以他的身手沒有察覺到有人作弊的跡象,純粹就是運氣而已。
第八次總算開了一把大,陸小鳳喜笑顏開,正要說什麽,卻見那白衣女子拍拍手已準備離開了。
一塊碎銀,輸掉就走麽?陸小鳳怔了一下。
“你運氣不太好。”顧長生又對他說道。
陸小鳳的臉**了一下,八把七負,確實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