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醜小鴨也有春天
老天弄人,蘇清晨就這樣錯過了高考。
“黑丫”考上了東方林業大學“森保”係。
扈紅隻考了三百多分,她父母讓她再複習一年,被她拒絕了,她說自己不是學習的材料,這輩子都不想讀書了,不然自己的腦漿子都耗費空了。
金美麗還好,考上了省商業大學。
孫彪就更不用提了,他連二百分都沒過,就來到縣城一家修車鋪,當學徒工。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老爺嶺有個說法,換了水土,人的個頭和相貌都會發生奇異改變,尤其是哪些從少年向青年過度的人,特別明顯。
誰也沒想到,這句話應驗在了竇芍藥身上。
大學第一年寒假回家,竇青山就發現,短短幾個月不見,大女兒的個頭長高了不少,似乎高了七八厘米。
上大學前,妹妹竇紅英的個頭已經攆上竇芍藥了,但這次回來,她竟然比妹妹高出半個頭了,簡直是奇跡!
春節他們都到竇大虎的邊境木屋團聚,二叔竇青鬆也發現了這個端倪,說“黑丫”變化大。
邊秀珍說:“換水如換人。這才哪到哪,我孫女將來會噌蹭躥高,絕不是個小矮子。”
竇芍藥借機調皮,自嘲說:“那是啊,別看我小時後又瘦又矮,俗話不是說嘛,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二叔嗔怪地說:“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一點也沒有女孩兒的矜持勁兒。”
二嬸屬於不太會說話的主,見叔叔和侄女如此地調侃、親密,就說:“女孩子個頭長太高沒有用,電線杆子似的,瞅著不順眼,關鍵是要長得白淨,長得漂亮,那才稀罕人呢。”
一家人都噤聲了,覺得餘巧珍嘴巴太損,哪有這樣說自家侄女的?他們就拿眼睛去看竇青山。
邊秀珍臉色一下黑下來,白了二兒媳一眼。
竇青山也覺得弟妹太不會說話,但他是大伯哥,又是春節合家團聚的日子,所以當著父母的麵,他不好發火,就幹笑了兩聲。
竇芍藥倒想得開,自嘲地說:“不過二嬸你不用操心,吉人自有天相,說不上老天爺啥時候可憐我,讓我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又白又高的大美女呢。”
“是啊,我侄女肯定會變成大美女的,二叔有這個自信!”竇青鬆趕緊附和,以彌補老婆“毒舌”給家人帶來的不快。
餘巧珍不覺味兒,冷笑兩聲,說:“竇青鬆你可真會忽悠,瞧瞧你們家,都長得黑不溜秋的,你還忽悠‘黑丫’變成白淨的大美女,現實嗎?”
竇青鬆臉上掛不住了,朝餘巧珍瞪眼,“你嘴咋這麽損呢,咋的,就許你長得又白又漂亮,我侄女就不行了?”
“睜眼說瞎話!”餘巧珍鼻子裏冷哼一聲,說:“你們那是遺傳,知道不?”
“遺啥傳啊,紅英咋不遺傳呢,她咋又白,皮膚又細膩呢,比江南的美女都好看。”
竇青鬆極力為自己的家族辯護,臉都紅了。
“哼,紅英那是基因變異,屬於特例。”
餘巧珍從來不服輸,竇家又是山溝人,她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優越感,似乎有一種淩駕於竇家人之上的感覺,說話嘴巴像機關槍,特別強勢。
她還等竇青鬆還嘴,似乎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即使不是基因突變,也是沾了大嫂的光,大嫂又白又水靈,紅英自然不隨你們家,而隨大嫂了。”
場麵有些尷尬,也有些沉悶。
竇青鬆怕大哥下不了台,就去推餘巧珍,“別再這叭叭了,大嫂菜都炒好了,你趕緊去端菜吧。”
餘巧珍生硬地扭了下身子,說:“你別推我,咋的,嫌我說話難聽啊,實話實說嘛。”
竇青鬆的臉呼啦陰下來,剛才他一直隱忍,就怕破壞了家庭的聚餐氛圍,可這個老婆是個滾刀肉,油鹽不進。
“別嘚啵了,一家人就你話多!”竇青鬆說。
“都閉嘴吧,大過年的,爭論那些有啥用?”
竇大虎實在忍不下去了,敲敲飯桌說,“是白是黑,隻要人走正道,都是竇家的人!”
竇芍藥一直有個夢想,就是想擁有一台自己的照相機。
父親送她上大學那會兒,把她送到縣城長途客車站,竇青山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但他目前實在拿不出這筆錢,就歉疚地對女兒說:
“芍藥,爸爸沒有兌現承諾,我食言了,你不要記恨爸爸。”
竇芍藥知道爸爸說的是什麽,就釋然一笑,“爸,我那時小不懂事,非纏著你要照相機,現在我長大了,我知道咱家的境況,我以後自己攢錢買。”
竇青山眼圈一紅,歎口氣說:“唉,是我太無能了,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竇芍藥溫聲說:“你別這樣自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最有責任感,最有愛心的父親。”
竇芍藥知道,別說給自己買照相機,就是自己的學費,也是父親攢了一兩年,才攢出來的。那還不夠,最後是二叔給他掏了3000塊,才解了父親的燃眉之急。
來到東方林業大學後,竇芍藥在不放鬆學習的前提下,開始了勤工儉學生涯。
她在學校食堂打工,刷盤子洗碗,打掃衛生,每月的收入除了補貼學費,她都攢出一部分,她想一兩年後攢夠錢,買一架照相機,圓自己的照相機夢。
兩年大學生活如白駒過隙,匆匆就結束了。
現在的竇芍藥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如果拿兩年前剛入學時的照片相比,誰也不會相信,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個頭高挑、身材勻稱、皮膚白淨,麵孔像林青霞的女大學生,會是以前那個又矮又瘦又黑的“黑丫”。
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雖然竇芍藥沒有妹妹竇紅英的皮膚那麽細嫩、潤滑,也沒有她那種江南女子般的溫婉柔情,但她身上卻多了份自信瀟灑,英姿颯爽,眉宇間那股英氣,更是彰顯出一股青春恣意的力量,具有一種古典的震撼之美。
不要說二嬸餘巧珍,就是扈紅和金美麗見了,也差點驚掉下巴,嫉妒得不要不要的。
竇芍藥的大學生活十分充足、豐富,除了認真學習,除了在食堂打工,其他時間她都在學生會忙碌,她的身影快活得像個小燕子,聲音爽朗的像黃鸝。
大二上半年,竇芍藥經過幾輪競選,成功當選學生會生活部長。一年後,她晉升為學生會副主席兼宣傳部長。
當然,竇芍藥之所以作為一個深山溝裏來的“醜小鴨”,成功競選成功,其中不乏東方林業大學博士生導師馬教授的推薦,也得力於一名男性同學的大力“助攻”。
這名同學是竇芍藥眾多愛慕者中的一員,叫馬誌軍。
他是竇芍藥的同學,卻不在一個班級。
馬誌軍家也是率賓縣的,他父親在財政局工作,母親是一家大型私企的會計,家庭條件相當好。
馬誌軍是個標準的男人形象,身材挺拔,個子高高,不胖不瘦,濃眉,闊鼻,嘴巴稍大,嘴唇有點厚,用現在時髦的說法就是,長著一張性感十足的嘴巴。
竇芍藥剛到大學,並沒引起馬誌軍的注意。那時她對校園還比較陌生,除了學習,就是在食堂打工,生活極其簡單、規律,每天就是三點一線,宿舍——班級——食堂。
單調而枯燥。
入學軍訓後不久,學校舉辦秋季運動會。
馬誌軍是個籃球高手,專職大前鋒,球感好,善突破,尤其他幹拔跳投是他的看家本領。他突然刹車,就地幹拔投籃的動作,十分舒展瀟灑,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魅力。
憑著籃球場上的表現,馬誌軍收獲了不少小迷妹。隻要他們球隊打比賽,籃球場上的女生總比男生多,隻要他投進一個球,女生們都要驚呼鼓掌。
那場籃球決賽,恰好是竇芍藥班級與馬誌軍班級展開,竇芍藥他們全班出動,為班級男籃鼓勁加油。
比賽過程緊張激烈,馬誌軍成為決定比賽結果的關鍵人物,他精準的投籃和瀟灑的動作,都把對手班級女生吸引了,為他加油鼓勁。
竇芍藥卻沒“反水”,她隻關心自己班級球隊的勝負,雖覺得馬誌軍的突破非常犀利,投籃動作也瀟灑,但她壓根就不關心他。
比賽結果可想而知,馬誌軍他們奪冠。
輪到萬米長跑時,竇芍藥一炮打紅,奪得女子組冠軍。而她在跑道上一騎絕塵的表現,吸引了馬誌軍的注意。
但那時,馬誌軍隻是為她出眾的身體素質和超長的耐力而折服,他是學生會的體育部長,就想把她招進學生會,想讓她將來代表學校參加全省大學生運動會,摘金奪銀。
可是他卻碰了一鼻子灰。
竇芍藥根本就對參加學校運動隊不感興趣。她無意在這方麵出彩,她要好好學習,要安心打工,要攢錢買照相機。
馬誌軍自我感覺特別良好,加之身邊總有女同學獻殷勤,示愛,他就有些自信心爆棚。
可他卻在竇芍藥麵前碰了釘子,讓他萬萬沒想到。
這個又矮又瘦又黑的女老鄉,竟然不給自己麵子,讓自己吃了個卷沿餅,讓馬誌軍的自信心受到打擊。
男人骨子裏不服輸的天性,讓馬誌軍對竇芍藥產生了一種製服和駕馭的欲望。他開始主動接近竇芍藥。
而竇芍藥情竇未開,隻想著打工賺錢買相機的事情,就懶得理他。
她越是這樣對待馬誌軍,越發激起了馬誌軍的興趣,他越要走進這個高傲的、目不斜視的,甚至有些“醜”的女孩子的內心世界。
何況,竇芍藥身上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息,是馬誌軍從未體驗過的,這股山野的氣息,淳樸、豪放、率真、執拗,甚至帶有一種野馬一般的烈性。
竇芍藥身上的這些獨特的品質,是城裏長大的孩子絕不會體驗到的,猶如一股清泉,在馬誌軍心裏激**回旋。因此就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竇芍藥去食堂打工,馬誌軍也跟著去打工。
其實按他家優渥的條件,他大可不必去食堂刷完洗盤子,尤其那油膩膩的抹布,他看著都心尖打顫,直反胃,更不用說用手去接觸了。
竇芍藥見他這樣,就譏諷他,“你家不缺錢,幹嘛要這樣糟踐自己,看你這種公子哥的勁兒,在家恐怕連抹布都沒摸過吧?”
馬誌軍不以為然,忍著心裏的惡心,抓起抹布擦飯桌上的菜湯。
“別瞧不起人,既然你能聞得了這種泔水味,我一個男子漢,也不差啥!”
馬誌軍湊過去,跟她一起擦桌子。
竇芍藥怕燙似的,連忙躲開他。
她去另一個飯桌收拾殘羹剩飯。
馬誌軍抿嘴一笑,跟過去,幫她擦桌子。
“煩不煩啊?”竇芍藥瞪他一眼,哈腰去拎泔水桶。
“我來,我來!”馬誌軍顛顛跑過去,拎起滿滿的泔水桶。
“沒勁!”
竇芍藥沒搭理他,去擦旁邊的餐桌。
她不傻,知道馬誌軍如此地放低身段,來跟自己幹這種又累又髒的活兒,是為了接近自己。
但她心裏卻沒有任何的感動,相反,她有點瞧不起他。
這種男孩子太過油膩,又沒有底線,甚至喪失了尊嚴。
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