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女兒把父親的酒桌掀翻
“唉,山上那點野生黃芪,那是老爺嶺曆經千萬年,才留下的那麽點種子啊,那是星星之火啊,我都給挖沒了,將來咋對得起子孫啊!”
竇青山看著馬教授說:“就說那消失了的原始森林吧,我爸他們一開始砍伐時,漫山遍野,都是樹齡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樹,溜直溜直,那可真是參天啊!可當時誰珍惜了,就是一個勁兒地砍樹,他把幾千年大自然留給我們的原始森林都砍光了,我爸竟然還成為了伐樹英模,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明白了,你是在很好地保護野生北黃芪的情況下,發展半野生黃芪種植,為自己為社會創造財富吧?”
馬教授的眼神裏,多了層敬佩之意。
竇青山笑笑,“既然你把我說得這麽偉大,我也不否認。”
馬教授露出讚許的目光,說:“其實你不說,我也猜透了你的想法,不然我不會接二連三地跑來支持你。”
“謝謝你老師!”竇青山望著馬教授,目光澄澈真摯。
“唉,如果我的學生都能像你這樣認真思考,自覺地肩負起社會責任,甘願在這山林裏吃苦耐勞,那該有多好啊!”
馬教授不僅感慨萬千。
此後,馬教授往西山苗圃跑得更勤了,似乎這裏成了他來到朝陽林場的主業,而指導那些研究生們在紅鬆母樹林搞科研,好像成了他的副業。
在馬教授的悉心指導下,經過一段時日的精心培育,竇青山的北黃芪野化栽培馴化,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竇青山心裏高興,這天傍晚前,他騎摩托車馱著馬教授回到家裏,他讓徐翠翠炒幾個菜,要和馬教授喝點酒,表示感謝和慶賀。
徐翠翠知道丈夫高興,但家裏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哪有半點葷腥啊?
她給馬教授沏了杯竇青山自己釀製的野玫瑰茶,就打算出門。
竇青山想在廚房幫廚,見她要出門,就問:“你咋把圍裙摘下來了,這是要幹啥去?”
徐翠翠瞄了一眼裏屋,壓低聲音說:“我去鄰居家借10塊錢,去供銷社買斤肉,咱總不能一點葷腥沒有地招待馬教授吧?”
竇青山一陣羞愧,覺得自己活得特別窩囊,害得讓老婆出去借錢招待客人。
但他是個極愛麵子的人,哪能容許老婆出去借錢賣肉呢?於是他拽住徐翠翠,說:“你弄三個素菜,葷菜我來解決。”
這天“黑丫”放學後,扈紅把她叫住,讓她給她輔導幾道數學題。
自打上次其中考試語文數學不及格,偷著和母親燒卷子試圖掩蓋“罪行”,被父親發現暴打一頓後,“黑丫”在學習上極其用功,極其刻苦,學習成績一下子從班級中遊,躍升到班級第一名。
扈紅還是那麽大大咧咧,對學習一點也不上心,下午數學老師上課時,布置的幾道作業,扈紅都答錯了,老師就把他訓了一頓,讓她晚上自己找學習好的同學補習。
扈紅看放學時天色尚早,害怕晚上回家吃完晚飯後讓“黑丫”補習,會被父親罵,就把“黑丫”拽住,讓她給自己講解。
扈紅的腦子像個漿糊,就是不開竅,“黑丫”給她講了兩遍,她才聽明白。等到兩人走出校園時,西邊的晚霞都散了,夜的大幕正在開始閉合。
兩個女孩兒一陣小跑,回到各自家裏。
“黑丫”回到家裏,在自己小屋放下書包就出來了。肚子咕咕叫,她餓極了。
洗了手,“黑丫”來到裏屋。炕桌上靠裏的一邊,馬教授已經和父親喝了半天酒,都有些微醺,說些北黃芪栽培的話。
炕桌靠炕沿的一邊,坐著母親和竇紅英、竇英俊。他們正吃得嘴巴流油,津津有味。
“大姐快坐下,今天有肉吃。”竇英俊往裏靠了靠,給姐姐讓出個座位。
“黑丫”坐下,拿起筷子,看見炕桌上放著一個大盆,裏麵裝著半盆肉和土豆。
一縷肉香,迫不及待地鑽進“黑丫”鼻孔,把她肚裏的饞蟲勾起來了。
“給你快大腿肉,你媽這肉燉的真香啊。”馬教授夾了一塊肉,放進“黑丫”碗裏。他現在特別喜歡這個女孩,也心疼這個女孩。
“黑丫”咬了一口肉,香味像高速電流似的,通過味蕾迅即傳遍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幸福的身子都酥了,每個神經都陶醉了。
這肉太香了!
“好吃吧,”馬教授見“黑丫”把那塊肉吃掉,又給她夾了一塊肉,對徐翠翠誇讚道,“不瞞你說,我還頭一回吃到這麽香的鵝肉呢!”
“黑丫”突然停止咀嚼,瞪大眼珠看馬教授,然後又去看徐翠翠,最後把目光定格在竇青山臉上。
“那個……那個啥,我把你的大鵝給燉了……”
竇青山訕訕地笑笑。
“黑丫”腹部突然一陣劇烈**,接著喉頭一蠕動,將胃裏的鵝肉吐了出來。
“你把我的大鵝燉了?”
“黑丫”不敢相信地問父親。
“嗯,你別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隻大鵝嗎……”
竇青山見女兒氣急的樣子,試圖安慰她,就說:“馬教授幫我搞的北黃芪試驗,快要成功了……”
“所以,你就把我的大鵝宰了,表示慶賀是不是?”
“黑丫”看著父親的眼睛,突然變成了冰湖,寒氣逼人。
“趕明年春天,媽再給你抓兩隻小鵝崽兒……”徐翠翠覺得在馬教授麵前,孩子有些失態,就提出一個補救辦法。
“我不要!”
“黑丫”突然站起來,端起那盆冒著熱氣的鵝肉,啪嚓,扣在了地上。
接著,她雙手一用力,把飯桌掀翻了。
“我讓你們吃,讓你們嘴饞,我……嗚嗚……”
“黑丫”推開門,不顧一切地衝進室外漆黑的夜色裏,不見了。
那晚,“黑丫”沒有回家。她在扈紅家的小屋,跟扈紅擠在一個被窩裏。
竇青山和徐翠翠來找她回家,給她道歉,她也不回去,隻是用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視著父親。
“我恨你們!恨你們!永遠不能原諒你們!”
“黑丫”哭得山崩海嘯,差點背過氣去。
後來,馬教授也來了,他一個勁兒地給“黑丫”賠不是,她還是不肯原諒他們宰殺了她的大鵝。
竇青山就生氣了,嗬斥她不懂事,命令她回家睡覺。
“黑丫”的倔強勁上來了,說啥也不回去。
竇青山就要動手拽她。
扈紅父親出來解圍,說:“孩子太小,你們把她喂養了一年多的大鵝殺掉,她都和大鵝處出感情了,她能不傷心嗎?”
竇青山說:“一個大鵝,有啥稀罕的,養它不就是為了下蛋,不就是為了宰殺吃肉的嗎?這孩子,太任性了!”
馬教授見“黑丫”哭得傷心,覺得裏麵一定有什麽因由,就問她為啥這麽傷心?為啥跟大鵝這麽有感情?
“黑丫”不說,趴在炕上,就是一個勁兒地哭。
最後,還是扈紅解開了謎底:他們宰殺的那隻大鵝,救了“黑丫”一條命,如果沒有它跟蝮蛇搏鬥護主,“黑丫”早就被毒蛇咬死了……
而且,有一次扈紅和“黑丫”放鵝,突然竄出一條野狗,朝她倆汪汪,想要咬“黑丫”,她倆嚇壞了。
這時,兩隻勇敢的大鵝衝上去,跟野狗一番搏鬥,把野狗趕跑了。為此,兩隻大鵝都受了傷……
馬教授聽罷,不僅一陣唏噓。他沒想到被自己吞進肚子的一隻大鵝,會有這麽動聽、感人的故事。
馬教授後悔不迭,直打自己的嘴巴子,說自己嘴巴太饞,“忠奸”不分,好壞不明,把這麽忠勇的一隻大鵝吃掉,簡直是在作孽。
竇青山和徐翠翠聽完,也覺得對不起女兒。但大鵝已經進肚了,你再傷心欲絕,它也不會嘎嘎叫著活過來。
馬教授心情非常沉重,他理解“黑丫”的悲傷心情,就把竇青山和徐翠翠勸回家了。
就這樣,“黑丫”一直在扈紅家住了一周。
一周後,徐翠翠在放學路上把她截住,說:“你再生父母的氣,也得回家住啊,扈紅家畢竟是外人家啊。”
“黑丫”也覺得總在扈紅家住不是個事,一日三餐吃在人家,那個時候家家都不富裕,自己這樣下去,給人家平白填了一張嘴,不把人家給吃窮了嗎。
但“黑丫”的怨氣還沒消,就冷著臉不說話。
徐翠翠見狀,就說:“你不是稀罕照相機嗎,媽媽答應你,等中學畢業以後,考上大學了,媽一定給你買一個照相機。”
“黑丫”的眼裏閃出一道訝異的光,不相信地望了母親一眼。
“你不用懷疑,媽媽說話算話!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到時候就是砸鍋賣鐵,媽也給你買個照相機。”
徐翠翠說完,輕輕地把女兒腦袋攬進懷裏,溫柔地說:“聽話啊,芍藥,跟媽回家。”
“黑丫”靠在母親懷裏,溫熱柔軟,她心裏的怨懟一下子就融化了。
這個擁抱看似簡單,但她懂事起,再也沒有投入過的母親的懷抱啊!可是現在,自己就擁在母親的懷抱裏,那麽的溫暖,那麽的柔軟。
“黑丫”鼻腔突然一陣發酸,她衝母親使勁兒地點頭,眼淚不爭氣地衝出眼眶。
“黑丫”牽起母親的手,“媽——”
徐翠翠再次把女兒攬進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