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楚河漢界的戰鬥
朝陽林場小學位於場部北邊,學校一至6年級都有班級,每個班級十幾個學生,全校一百多人。
小學校北邊是一條半米深的小河,成為林場與地方農村的分界線。
這條小河就成為了“楚河漢界”,地理標誌十分明顯。
小河南林場職工是吃供應糧的,采伐木材和造林是他們的主要工作。
小河北農村,這裏的人是背靠黑土麵朝天,世代擺弄土疙瘩,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相較於林場職工,不僅僅是沒有公家的供應糧本子,不能按月開資,不能按月發放豆油和細糧米麵,而且,他們幹的活也埋汰,還沒有工作服等各種保障、福利待遇,就覺得低人一等。
為此,林場子弟和地方孩子就結下了梁子,時常糾結起來,在河灘上“鏖戰”。
但大多時候,雙方都開展“遊擊戰術”搞偷襲,趁著對方人單勢孤,搞他一家夥,就逃到河對岸自家地盤上起哄,幸災樂禍。
蘇清晨是蘇強的兒子,比芍藥小11個月,他雖然個頭挺高,但瘦弱麻杆,給人一種弱不禁風之感。
他的性格與父親截然相反,膽小如鼠不說,被人欺負了也不敢聲張,更不要說奮起反擊了。
這裏的孩子一般7周歲上學,可蘇清晨6周歲那年,蘇強就被他送到了林場小學校,讓他提前入學了。
原因很簡單,蘇強覺得老婆成天在外麵耍,不愛著家,孩子沒人管,還不如讓他早點上學,讓老師教他知識,順便也幫著看孩子。
這樣,蘇清晨就和芍藥、扈紅分在一個班級,成了同學。
別看蘇清晨歲數比同學小一歲,但他個頭卻跟同學差不多,學習成績也很好,是班級的學習委員。
這天下午放學,班級一個男孩和蘇清晨去北邊小河玩兒。他倆來到河邊,找了個有淤泥的地方,脫下褲子,光腚下河,貓腰摸蛤蜊。
那時日子艱苦,小河北的孩子肚子裏缺油水,摸了蛤蜊帶回家,讓母親用辣椒炒了,也是一頓美味。
可小河南的林場子弟肚裏不缺油水,就不喜歡吃帶有腥臊氣的蛤蜊,他們摸蛤蜊純屬玩耍,消費無處揮灑的少年時光。
有的時候,河南的孩子摸了蛤蜊,帶回家剁碎,喂雞和鴨鵝。
大約半個多小時,兩人摸了十幾個蛤蜊,意興闌珊,就泥鰍似的跑上岸。站在鵝卵石撒尿。
恰巧這時不遠處的上遊,芍藥和扈紅也在河邊玩耍。她倆在一處柳樹叢掩護下,偷偷地洗澡。
她們頭頂有一顆大柳樹上,上麵的雛鳥嗷嗷待哺,啁啾聲悅耳。
洗完澡,芍藥和扈紅坐在大柳樹下的沙灘上,在陰涼底下玩“歘嘎拉哈”。
突然,芍藥感覺後脖頸上一陣冰涼,她本能地用手抹了把,卻發現是鳥屎。
她被一粒鳥屎拉在脖頸上,就覺得有些懊喪,連忙跑到河邊去洗手,嘴裏“呸呸呸”地吐唾沫。
洗完手回來,她看見扈紅早笑得在沙灘上打滾。
芍藥就有些惱,她奔過去,騎在扈紅身上咯吱她。
扈紅最怕癢,被芍藥咯吱得喘不上氣,就說:“又不是我把屎拉在你脖頸上的,你朝我撒啥斜歪氣啊,有能耐,你去找那隻鳥算賬。”
芍藥就停止咯吱她,歪頭朝上瞧去。大柳樹十幾米高,水桶那麽粗,枝繁葉茂,枝杈上有一個枯枝敗葉搭建的鳥巢。
芍藥朝手心吐了口吐沫,竄了一個高,雙手摟住樹幹,雙腳像長了吸盤似的牢牢地吸附在樹幹上。
扈紅本是為了替自己解圍,隨口說的一句話,豈料芍藥竟當真,爬樹去掀鳥窩。
“這棵樹又粗又高,你摟不過來,快下來吧,別掉下來摔壞了。”扈紅膽戰心驚地仰頭喊道。
芍藥根本不搭理她,說:“你別在
扈紅被她“剛”住了,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甩掉鞋子,也像蜥蜴似的朝樹上爬去。
芍藥和扈紅先後爬到鳥窩“抗議”兩個入侵者。
芍藥才不管那些,她要把鳥窩掀翻,一雪“鳥屎”之恥。
可當她把腦袋探到鳥窩上,看見窩裏3隻嗷嗷待哺的幼鳥,張著黃嘴丫吱吱亂叫,一副餓極了的樣子。
芍藥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
她收回憤怒的手,眼裏充滿了慈祥、愛憐的目光。她下不去手了。
就在這時,下遊不遠處傳來吵罵聲和撕打聲。
芍藥和扈紅連忙朝下遊望去。
她們看見,三個陌生的小河北的男孩,在偷襲蘇清晨和他的同學。
那三個男孩的個頭,跟蘇清晨差不多,但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在強行搶奪蘇清晨摸的蛤蜊。
蘇清晨和同伴不甘心勝利果實被人搶走,何況是小河北的人,就更不能撒手了,就跟他們撕打在一起。
與其說他倆與人撕打,其實卻是蘇清晨的同伴與三個對手鏖戰。
因為蘇清晨早被一個男孩推倒在地,並怒目而視,指著他讓他老實點,不要站起來參與搶奪,不然對他不客氣!
老實、懦弱的蘇清晨被嚇壞了,就那麽坐在河邊,不敢站起來戰鬥。他瑟瑟發抖地看著同伴被三個男孩兒圍毆,被打倒在鵝卵石上,就想站起來幫忙。
那個小河北推倒他的男孩兒,怒目指著他,蘇清晨就不敢站起來了,眼裏滿是懼怕和驚恐的神色。
突然,兩個黑影兔子般地跑過來。
撕打的幾個人還沒緩過神,一個小河北看似“帶頭大哥”的、個頭比蘇清晨高出半個腦袋的壯碩小男孩頭上,就挨了一鵝卵石。
“帶頭大哥”媽呀一聲,捂住腦袋,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子。他被砸暈了。
與此同時,扈紅手裏的鵝卵石也招呼在另一個騎在同學身上的、小河北的男孩後背上。
突然兩人被“偷襲”,小河北三人損折兩人,剩下的一個男孩愣了片刻,撒開腳丫子跑進河裏,轉眼跑回到河北岸。
被芍藥砸暈的“帶頭大哥”,這時清醒了些,額頭上鼓起了一個青色的包,大概很疼,他齜牙咧嘴捂著腦袋。
“看啥看,咋的,不服是吧?”
芍藥舉起手裏的鵝卵石,朝“帶頭大哥”說道:“不服再來,咱倆單挑。看老娘能不能把你的狗頭砸扁!”
“帶頭大哥”有點膽怯,但虛榮心和“江湖”地位,又不允許他臨陣退怯,何況威脅他的,又是一個個頭比自己矮一個腦袋的女生。
“帶頭大哥”不敢落敗,就虛張聲勢地說:“臭丫頭,不要命了是吧,來呀,往這砸啊!”
他把腦袋伸出來,嚇唬芍藥。
“給你臉了是不?”
芍藥抓著鵝卵石,餓虎撲食般朝“帶頭大哥”撲去。
那小子本想虛張聲勢,嚇唬嚇唬麵前的小黑丫,沒想到這是個拚命的主,就有些膽怯了。
芍藥衝過來,掄起鵝卵石就朝他腦袋上砸。
這是個專往人死穴上“幹”的丫頭,簡直不要命了!
這時,小河北的另一個孩子,抓起一根樹枝,掄在芍藥腿上,瞬間起了一道血痕。
芍藥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帶頭大哥”趁勢抓住她拿鵝卵石的胳膊。芍藥力氣沒他大,掙了下沒掙開,突然左手成拳用力打在他肚子上。
這一拳頭,像被石頭砸了似的,又硬又狠,“帶頭大哥”本能地退縮兩步。
這時一陣呐喊,七八個小河南的孩子衝了過來。
“帶頭大哥”和同伴害怕了,慌忙跳進河裏,逃到北岸。
天已黃昏,大家該回家吃晚飯了。
扈紅開始擔心起來,怯怯地說:“咱倆把小河北的人打了,一會兒人家大人不會來找咱家長吧?”
“沒事,找家長咱也不怕,是他們當土匪,搶咱小河南人的蛤蜊,咱有理。”
芍藥不以為然。
回到家,被樹枝抽打的腿有些疼,芍藥一瘸一拐的。但父親光忙活晚飯了,沒發現她的傷勢。
吃飯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接著闖進來幾個人。
來人氣勢洶洶,竇青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撂下筷子,問他們來家裏有什麽事?
芍藥認出來了,這些人後麵,就是被她砸暈的“帶頭大哥”。
小河北的人找上們來了!
通過大人的爭吵,芍藥知道被她砸的男孩叫孫彪,比她大一歲。
孫彪的父親和叔叔都來了,他們是來討要說法的。
可是,當他們在孫彪指認下,發現砸兒子的竟然是個比孫彪還矮一頭的丫頭,表情就不淡定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問孫彪,究竟是不是這個黑丫頭砸的你?
孫彪額頭上鼓起了雞蛋大的包,呈青黑色,一個勁兒地點頭,說就是她砸的。
竇青山知道女兒惹了禍,連忙賠不是。
“你光道歉就得了?不行,堅決不行!”孫彪父親蠻橫地說。
“這樣吧,領孩子去衛生所檢查一下,我們包醫藥費。”竇青山態度誠懇地說。
“不行!”
孫彪父親知道,去衛生所包紮,兒子壓根就沒有傷口,頂多抹點紫藥水,開幾片消炎止疼藥,花不了幾個錢。
“不行咋的?”
突然門外傳來蘇強的吼聲,他和何麗,帶著蘇清晨出現在門口。
“鬼!鬼!”徐翠翠見了蘇強,驚恐萬狀。
竇青山安撫她,說:“不要怕,我在這呢,咱啥鬼也不怕,也把它打跑。”
徐翠翠躲到竇青山身後。
“你是哪根蔥?上這來管閑事。”孫彪的父親瞪視著蘇強。
“我是林場的副場長。”蘇強態度傲慢地說。
“那好,既然你是副場長,你就給我們主持公道,你說,你們林場的人把我兒子打成重傷,怎麽了結吧?”
孫彪父親態度依然蠻橫。
“兩個小孩子打架,何況,還是你們家孩子先動手搶我兒子的蛤蜊,先動手打人的,你們沒理!”
蘇強扯著脖子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