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悔婚

蘇強回到家裏,把徐翠翠患了精神病的事,跟父親蘇力德說了。他要終止與徐翠翠的關係,不再往來。

“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地道?”蘇力德小心地說。

“有啥不地道的,我又沒和她定親。”蘇強鐵了心要和徐翠翠斷絕關係。

“唉,話是這麽個話,可是,畢竟咱去人家提了親,雙方家長也都認可了,現今人家閨女得了精神病,咱就把人家甩了,得讓人家戳脊梁骨啊!”

蘇力德不無憂戚,作為老一輩人,講究的是信譽和仁義二字。

“哎呀,你就別囉嗦了,”蘇強不耐煩起來,“你去找竇大爺,讓他這個媒人去徐翠翠家說一聲,省得人家嚼舌根子。”

蘇力德第二天和竇大虎一起在人工林裏間伐,他想跟他把蘇強的事說說,可又覺得張不開口,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了。

竇大虎立即火冒三丈。

“老蘇,你咋是這樣的人呢!人家姑娘剛病沒幾天,還在住院,你就要退婚?虧你想的出來!”

蘇力德歎息一聲說:“大哥,不是我要退婚,是蘇強那個混蛋,不想娶個精神病人,鐵了心要和人家閨女斷絕關係,我把他罵了一頓,可是不管用啊。”

“你呀,你呀!你讓我咋說你好呢,蘇力德,你們家處事太不講究了!”

竇大虎狠狠地割斷一根藤條,用力扔在一邊。這是根纏繞在樹上的藤條,屬於寄生植物,如果不把它割斷,它就會把小樹纏死。

蘇力德知道大哥生氣了,也不敢再說啥,隻好跟在他後麵清理林間的雜樹。

竇大虎幹了一個多小時活,蘇力德也沒再說話,悶悶地在身邊清林。

“唉,老蘇啊,你這個兒子啊,壓根就不是省油的燈!”

竇大虎覺得累了,便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掏出煙袋鍋裝煙絲,待煙鍋裝滿煙絲,蘇力德討好地給他點著。

竇大虎剛才數落了拜把子兄弟,又冷落了他半晌,他都沒吱一聲,他知道退婚不是他本意,便長歎一聲說:“也許蘇強說的有道理,徐翠翠得了精神病,咱孩子也不傻,確實不能娶個精神病到家。”

“那,那就麻煩大哥跑一趟,跟徐家說一聲吧。”蘇力德低著腦袋,抽悶煙。

“我自己去?”

“我磨不開麵去啊!”蘇力德的腦袋快要低到褲襠裏了,“唉,你說咱咋攤上這個倒黴事呢。”

“瞧你那窩囊樣!”竇大虎說,“想開了也沒啥,倆人沒認親,更沒結婚,你有啥抬不起頭的?完蛋玩意!”

竇大虎是第二天一大早去徐家的。在翻過山梁往西下坡時,他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為了拜把子弟兄,為了“親家”,他就豁出這張臉了,就是徐家人把唾沫吐到臉上,就是被人家抽了嘴巴子,也絕不還口,更不還手。

果然,徐翠翠他爸一聽就炸了。尤其她那大嫂,更是得理不饒人,一張嘴像機關槍似的,什麽難聽說什麽。

可不管他們說什麽,竇大虎總是笑臉相迎。

他知道,徐家人雖然義憤填膺的樣子,但其實他們也心虛,因為不占理,他們也就是發發牢騷,罵罵人而已,最後還得承認現實。因為擱誰家,一般也不會把未過門的瘋子女孩娶進家門的。

但他想錯了。

徐翠翠父親在廟嶺村當了十幾年村長,霸道慣了,平時都是別人吃他家的虧,哪有他家吃別人虧的時候。

尤其他家幾個虎豹一樣的兒子,更是跳起腳地罵,擼胳膊挽袖子,恨不得把竇大虎揍扁了。

直到這時,竇大虎才知道蘇力德沒來對了,這戶人家惹不起。

自己一個媒人來,都被他們罵成這樣,如果蘇力德來,還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啊!

他以為他們罵一陣,發泄一下心中的憤懣,自會消停,就一直不說話,隻笑臉迎罵臉。

可是,他們足足罵了半個多小時,還不算完,火力依然很凶猛,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竇大虎就有些不高興了,拔腿就朝門外走去。

徐大剛一把薅住他衣領,說:“你不能走,咱還沒說完呢!”

“咋的,你們全家人罵了整整半個多小時,我放個屁了嗎?你們還想咋的?”

正值壯年的竇大虎像個黑鐵塔似的,虎目圓睜,滿臉怒氣,一把就把徐大剛薅住衣領的手打開。

徐家人被他嚇住了,徐翠翠父親知道這個人虎豹都敢殺,是個不要命的橫人,惹不起,但他又不甘心如此“落敗”,就說:“老竇,我們不是衝著你,我是生蘇力德和他兒子的氣,什麽玩意兒啊,我姑娘還在醫院住院,他家就來這麽一出,欺負人嗎不是!”

“太他媽欺負人了!”徐大剛憤然道。

“我看也沒啥,你家姑娘得了這種病,治不治得好咱不說,兩人既沒結婚,又沒定親,隻是處對象而已,既然處對象,那就允許人家不處了,一拍兩散,有啥毛病?”

竇大虎越說越激動。

“早不散,晚不散,我妹妹現在有病了,他想不處了,他就是‘陳世美’!”徐大剛媳婦大聲說。

“我勸你小點聲,你家丫頭得的什麽病,我想你們家肯定一直瞞著村裏人呢,你這樣大嗓門地吼,還不如去村委會打開廣播喇叭,廣播廣播,讓全村人都知道多好啊。”

竇大虎嘲諷地看著徐大剛媳婦。

徐大剛媳婦還想說什麽,徐翠翠父親朝她低吼一聲,“閉嘴!”

竇大虎前腳剛走,竇青山就坐客車來到廟嶺村。

下了客車,竇青山急急地朝徐翠翠家走去。

雖然以前他和徐翠翠從沒公開過戀情,但此時他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他要盡快見到徐翠翠。

被竇大虎一頓數落,蘇強不要徐翠翠了,徐家人都聚集在屋子裏發著牢騷和氣憤,情緒都有些低落。

這時,竇青山突然推開屋門進來,徐家人不認識他,瞪著莫名驚恐的眼神,看著這個風塵仆仆的陌生不速之客。

“我,我是徐翠翠的同學,聽說她病了,我來看看她。”

竇青山臨時編了個謊,惴惴不安地說。

剛剛因為徐翠翠不可告人的疾病,與竇大虎生了一肚子氣,還沒消氣呢,就來了一個家夥說是來看望徐翠翠病情,徐家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你他媽的才病了呢!”徐大剛一個高從椅子上竄起來,指著竇青山說,“你是誰啊,我警告你,再他媽滿嘴跑火車汙蔑我妹妹,我把你的嘴丫子撕碎了!”

徐家的其他幾個大小夥子也站起來,對竇青山怒目而視,攥緊了拳頭。

竇青山被這陣勢震懾住了。

“我,我聽別的同學說的。”

“放屁!”徐大剛搥了竇青山一拳,把他打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聽誰說的?”徐翠翠父親冷冷地問,然後目光淩厲地看著家裏人。

“我沒說啊。”徐大剛媳婦趕緊撇清自己。

“別聽這小子胡謅,”徐大剛對竇青山說,“我們不認識你,你趕緊走吧,我妹妹沒病。”

“那,她在哪呢?我想見她。”竇青山說。

“滾!”徐大剛怒喝一聲。

“我不滾!我想見徐翠翠,現在就想見她!”

竇青山雖然矮了徐大剛半個腦袋,但他胸脯一挺,直接迎著徐大剛凶狠的目光,絲毫沒有懼色。

“不滾是吧,”徐大剛舉起凳子,高高地懸在竇青山頭上說,“你他媽再不滾,老子削死你!”

“削死我我也不滾!”竇青山脖子一梗。

徐大剛舉起的凳子就要往竇青山頭上砸。

“你住手!”徐翠翠父親對大兒子喝道。

徐大剛舉著的凳子,在離竇青山腦袋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

“你啥意思?人家都欺負到家了,你還護著他?”徐大剛瞪著不解的目光看父親。

徐大剛父親沒搭理他,轉向竇青山,溫和地問:“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跟徐翠翠是啥關係?”

“我,我倆是,是戀人關係。”

竇青山知道,此時如果他再不說實話,恐怕徐大剛真會把凳子砸到頭上。而且,他也不會得到徐翠翠的確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