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趁虛而入

竇青山胳膊上用了些力氣,她沒掙開,就不再掙了,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他肩膀上。

徐翠翠的父親打算去縣城找朋友幫忙,在機關裏給女兒安排個工作。

徐翠翠不讓他去。

父親覺得納悶,這丫頭咋的了?原來不是說好了嗎,等她畢業就在縣城給她找個輕省點的工作,她不是還挺高興的嗎,咋沒過幾天她突然變逛了呢?

父親問她原因。

徐翠翠說沒啥原因,反正就是不想去縣城上班。

大哥徐大剛性子急,問她究竟為什麽?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傻的妹妹,放著縣城的好工作不去幹,難道你要在農村種地擺弄土疙瘩不成?

徐翠翠被逼急了,就說不想離父母太遠,不然她會想家的。

大哥不以為然,“縣城離咱村幾十裏地,想家了周末坐客車隨時都可以回來,有啥難的,真是。”

父親也覺得大兒子說得在理,就堅持要進城。

徐翠翠拗不過他們,急哭了。

她母親見女兒哭了,以為她真的離不開父母,真的想家,就讓她父親不要去縣城求人了。

徐大剛還在堅持,說:“你都18歲了,大姑娘了,現在你說想家,難道過幾年你還不找婆家,不嫁人了?”

徐翠翠一聽哭得更凶了,說:“我就是不去縣城工作,你們要是逼我去,我就離家出走,讓你們永遠見不著我。”

她這一說,母親當即就哭了,罵徐大剛說話太損,不知道心疼妹妹。

徐大剛去看父親,希望從他那裏尋求支持。

可是父親早就在寶貝女兒的眼淚中,“繳械投降”了。

徐大剛見狀也就罷了。

但徐翠翠一個大姑娘,畢業了,總不能成天在家窩著啊。她們同學,不是去縣城找了工作,就是在農村務農。還有兩個家庭條件差的女生,畢業不到三個月就嫁了人。

於是,父親在征得徐翠翠同意後,一天早上讓徐大剛開著手扶拖拉機,兩人翻過兩座山去了朝陽林場。

現在,兩地間已經修建了6米寬的鄉村公路,來往非常方便,半個多小時,手扶拖拉機就突突突到了朝陽林場。

徐翠翠父親想在林場給女兒找個工作,他不想讓女兒窩在農村,他要讓她吃上供應糧。

林場與廟嶺村是共建單位,又相互毗鄰,兩家關心非常好。場長聽說徐翠翠父親來意,表示完全支持,全力幫忙。

徐翠翠是一個月後到朝陽林場上班的。她想先在這幹著,反正林場離家不遠,騎自行車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家,一早一晚,上班下班,騎著自行車行走在鄉間公路上,滿眼是青翠的山林,耳畔是小鳥的啁啾,沐浴著燦爛的陽光,吹拂著溫煦的山風,好愜意。

徐翠翠覺得,朝陽林場是竇青山父親工作的單位,是竇青山的根兒,在這裏工作,似乎能離他更近一些,更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聊以撫慰一下對他的日思夜想。

還有,自己現在是林業職工,竇青山學的是林業知識,將來他畢業後肯定要從事與林業有關的工作,如果分配回縣裏,他們就可以夫唱婦隨,從事一樣的工作,那會是多麽有趣、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

另外,徐翠翠突然思想鬆動,不完全是她想工作,而是因為她和竇青山聯係實在太不方便。那時還沒有BB機,也沒有手機,最普通的通訊手段是寫信。

竇青山每周都給她寫一封信。

可是信怎麽到徐翠翠手裏,就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她們沒有公開戀愛關係,也不敢公開,不然會被老師和同學恥笑,也會讓雙方家長無法接受,他們中學剛畢業,年齡才18歲就宣布戀人關係,在那時的農村屬於“傷風敗俗”,“大逆不道”。

沒有辦法,竇青山就把信寄到廟嶺中學,寄給他弟弟竇青鬆,然後再由竇青鬆偷偷地把徐翠翠約出來,交給她。

雖然竇青鬆是未來的小叔子,但戀人之間的情書被第三者轉交,徐翠翠心裏總是有點別扭,似乎中間隔著點什麽,少了點什麽?

每次預感到竇青山的信要到了,她的心都會慌慌的,坐立不安,那封還在郵路上的情書,猶如北歸的紫燕,如果晚到一天、一刻都讓她魂不守舍,浮想聯翩。

如果趕上周末未接到來信,她會如坐針氈,坐臥不寧。有一次她實在坐不住了,就早早跑到東山的“吳大澄廟”,攔截回家必經的竇青鬆。

那天恰好竇青鬆他們班主任家裏有事,提前給他們放了半天假,竇青鬆中午就放學回家了,結果害得徐翠翠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她被黑夜恐懼得差點掉了魂兒,摸黑跌跌拌拌回到家,把膝蓋都摔破了。

到朝陽林場上班後,竇青山寄給她的情書就會準時到達,及時把那份期盼慰藉,解除了她的焦慮不安和種種胡思亂想。

每次接到信件,她的心髒都會像小鹿在胸膛裏撲騰撲騰亂撞,讓她身上熱血奔湧,臉頰躁紅。

徐翠翠會找一個沒人處,急迫地抽出信函,眼睛如饑似渴地吸吮著遠方戀人的濃情蜜意。

她一邊讀情書一邊嬌羞地竊笑,她會在心裏悄悄地罵竇青山幾句,這個不嫌羞臊的家夥,真敢寫啊,那些熾熱、火辣的文字,透著強烈無比的相思,雖然讀了臉紅,卻讓她無比幸福。

竇青山的中專學習生活,很快進入第二年,再有一年他們就要畢業了。

不少同學開始琢磨畢業後的去向問題,有的托關係,有的找門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放暑假回家的時候,竇青山獨自去了縣林業局,他直接闖入局長辦公室,把自己的學校和專業介紹一遍,問局長如果他回到率賓縣,林業局能不能接收?

局長一口答應下來,答應得很爽快,而且許諾隻要他回來,就安排到局裏技術科,作為接班人重點培養。

因為局長知道,恢複高考這幾年,還沒有一位考出去的中專生、大學生主動想回家鄉就職的。

竇青山是第一個,而且還是主動來接洽的。

蘇強做夢也沒想到,夢中情人徐翠翠會“自投羅網”,竟然來到朝陽林場上班,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自從徐翠翠上班的第一天起,蘇強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工作幹勁兒足了,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像一塊狗皮膏藥,時時刻刻纏在徐翠翠身邊,令她十分不爽。

蘇強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總是對徐翠翠體現出過分的熱情和關懷,讓林場的人一下就明白,他這是在對徐翠翠展開了猛烈攻勢,他在追求她。

蘇強的做法令徐翠翠十分不舒服。她總是借故或者故意地躲避他,就像躲避瘟神一樣。

但蘇強卻有一股子執著勁,雖然知道徐翠翠不喜歡自己,甚至討厭自己,但他卻“知恥而後勇”,屢敗屢戰。

徐翠翠就覺得這個人特沒意思,臉皮比牛皮都厚,機關槍打不透。

在食堂吃飯,徐翠翠打完飯還沒坐下,蘇強就把凳子拉開了,並向她堆上一個笑臉。

食堂的人都在含笑看著他倆。

徐翠翠臉色通紅,想不給他麵子,卻又礙於老同學,不好讓他下不了台,就隻好坐下。

蘇強每次都買一個價格貴的肉菜,然後就往徐翠翠碗裏夾,弄得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傍晚下班,徐翠翠推著自行車走出場部,發現蘇強嬉皮笑臉地在外麵站著。

徐翠翠沒搭理他,騎上自行車就走。

蘇強就騎著自行車攆上來,與她並排騎行。

去廟嶺村的公路,路過蘇強家門口,可他倆到了蘇強家門口時,他也不刹車,而是與徐翠翠一起並肩往前騎。

“你到家了,咋還跟著我呢?”徐翠翠甚是不解。

“我送你回家。”

蘇強一邊說話,一邊隨手遞給他一瓶飲料。

徐翠翠沒接飲料,冷著臉子說:“不用你送,我自己認得路。”

“那可不行,”蘇強見她不接飲料,訕訕地收起來說,“往你家去的都是山路,你一個姑娘走山路,天就要黑了,不安全,我就當你的護花使者吧。”

徐翠翠沒搭理他,加快了騎行速度。

蘇強攆上來。

“你別跟著我了,讓別人看見不好,像個賴皮纏似的,煩死人!”

徐翠翠見擺脫不了他,索性捏住車閘,下了車子,腮幫氣得鼓鼓地瞪視著他。

蘇強也刹車,他個子高,不用下車,左腳點地支住車子,問:“翠翠,我跟竇青山比差啥?他不就考上了破中專嗎,有啥了不起的,就是工作了,他的工齡也比我少三年呢。”

“他就是比你強!”徐翠翠容不得他糟踐竇青山,瞪著他大聲說,“你瞅你,喇叭褲,花襯衫,蛤蟆鏡,典型的一個小流氓!”

“跟你在一起,我覺得掉價、磕磣!”

徐翠翠趁蘇強翻白眼之間,騎上車子一溜煙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