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竇青山的煩惱

轉眼間,竇青山上了高中二年級。國家恢複高考已經兩年。

這天晚上,邊秀珍把飯做好,餓了的竇大虎和竇青鬆、竇青雲坐在飯桌前,準備風卷殘雲。

竇大虎端起酒盅,滋溜,喝了一口。

“先別吃,等等老大。”邊秀珍摘下圍裙攥在手裏,不安地看著外麵的黑暗說,“天都黑了,你說老大咋還不回來,會不會有啥事啊?”

“他都大小夥子了,還能有啥事,開飯吧,我都餓了。”竇大虎說。

“是啊,我都餓透腔了,”竇青鬆拿起筷子說,“再說早就放學了,我哥現在還不回來,保不齊去哪野去了。”說完,他夾了一筷子菜往嘴裏送。

“放下筷子!”邊秀珍拿起筷子,把竇青鬆的筷子打掉在桌子上,“餓,餓,餓,你們爺倆是餓死鬼托生的!”

竇青鬆被母親教訓,心裏不服氣,他現在已經上初三,眼看快要上高中了,可母親就是拿他不親,就是偏向老大。不就是他學習比我好,得的獎狀比我多嗎?

“你們爺倆出去迎一迎老大,黑燈瞎火的走山路,別遇見野牲口啥的。”邊秀珍對竇大虎和竇青鬆說。

竇青鬆下地穿鞋。竇大虎盤腿坐在炕上不動,依然喝小酒。

邊秀珍瞅瞅竇大虎。他還是沒動,端起酒盅繼續喝酒。

“行,你不去我去。”邊秀珍拿起一件外套,嘀咕道,“好像老大不是你親生的似的。”

這時院裏的狗叫喚,竇青山回來了。

“你野到哪去了,到現在才回來,”竇青鬆瞪了哥哥一眼,“害得一家人等你吃飯,餓死了。”

竇青山沒言語,把書包掛在釘子上,洗完手悶悶地坐在飯桌前吃飯。

其實,竇青山今天這麽晚回來,是被班主任老師給“扣”住了。

竇青山雖然學習成績在廟嶺中學出類拔萃,但這畢竟是山村中學,教學質量一般,如果把他的成績放在縣城的幾個中學,他就屬於下等生了。

竇青山的各科成績差距懸殊,他喜歡理科,成績都在90分以上,而語文、英語、曆史、地理和政治的成績就比較差,基本處於不及格狀態。

班主任找他談了兩個多小時話,告誡他不要偏科,說他的數理化成績已經很高了,沒有太大提升空間。倒是語文、英語等,總是不及格,需要快速攆上,不然明年高考他沒戲。

可是,竇青山卻偏偏對文科不感興趣,惹得老師苦口婆心說了兩個小時,他還轉不過來彎,以為再在數理化上精進一些,肯定能把綜合成績拉上去。

最後,老師見他如此“頑冥不化”,就火了,把他臭罵了一頓。

“竇青山,你再這樣固執不聽勸,語文、英語還是這個熊樣,我明確地告訴你,想考大學,門都沒有!”

從學校出來,天就已經黃昏,他還要往東翻過一座大山,才能到家。由於被班主任罵了,他心裏不暢,在山路上慢吞吞地往家走。

爬上山坡,路過“吳大澄廟”時,天已夜幕四合。由於鬱悶,他索性在廢棄的廟石上坐下。他想吹吹山風,好好想想老師的話,想想自己的未來。

第二天是星期天,竇青山破天荒沒有早起,躺在被窩裏睡懶覺。昨下午被老師罵了,他一直開心不起來,鬱鬱的、懶懶的。

竇大虎一大早去山裏栽樹了。竇青鬆翻過山梁去廟嶺村找同學玩耍。

邊秀珍見大兒子有些奇怪,就問了緣由。

當她聽兒子說完心事後,也隻是深深地歎口氣,不知道如何是好。

中午,巡邏邊境的戰士們,在排長帶領下來到小屋吃午飯。邊秀珍把特意為戰士們熬的綠豆粥端上來,看著戰士們吃飯。

排長見邊秀珍悶悶不樂,就問:“邊大嫂,遇到啥難心事了,你愁眉不展的。”

邊秀珍和戰士們熟悉,不見外,就把大兒子被班主任罵的事說了。

排長覺得班主任說的有道理,偏科可不行,差的課目跟不上,會很吃虧的。

“那怎麽辦啊,總不能耽誤青山的前程啊。”邊秀珍歎息一聲,臉上滿是深深的憂慮和無解的表情。

“大嬸你別急,”排長見她如此著急上火,指著旁邊一個低頭喝綠豆湯的新兵蛋子說,“正好,我們今年的新兵劉喜全他語文、英語成績好,去年他參加高考,文科考得好,理科考得差,沒考上大學,就來當兵了。這樣吧,讓他每個星期給青山補一補,興許能攆上呢。”

“那敢情好了,”邊秀珍臉上陰轉晴,笑著看劉喜全說,“隻是,不知道小劉願不願意呢?”

“願意。我願意。”劉喜全放下粥碗說。

說起邊秀珍與巡邏邊境線的戰士們,為啥關係這麽“鐵”,還得從她家搬到這裏的第二年說起。

那年夏天,連續多日沒降雨,天氣又幹又燥。竇大虎一心撲在造林栽樹上,每天天不亮就起**山,晚上天黑透了才回來,十分辛苦。

家裏的三個孩子,隻靠邊秀珍一個人打理。

這天,天快晌午突然刮起大風。邊秀珍開始生火做飯。小兒子竇青雲在外麵抓螞蚱、蜻蜓玩。

邊秀珍正在忙活,竇青雲突然紮煞著兩手跑進來,“媽媽,媽媽,咱家房子著火了。”

邊秀珍瞅瞅屋子,沒有著火,隻有灶膛裏的火,在呼呼燃燒。

她沒搭理小兒子,繼續往灶膛裏添柴。

竇青雲急了,拽起母親的手往外拉。

邊秀珍被他拽到外邊,當即就嚇傻了。

可能是煙囪有點矮,大風把火星子抽出煙囪外,引燃了房頂上的茅草。

天幹物燥,大風助紂為虐,房頂已經竄起了火苗。

邊秀珍二話不說就往屋裏衝,她找出水桶,拎著一桶水出來,想把火苗撲滅。可是房子太高,一桶水都灑在牆上了。

邊秀珍去搬梯子,竇青雲在她後麵哇哇哭,拽著她的衣袖,像個絆腳石。

梯子找到了,房頂的火苗竄起了一尺高。

邊秀珍想爬上房頂澆水滅火,可是她上去了,沉重的水桶誰來遞給她。

邊秀珍知道,僅憑她自己,是無法把房頂的火撲滅的。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哇哇哭叫,扯手拌腳的兒子。

邊秀珍急眼了,衝進屋裏往外搶救衣服和糧食,這是目前她唯一能做到的,把全家的口糧和衣物,搶救出來。能搶出來多少是多少。至於房子,隻好眼睜睜地看著燒毀。

可是問題又來了,當她第二次抱著一團衣物衝出門口的時候,房頂上落下一團燃燒的房草,擦著兒子的腦袋落在腳邊,嚇得竇青雲大聲地嚎叫。

邊秀珍徹底絕望了!

“死鬼竇大虎,你死哪去了,”孤苦無助的邊秀珍一下子悲從中來,抑製不住地痛哭失聲,“老天爺呀,你咋偏偏跟我們家過不去呢,你還想不想讓我們活人了啊!”

這時,巡邏的排長帶著幾個戰士恰好翻過山梁,看見山下木屋起火,連忙跑下山。

最後,在戰士們的奮力撲救下,大火被撲滅了,房子沒有燒落架。

房梁還在,骨架就在!骨架還在,家就沒毀。

邊秀珍望著像從灶坑裏鑽出來的戰士們,以及燒壞的衣服,心中感慨萬千,她沒啥可報答戰士的恩情,就噗通一聲跪下,要給戰士們磕頭謝恩。

她真誠地感謝他們,是他們保住了她的家!

後來,戰士們幫助竇大虎重新把家修繕起來,把煙囪砌得高高的,免得風把火星子抽出來。

打那以後,邊秀珍家的小木屋,就成了巡邏邊境線的戰士們的“驛站”。

每天中午,邊秀珍都要準備好,等待著戰士們的到來。

冬天,她把熱水燒好,把熱粥熬好,把自己醃製的各式山野菜小鹹菜備好。夏天,她把熱水晾涼,把解暑的綠豆水熬好,放上冰糖,把院子裏的西瓜用拔涼的井水鎮上。

不大一會兒,院子外麵就會響起一聲叫,“邊大嬸,我們來了。”

邊秀珍就像期盼中的兒女回到家一樣,心中滿是柔情蜜意,呼喚戰士們洗手、洗臉,吃西瓜……

蘇強是蘇力德的兒子,比竇青山大兩歲,他從小不喜歡學習,總是不及格,就留了兩次級,比竇青山高了一個年級。後來,兩人一起廟嶺中學讀書。

由於兩家的家長是拜把子弟兄,蘇強和竇青山打小就在一起玩耍,早晚膩在一起,屬於“光腚娃娃”,“死黨”。

但是不知從何時起,哥倆心裏逐漸起了隔閡。這種隔閡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大,猶如被雷擊裂的山峰,裂隙不可彌合不說,還會隨著年歲增長逐漸崩塌。

那時,雖然竇青山一門心思撲在如何盡快提高語文和英語成績上,沒太留意蘇強的變化,但他已隱約感覺到,他和蘇強之間友誼的小船,似乎顛簸在汪洋之中,並開始走向傾覆的“不歸路”。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女孩,

這個女孩,名字叫徐翠翠。她是班級的“班花”。

徐翠翠!

她成了少年竇青山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