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返程
雲苓的生日很輕鬆地就過去了,早上吃一碗爸媽煮的長壽麵臥荷包蛋,中午和朋友吃頓飯,收到了許多精心準備的禮物,有絲巾、手鏈、發卡和詩集。
在油墨手寫的詩集裏記錄菲利普·雅各泰的許多詩歌節選,其中有一句雲苓很喜歡,出自《願終點把我們照亮》那一節。
——願隱沒成為我發光的方式,願清貧讓我們的桌子滿載果實累累,死亡隨心所欲,將要來到或還模糊,願它滋養無窮無盡的光明。
這是季清雲送給她的禮物,或許代表了他自己的感受,或許是覺得這些詩句很契合雲苓的心靈,都未可知。
書簽夾在了《冬末》的最後一頁,雲苓沒有動,把整本書仔細地收回到係統空間裏。
這本書裏記載了大量的外國詩歌,目前可是不能為人所知的存在,為了避免麻煩隻好如此。
到了晚上,係統非拉著她讓她吹蠟燭,還給她在腦海中播放了一首中文版的生日快樂歌,也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奇妙儀式了。
一日,平平淡淡,幸福溫馨。
歲月如流,稍縱即逝。
再見便是雲苓上火車的日子,這次錢莉和她並非一列班車,因為俞懷瑾罕見果斷地買了兩張火車票,打算直接把她送到村口,他再自己回省城。
這種寸步不離的革命戰友,雲苓恐怕這輩子都不能理解了。
這次沒有悲傷,因為她知道自己是隻自由的候鳥,每逢冬日歸家,隻要雙親健康常在,便無所迷茫。
“這次過去多給家裏回信,缺什麽就說,有什麽難處也盡管告訴我們。雖然你覺得自己能解決,但是我們也想多聽聽你在那邊的喜怒哀樂,而不是你一味地報平安。”
謝玉真將雲苓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她的發頂,眼底滿是不舍和慈愛。
雲益站在旁邊,拎著行李,叮囑:“蘭教授那邊,你就按照約好的通信頻率定期寫信,多和老師溝通請教。你在東北也不要忘記學習,國家目前急需人才,咱們當醫生怎麽說還是要上大學,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爸媽,我都知道了,車馬上開了,你們快回去吧!”
火車站寒風凜凜,雲苓被吹得臉頰泛紅,說話時的哈氣飄至上方,沾在睫毛上凝成晶晶碎冰,兩鬢的碎發也浸入薄汗瞬間凍結僵硬。
兩人都不願意離開,謝玉真把她的圍巾扯緊了些:“上次我倆沒送你,這回怎麽要看你走才放心。”
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了火車即將發動的聲音。
“那我走了啊,你們趕緊回去吧!”
雲苓接過行李,人擠人地被簇擁上去,根本由不得自己的腳步朝哪邊去。謝玉真和雲益眼見著她安然無恙地走到自己床鋪位置,直到火車行駛地無影無蹤才離去。
返程對雲苓來說並沒有什麽稀奇,她一個人需要格外謹慎,緊盯背包行李,鮮少和人交談,即使別人搭話也很快結束話題,睡眠也比平日裏淺了幾分。
她買的是到省城的車票,而非賓縣。
因為她還記得回家時在火車上偶遇的盧教授給了她一個聯係方式,盡管希望不大,但她還是願意一試。畢竟錢父能聯係的幾位老師都是農業學,主攻糧種改良,而非藥學,能提供的建議也都是關於基礎種植方麵,十分局限。
雖然都是與植物相關,但雲苓計劃還需要後期進一步加工製藥,才能順利打開市場。
直接銷售藥材原料也不是不可以,可價格低廉,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藥材,市場都需要。如果能進行一些基礎加工,便可以提升盈利空間,甚至可以和藥廠達成合作,不過這都是後續再逐漸規劃的布局了。
為了方便行走,雲苓這次特地沒有帶冗餘的東西,基本都是首都特產,一上車就偷偷放進了係統空間,如今她也就隨身攜帶一個普通挎包,裏麵裝滿了一些零錢、基礎藥品、項目材料和她的舊筆記本。
雲苓沒有耽擱時間,徑直找到了哈省醫科大的教師家屬樓,盧教授給她的地址最細致也就到這兒了,剩下的得自己詢問。
門口街道有個掃地的女同誌,她上前打聽:“大姐,您知道這個倪同誌家住哪戶嗎?”
大姐握住掃帚的手頓了頓,手背皮膚皸裂粗糙如樹皮,低頭不語,並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大姐?”
她擔心對方沒聽見,又問了一遍,可還是沒回應,對方反而眼神複雜,刻意遠離了她幾步。
雲苓納悶,自己難道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不過對方這種態度,她也不好勉強,隻好先進去看看有沒有其他人能問著的了。
沒想到,她剛邁了五步不到,身後的女同誌就突然出聲:“你找倪少春什麽事?”
倪少春。
正是紙條上寫的那個名字。
看來這大姐認識這個倪教授,那為何方才一直不理她,待她走了之後又開口?
“有人介紹,想來谘詢倪教授一些藥學方麵的事情。”這事兒未必能成,也不涉及高保密科研項目,所以不必避人。
聽說是工作方麵的事,大姐好似鬆了口氣,但那顯而易見的防備心仍然沒有懈怠。
“你能等我掃完地不?掃完地我就帶你去。”
雲苓縮了縮身子,應了下來,站在一邊耐心等待。
她沒有主動幫忙,因為這是對方的分內之事。
而且依照現在情況來說,一些掃大街、掃廁所的人成分可能不太好,這些都是街道安排他們完成“勞動改造”的任務,她多管閑事,反而好心辦壞事。
一會兒,大姐就手腳利索地把那片街道收拾好了,然後帶著她往最裏麵走。
她們路過大門那片空地的時候,還迎麵碰見了幾個大爺,那些人看見她倆就下意識避開來,仿佛她們是什麽沾上即死的細菌似的。
雲苓悄悄瞥了一眼大姐,見她神色不變就收回了視線。
這邊樓的間距很窄,越往裏走,路麵就越泥濘,四處堆積的髒雪導致泥土地坑坑窪窪還極易滑倒。
幸好她還記得這裏是哈省的省城,而非某處深山小村落,不然她鐵定是要準備好電棍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