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君子慎獨

“沒想到他們內部能因為分贓不均幹起來,居然還提前約架,我還以為是更嚴重的原因呢。”

單東嶺聽完,倚靠在牆麵上,在走廊扶額長歎,顯然是為此感到可惜。

傅承序站得筆直,沉吟道:“也未必沒有深層原因,隻是這兩個人在幫裏地位太低,所以不知道什麽內情。以前我們見到更多還是他們團夥之間的混戰,麻漢生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心裏還是很有領導力的,幾乎沒有出現過內鬥。”

“你想想,再結合上次他親自出來搶劫的推論,更能印證麻漢生此人近日可能碰到些棘手的事,這才會對

單東嶺恍然大悟,疑惑道:“那他到底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兒呢?”

傅承序抬眸望向他,沉默不語,他心裏已有猜測,但因為涉及部隊的機密任務,所以暫時不能告知對方。

“先別想了,裏麵那些人還沒審完,農場那邊還有事兒,我先走了。”

單東嶺現在哈欠連天,是真佩服他鐵人一般的體質,之前熬好幾個大夜一點不困,反而還能跟人演練搏鬥。

“行,那我不送你了。”

傅承序回部隊時,區的方向走去。

雖然現在剛開年,但並不意味著這些人就可以休息。他們都是組織上嚴格要求執行思想勞動教育的分子,故而即便冬天,也要進行農田水利的開墾或機械維修等工作。

他在隱秘的牆角枯樹後觀察一人,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他的到來和存在,那人跟其他人並無不同,同樣的洗漱吃飯勞作,甚至比部分人精神狀態還要好。

這便更稀奇了。

雖然對方的狀態在合理範圍之內,但從傅承序敏銳感來看,這絕對不是一個備受打擊的學者該懷有的心情。

並非一定要整日愁眉苦臉,但那人自從來了之後就平淡得如一潭死水,仿佛那些挫折都沒經曆過似的,怎麽看都有蹊蹺。

更何況他的偵察能力絕對拔尖,觀察了許多個月,楞是沒發現對方有何異動,隻是自己感覺不對勁罷了。

不知怎地,傅承序忽然聯想到了麻漢生,可能是剛審訊過相關人員的原因。

他若有所思,去跟農場管理者要了人員名單,逐個查找本地戶口的關係網,之前也了解過大致情況,但這次傅承序是有目標地進行篩查,終於讓他發現些端倪。

“孫站長,這個朱存是犯了什麽事兒進來改造的?”

統計站的老孫接過管理資料,翻查對應檔案,解釋:“這人偷竊,屢教不改。”

傅承序對比羅仕文和朱存二人的收押時間,相差不過三日,很是巧合。

他問道:“這人的照片能給我一份嗎?”

孫站長找了找,從以前的老舊檔案裏翻出一張紙,“檔案更新了,以前這個可以暫時拿走,但傅營長用完到時候給我送回來,行不?”

“當然,保準完好無損地給您送回來。”

從統計站辦公室出來,傅承序將照片塞進上衣口袋中,離開農場。

在他往永勝村裏走的路中,雲苓這邊正在收拾診所的設備衛生,吳嬸來拿藥。

雲苓正好將各種中藥粉用溫水調和成糊狀,把一大貼藥包好遞給她:“吳嬸,給趙叔的外敷包配好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每次半小時,一周一次,忌辛辣冷油的食物,盡量避免受涼和過度勞累。皮膚周圍如果出現過敏發癢現象,立刻停止用藥然後來找我。”

吳嬸:“這些我都背下來了,還得勞煩你每次說一遍。”

雲苓一邊記下趙大隊長的用藥療程,一邊溫柔回道:“都是我應該做的,多說一遍也安心。”

她忽然想起來昨日屠思梓的事,好心多問了句:“昨日屠同誌被送進醫院之後,身體有好轉嗎?”

吳嬸煩悶歎了口氣:“嗐,人是救了回來,以後能不能生育都是其次,但身子算是徹底垮了。以前都覺得宋家頂多是催生,現在聽了醫生的身體檢查後,才知道這是一群不是人的東西!也不是荒年,都能把人好好的姑娘磋磨成這樣,我一個外人看著都心遭。”

“你說這小宋怎麽也不護著點媳婦兒,還是他也不知道?”

許是宋天南在村裏的優秀形象過於根深蒂固,所以眾人考慮時都會若有若無地將他拋開在外。

雲苓抿唇,深思熟慮後還是沉吟道:“吳嬸兒,您覺得如果趙叔生了病,您會看不出來嗎?”

“那怎麽可能?”吳嬸一臉自豪,“就他那身體,恐怕我比他還了解!”

“就是這個道理。”

雲苓風輕雲淡地抓著藥材,隨手在稱上一放,即是需要的分量,眉目不改:“聽大家夥都說,宋同誌對屠同誌體貼入微,可如果真的好,怎麽會連枕邊人重大的身體變化都看不出來呢?”

“既然知曉,為何不阻止父母兄弟的迫害?除非他也能從此事中獲利,作為隱藏的間接受益者,才有動機去放任壓迫。但作為她的丈夫,置之不理,甚至替家裏人遮掩,又怎麽不算是一種加害呢?”

雲苓說這些的時候,心裏已有被駁斥的預設,畢竟人心裏的印象和想法是很難修改的。

但沒想到吳嬸沉思片刻,卻並未反對,反而說:“你說的確實有道理,我還沒想過這一層,主要也是小宋那孩子是我們這幫長輩看著長大的,從小品學兼優,性格溫和,卻沒想到……”

雲苓會心一笑:“人很難做到言行一致的呀!尤其是對人的童年初印象一旦刻下,長大之後再發生與之不符的行為便會覺得崩裂,這很正常。”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

可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吳嬸歎息之餘還不忘誇讚她:“還得是你這種讀過書的人才想得透徹,我們這種沒文化的就容易被騙了。”

雲苓搖頭:“您可別這麽說,我與那位宋同誌不熟,也不知他秉性,這樣說來其實也算是惡意揣測;但您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自然不願意相信他會這麽做,這是您心善,對他人沒有防備心。”

“唉……”吳嬸心累,“可能是我也沒真正了解過這孩子,雖然都是村裏人,但宋家那兩口子……不提也罷,我是真不想跟宋家往來。”

她在雲苓這兒抒發了一堆感慨,然後才回家給趙大隊長敷腿。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雲苓緩緩垂眸,心裏還在想著那位屠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