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鬼穀和儒家的辯論賽因外力被迫中止, 衛公讓人將公子虔依舊他帶來的人帶去宮裏,和其他幾人打過招呼然後帶著衛霽和太子熙回去。

公子虔過來的速度快的出人意料,接下來的事情得趕緊重新安排, 總不能讓他們在外麵幹等著。

然後,回到宮裏的衛公剛下馬車, 入眼便是身高體壯卻潦倒不堪的秦國大兵們, 幾十個人站在一起, 他愣是沒看出來哪個是公子虔。

好歹也是一國公子, 還有混在士兵中就找不出來的公子?

這輩子沒在宮裏見過這幅場景的衛公愣在當場, 看著滿打滿算才五六十個的秦國大兵, 指著他們的手中都有些顫抖。

沒個千兒八百人你在這裏說多?你們秦國怎麽盡是些憨憨?!

衛霽一手扶額, 早猜到公子虔過來後他哥可能是這般反應,讓大侄子去給他哥消氣兒,然後自己去大兵們中間把公子虔揪出來, “長公子怎麽來的這麽快?”

公子虔讓其他人把路讓開, 擠過來後看著又瘦了一圈兒的小孩兒心痛不已, “魏國果然沒有好東西,從上到下全他媽是禍害。”

他這麽快趕到帝丘還不是為了親眼看看這小孩兒怎麽樣,現在親眼看著更是恨不得回去再整兵殺魏國一次。

衛霽怕這人口出驚人嚇著沒怎麽見過秦人粗獷的兄長,趕緊把話題轉開繼續問道,“魏國的確都不是好東西,所以長公子, 櫟陽離帝丘那麽遠,你們怎麽會這麽快就到?”

“趕路嘛, 當然和尋常走路不一樣。”公子虔撓了撓頭,感覺他們也就正常趕路,擺了擺手表示速度還行, 然後一臉驕傲的說道,“怎麽樣,這次帶的人多吧?”

“這就是你們的多?”衛公揮開兒子,看著一群大兵裏鑽出來的同樣灰頭土臉的兵痞子,將寶貝弟弟護在身後怒極反笑,“寡人送去的信你們沒看?幾十個人夠幹什麽?”

公子虔被罵了也不生氣,隻是滿眼茫然的反問道,“五十人還不多嗎?要不是您特意叮囑,我最多帶四五個人就出發了。”

不就幾百副盔甲再加上些重戈,他們這些人難道還護不住?

衛公看這家夥理直氣壯的模樣,拍著胸口努力維持風度,他們衛國有錢,君子如風不和秦國這幫子窮鬼一般見識。

溫潤如玉的一國之君深吸了幾口氣,看著依舊沒搞清楚現狀的秦國漢子還是氣兒不打一處來,“公子虔是吧,你自己說這五十個人夠幹什麽?寡人給你們準備好東西你們帶得回去嗎?你們這次出函穀關天下皆知,帶個千兒八百人打起仗來也不夠看,五百人寡人都嫌少,你現在五十個兵來這裏嘚瑟,你……算了……來人……帶他們去驛站……”

衛霽扶著被氣的有氣無力的兄長,朝公子虔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去驛館修整,回到殿裏然後才小心安慰道,“哥,不氣了不氣了,畢竟秦國窮,我們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窮也不能來要賬就來這麽點人吧,他們窮我們不窮啊!”衛公恨鐵不成功的捶著麵前的書案,他原本覺得時間緊急安排的不夠妥當,讓秦兵去城外湊合著有些不像話,現在看來哪兒還會不妥當,驛館就夠他們住的了。

五十個人……五十個人……五十個人……

忍住忍住忍住,不能在寶貝弟弟麵前毀了形象,他是個溫雅隨和的謙謙君子,和秦國那群在土裏摸爬滾打跑出來的窮光蛋沒有任何關係。

謙謙君子磨了磨牙,強忍著沒有讓自己露出扭曲的表情,讓人拿紙筆過來然後開始奮筆疾書,不能指著鼻子罵,他寫信去罵秦公總行了吧。

矜持,他們衛人很矜持,罵人也不帶髒字兒,秦公好歹是一國之君,要是連這些都看不懂,接下來別管霽兒說什麽他也不會再讓寶貝弟弟去秦國。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弟弟,是送過去吃苦受罪的嗎?

衛霽不著痕跡看了一眼他哥寫的東西,捏了捏耳朵果斷將位置讓出來給大侄子,他實在勸不住了,還是大侄子來吧。

太子熙小心翼翼往案上瞧了一眼,然後抓著他們家小叔的衣袖不撒手了,看言辭的犀利程度,今天的父親不是他們能勸得住的,還是別摻和為好。

兩個小孩兒瑟瑟發抖的縮在一起,排排坐在旁邊等著大家長把火氣發泄出來,畢竟大家長這次氣的有點狠,他們除了乖乖坐在旁邊,其他什麽也不敢做。

不敢說,不敢動,乖乖坐著就完事兒了。

另一邊兒,完全沒反應過來衛公為什麽生氣的公子虔疑惑了一會兒就把事情拋之腦後了,帝丘不愧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城池之一,連驛館的待遇都比他府上好。

一眾來自山溝溝的秦國壯漢梳洗幹淨,換上下人臨時買來的成衣,連歇息也不用出門又是神采奕奕。

被派過來照看這些秦國友人的下人腿肚兒打顫站在一群身高體壯跟山裏竄出來的熊瞎子有的一拚的家夥們,咽了咽口水然後顫顫巍巍開口,“公……公子,君上吩咐在您休息過後再帶您到城裏轉轉。”

“休息什麽?不用休息,直接去就成。”公子虔擺了擺手,看眼前的下人一副快被嚇哭的模樣無奈聳肩,身邊隻留了兩個人跟上,讓其他人都回去睡覺,然後才咧嘴笑道,“行了,我們又不會當眾打人,怕什麽?”

從來沒出過帝丘城的下人:!!!

還……還當眾打人的嗎?

滿眼驚恐的文弱青年強忍住逃跑的欲望,看著笑起來更嚇人的秦國公子,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低著頭走在前麵帶路,能不看後麵就不看後麵,生怕一轉頭自己就被吃了。

公子虔捏了捏自己的臉,看著走在旁邊的壯漢問道,“我長的很嚇人嗎?”

“沒有的事,公子是咱們秦國最威武最雄壯的漢子。”旁邊的壯漢一本正經的誇讚道,在他們秦人眼裏,長的結實就是長的好,和公子霽那般需要好好照顧才能活下來的脆弱娃娃其實並不怎麽好。

即便是公族氏族也是更偏愛壯實的孩子,以他們那裏的條件,太脆弱的孩子可能養不到長大就夭折了。

前麵帶路的青年聽見他們的對話差點兒崴到腳,拍了拍撲通直跳的小心髒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既然無話可說,那就不說話。

帶公子虔在帝丘轉轉是衛公幾天前的安排,不然以他今天的心情,沒將這些秦國大兵們直接扔在城外幕天席地打地鋪已經不錯了,還帶著他們逛帝丘,做夢去吧。

不過現在被氣瘋了的衛公正在寫信對著秦公瘋狂輸出,公子虔他們也就難得的繼續擁有貴賓的待遇了。

帝丘的繁華熱鬧天下數一數二,沒見過世麵的秦人走在其中感覺眼睛都要看花了,他們趕路的時候不會留宿城池,路過魏國更是不會多留,秦魏兩國關係差到見麵就能互毆,他們進城不要緊,萬一魏王想個由頭想抓他們那可就壞事兒了。

像現在這般在中原城池裏閑逛,甚至不用擔心別人防備的目光,這種感覺簡直太美妙了。

嗨呀,這地方咋就這麽好看呢?

嗨呀,這地方咋就這麽繁華呢?

嗨呀,這地方咋就這麽多人呢?

他們櫟陽啥時候才能和這裏一樣?話說回來,櫟陽城那麽大點地方,人一多就擠得慌,不行不行,還是得往外打地盤。

公子虔看著兩個對什麽都好奇稍不注意就能走丟的家夥,哼了一聲很穩重的邁開了步子,他和這群沒見過世麵的家夥可不一樣,他可是堂堂秦國公子,是見過世麵的大人物。

是的,公子虔見過世麵,他小時候是和他爹獻公一起住在魏國被魏國養著的,直到獻公回秦國爭君位,他才跟著一起回秦國,算算時間,大概也有二十來年了吧。

嗯,公子虔如今也就二十來歲。

二十多年前在魏國生活過的公子虔看著來來往往的商賈以及路邊生意非常好的店鋪,抱起手臂琢磨著怎麽將櫟陽弄成這麽繁華的樣子。

整個秦國隻有櫟陽這個新都有家酒肆實在說不過去,他出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弟和衛鞅趁著大勝魏軍國內興致高昂的機會搗鼓著新法,萬一真讓他們搞成功了,秦國強大起來櫟陽就有些不夠看了。

他雖然不看好這次變法,但是為了秦國強大,心裏不舒服忍著就行,這不,他已經忍到眼不見心不煩跑出來了。

秦國能強大起來是好事兒,櫟陽城有點不夠看,回去是不是要考慮下再挪個新地方當都城?

櫟陽這個都城是他爹獻公挪的,在魏國避難避了那麽多年的公子一朝回國,就算娶了氏族之女也不可能一下子掌控國內氏族,為了不被老氏族們鉗製,索性直接把都城從雍城挪到櫟陽。

他爹是個吃住都能在軍營一心隻想奪回失地的鐵血君主,在位二十多年就沒在城裏住幾天,可想而知櫟陽會是什麽模樣。

不過他弟不一樣,渠梁那小子不光想收複失地,還想讓秦國變得和中原諸國一樣強大,既然如此,那他們就先定個小目標,以後如果興建新國都,就以帝丘的繁華程度來設計吧。

公子虔握了握拳頭,感覺自己的想法非常長遠,他可是見過世麵的大秦長公子,如此高瞻遠矚,不愧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衛公(微笑):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