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衛鞅看著不遠處坐著的娃娃臉青年表情嚴肅, 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走過去低聲問道,“師兄的腿怎麽樣了?”

“除了不能走路沒什麽大問題,別擔心。”孫伯靈笑著回了一句, 看他還皺著眉頭於是問道,“你是剛來櫟陽還是怎麽著?見過老師了嗎?”

“老師也在?”聽見這話的衛鞅是徹底愣住了, 以他們家老師那恨不得在衛國紮根的性子, 怎麽會大老遠跑到秦國來?

孫師兄如今腿腳不便, 老師難道是為了照顧師兄, 所以才特意跟在身邊照顧的嗎?

龐涓師兄把孫師兄害到這般境地, 孫師兄入秦後肯定會報複回去, 老師那麽大年紀了還要看著兩個徒弟針鋒相對你死我活, 心裏不知道該多難受。

師兄們之間的事情,他身為師弟沒法插手,但是既然他和孫師兄選擇了秦國, 龐涓師兄選擇了魏國, 如此一來, 立場就很明確了。

師兄看上去和以前一樣爽朗,可從此不能再站起來走路,心裏肯定不好受。

孫伯靈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他肯定想多了,也懶得解釋那麽多,朝門外指了指然後說道,“老師就在隔壁, 你可以先去拜見老師。”

“師兄好生休息,鞅稍後再來。”衛鞅彎腰行了一禮, 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孫伯靈:???

這小子又想什麽了?

坐在輪椅上的娃娃臉青年有些莫名其妙,看到衛鞅轉身出門然後才使勁兒搓胳膊,還好他聰明機靈知道先發製人並且充分利用自身優勢來製敵, 不然讓衛鞅那小子先開口,他還不知道要被安上多少罪名。

景監抱著手臂站在牆邊兒,一邊看一邊搖頭,這師兄弟倆人看上去關係似乎不錯,孫軍師也不像是無理取鬧之人,若他們真的有了衝突,他究竟該仗義執言還是讓孫軍師如願?

唉,他可真是太難了。

景監將軍感歎過後,看衛鞅不需要他陪同也行於是轉頭問道,“小甲,公子這兩天又做什麽好吃的嗎?”

對食物開啟了嚴防死守狀態的小護衛猛的搖頭,“沒有。”

景監:好的,知道又有好吃的了。

衛霽聽見動靜後出來看了一會兒,看著一臉後怕的孫大軍師一臉認真的問道,“先生,衛鞅先生的年紀是不是比你大?”

“沒有,我比他大。”孫伯靈一本正經的學著衛鞅板起一張娃娃臉,但是卻並沒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反而顯得更稚嫩了。

衛霽看著這人的反應,忍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笑出了聲,“先生不必如此,容貌乃父母所賜,強求不得。”

娃娃臉青年捏了捏自己的臉,再看看眼前容貌精致到讓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白衣少年,扯了扯嘴角故作失落感歎道,“也是,公子這般容貌豈是尋常人能肖想的。”

“先生還是不要說話了。”衛霽笑容一頓,扯了扯嘴角抬手指著門口說道,“衛鞅先生來了,你們師兄弟之間是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呢?”

孫伯靈:!!!

“公子說笑,伯靈和師弟無話可說,唯有公子能讓伯靈滿是傷痛的身心好受些許,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大人有大量,咱們可以準備晚飯了呢?”

娃娃臉青年變臉速度極快,仿佛剛才失落傷心的不是他一般,這會兒看上去就是個無辜被牽連的路人,還是個晚飯質量極有可能被影響的無辜路人。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很是準確,隻見眼前向來溫和有禮的少年人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袖,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緊不慢說道,“天氣燥熱,今晚便喝苦菜湯吧。”

孫大軍師難以置信的看著一句話將他的晚飯從天上打到人間的少年人,嘴唇抖了抖最後忍不住抱著旁邊的樹假意大哭,“鬆花啊~是伯靈對不起你~說好今晚相約~你怎麽就先走了呢~”

衛霽:……

孫大軍師,您大可不必如此戲精。

冷酷無情的公子霽任他在那裏抱著樹假哭,讓小甲去準備苦菜待會兒做成苦菜疙瘩湯,多放苦菜少放麵,苦死這不會說話的壞家夥。

*

隔壁院子,王詡老爺子正和公輸矩說著關中地勢中蘊含著風水五行,八卦之中西北屬乾卦,八門屬開門,有飛龍在天,元亨利貞之象,好生建設未必不能讓這塊龍興之地重新活過來。

此處本是周王朝興起的地方,後來武王伐紂周朝代商進入中原,這片土地便被戎狄占領了,秦人從倒黴催的被封到這裏開始,就沒怎麽過過安生日子。

平王將他們封到這裏估計就是打著隨便給塊地方安撫人心的打算,秦人功勞不小,不給塊封地不合適,可好地方他舍不得,關中這片兒已經不歸周天子管轄,正好又是周朝的發家之地,說出去也好聽,索性便直接封給秦人了。

秦人想在這裏活下去,就得擼起袖子和戎狄幹架,戎狄占據這裏幾百年也不是好惹的,一來二去可不就打的不可開交了。

公輸矩過兩天就要帶著行囊親自走遍關中河山製定水渠的走向,他以前很少接觸到奇門八卦,最近有鬼穀先生親自講解,許多地方都有茅塞頓開之意。

衛鞅過來的時候二人正討論著如果秦國國力足夠,渭河如此大的水流量再何處開鑿最為安全,老爺子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胡亂指手畫腳,隻是讓公輸矩自己判斷。

術業有專攻,水渠走勢還是讓水工自己琢磨比較好。

倆人討論了半晌,正準備端碗喝水潤潤喉嚨,結果一轉身看到許久不見的另一個徒弟,咳了兩聲然後說道,“呦,總算來了。”

衛鞅上前行了大禮,起身後才有些遲疑的說道,“老師,這位可是師弟?”

如果他沒記錯,這位應該是他離開帝丘前不久才搬到老師附近的木匠家的大兒子吧?

老爺子被嗆的連連咳嗽,緩過來氣兒後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麽,你未來的小師弟在隔壁,公輸小子乃公輸家族傳人,人家有自家的傳承。”

衛鞅有些尷尬對石桌旁收拾輿圖的年輕人表示歉意,畢竟能和他們家老師如此相處的人不多,他下意識就以為是老師又收徒弟了。

等等,什麽叫未來的小師弟在隔壁?

布衣青年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們家老師,不太明白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孫伯靈平日裏在衛霽那裏待的比這裏多,景監知道他這習慣,所以直接就帶人去了隔壁。

衛鞅今天才到櫟陽,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下意識以為隔壁是他們家師兄的住處,這裏是他們家老師的住處,倆人是分開住。

方才那個院子除了師兄就隻有兩個少年人,難道他們之中有一個是他的小師弟?

而且小師弟就小師弟,為什麽說是未來的小師弟,難道老師現在還沒能將人收入門下?

公輸矩看他們師徒二人有話要說,將東西收拾好便起身告辭,過兩天就該啟程了,他得趕緊收拾離開時要帶的東西。

王詡老爺子笑眯眯看著他離開,然後回頭看著徒弟問道,“被你師兄打亂計劃的感覺如何?”

不說還好,一提起這件事情衛鞅的臉色就又不好看了,隻是想到孫伯靈如今雙腿俱廢,他想生氣也氣不起來,“老師,孫師兄和龐師兄之間……”

“無論如何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與你我無關,切莫插手。”老爺子低聲歎了一口氣,原本以他的打算,這幾個學生在出師後便與他再無關係,能活成什麽樣便是什麽樣,不會礙著他分毫。

可偏偏孫伯靈被龐涓害了之後又被救回了衛國,怎麽說也是教了那麽多年的徒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此頹廢下去。

雖然後來發現那小子和頹廢沒一點兒關係,但是已經將人接到身邊了,在那小子的撒潑打滾之下還能再把人趕走不成?

“老師,您都已經來秦國了,不插手可能嗎?”衛鞅肅著臉看著他們家老師,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師兄入秦,鞅亦在秦國,隻要秦國強大,與魏國相爭無可避免,以後並非是孫師兄和龐師兄二人私仇那麽簡單。”

老爺子捏著拳頭走過來,看著一板一眼的徒弟氣的三屍神暴跳,“你小子怎麽就聽不懂老夫的話呢?老夫都和你們一起入秦了,這態度還不明顯嗎?不會說話就別回來,如果哪天老夫沒氣兒了,肯定都是被你小子給氣的。”

衛鞅摸了摸鼻子,“您這話以前都是對孫師兄說的,要不我現在把孫師兄喊過來?”

老爺子:!!!

老夫要把你們這些不孝徒弟趕出師門!!!

可憐他這麽大歲數,費心教出來的徒弟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龐涓和孫伯靈也就算了,畢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可這小子出門幾年,再見麵怎麽會是這麽一副德行?

老夫慘呐!!!

老爺子一手捂著心口,另一隻手顫抖著看著氣死人不償命的徒弟,抖了好一會兒最終什麽也沒說,一甩袖子直接扭頭出門。

還是未來的小徒弟貼心,不光會做好吃的,性子也溫和,比他現在這幾個徒弟省心多了,就是有一點不好,現在還不是他徒弟。

想他鬼穀子的名聲傳遍列國,早幾十年便已經打出了名聲,究竟還有哪裏不夠做他的老師呢?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老爺子原本隻是想想,被拒絕後非但沒將心思消下去,收徒的欲望反而更強烈了。

他一天去問一次,總有一天趕上小徒弟迷糊的時候就成功了。

*

一牆相隔,另一邊。

孫大軍師還在抱著樹幹痛哭,嚐過鬆花蛋的味道後再讓他喝苦菜湯,便是吃過龍肝鳳膽然後再往嘴裏塞泥巴,不!人!道!啊!

公子!公子您回頭看看!伯靈對您是真~心~噠~

“鬆花~可憐的鬆花~你可能聽到伯靈的呼喚~”

景監蹲在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著,就差捧著把瓜子嗑著了,娃娃臉青年扯著嗓子喊了半天,發現他們公子沒有半點反應,依舊鐵石心腸不將苦菜湯從晚飯中撤出去,再哭起來就真情實感多了。

眼看著這人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景監拍著衣服起來,拉著路過的小乙擠眉弄眼問道,“小甲,軍師是看上個名叫鬆花的姑娘了嗎?”

“那姑娘青麵獠牙長的實在太磕磣,所以公子不願意。”小乙煞有其事的回了一句,然後揮了揮拳頭磨牙道,“景監將軍,我是小乙,求您別再喊錯了。”

他和小甲明明一點兒也不像,怎麽這人一來就喊他小甲呢?

“差不多差不多,等明兒公子再收個小丙小丁就能記住了。”景監笑了兩聲將話岔過去,然後繼續好奇的問道,“據我所知,附近並沒有名為鬆花的女子,難不成此女是山中精怪,所以才讓軍師如此神魂顛倒?”

小甲去酒肆和活計說晚上多送些苦菜,然後拎著幾壇酒水回來,聽見這倆人說話故作驚訝說道,“景監將軍好思量,那鬆花可不就是個精怪,不然為何長的那般嚇人也依舊能讓孫先生念念不忘?”

小乙很給麵子的一拍大腿站起來,看了一眼抱著樹失魂落魄的娃娃臉青年然後說道,“將軍可知那鬆花如何長相,青麵獠牙體壯如磐,眼睛裏似乎冒著血光,更嚇人的是她那眼睛還是綠色的,我和小甲見到之後嚇的要命,偏偏孫先生喜歡的不行,您說奇怪不奇怪?”

景監隻是隨意說兩句玩笑話,被這倆小子一說背後很快冒出了一股兒涼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櫟陽城乃秦公所在之處,哪兒來的精怪敢在此造次?”

小甲小乙對視一眼,無聲笑了一會兒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也是,有我家公子在這兒,精怪也得自覺形穢不敢進門。”

景監跟著點頭,想著今天的活兒已經幹完,衛鞅也已經送過來,就是住處還沒有安排,“你們倆忙吧,我去問問鞅兄接下來想要住在何處。”

名為鬆花的精怪,難不成是鬆樹有靈生出神智?

可鬆樹那般挺拔,就算化形也應該是曼妙的女子或者是公子霽那般朗月清風的俊俏少年,怎麽也不該是青麵獠牙簡直能嚇死個人啊。

世上之大無奇不有,他果然還是見識太少了。

景監搓著胳膊出去,隻覺得看什麽都不對勁,孫伯靈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看著那人疑神疑鬼走出院門,嘴角抽搐兩下然後難以置信的問道,“他真信了?”

小甲捏著下巴沉思片刻,然後慎重的點了點頭,“很有可能。”

孫伯靈:……

這怕不是個憨憨。

娃娃臉青年感歎完畢,看著不遠處豐神俊朗宛若謫仙的少年人繼續哭喊,“公子,伯靈之誠心即將感動上蒼,讓鬆花生出靈智下凡陪伴伯靈左右,您當真如此狠心,要將我二人隔在兩邊?”

衛霽從晾曬藥材的架子上挑出些黃連,對著太陽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品相上好的黃連,正適合去火解毒。”

孫伯靈:!!!

“公子!不要啊!!!”

娃娃臉青年神情恍惚的看著少年熱將藥材收好送進廚房,覺得自己隻剩下了半條命苟活於世。

日子已經這麽苦,為什麽還要這麽對待他,鬆~花~啊~~

*

王詡老爺子被徒弟氣的不行,出門就要尋些好吃的平複心情,前些天吃過的紅糖糍粑就很不錯,就是秦國沒有柘枝,紅糖難熬了些。

還好秦楚兩國離的進,這兩個國家對中原來說都屬於偏遠之地,同為偏遠之地,通商這種事情略微頻繁些也說得過去。

這個點兒酒肆應該無事,廚子應該有時間給他做些糯米糍粑,沒有紅糖也不礙事兒,他老爺子很容易滿足,有的吃就行。

景監從院中出來,看到老爺子出門趕緊迎了上去,“鬼穀先生,鞅兄可還在府上?”

“景監將軍啊。”老爺子停下腳步,看著快步走來的秦國漢子捋著胡子,“那小子還在院兒裏,景監將軍找他有事?”

“的確有些事情。”景監在老爺子麵前沒有什麽隱瞞,直接就將事情說了出來,衛鞅今天才到櫟陽,住處還沒有定下來,如果要在櫟陽長住就得置辦府邸,不能隨便將就。

老爺子眯了眯眼睛,看著旁邊空著的幾個小院兒,再看看自家院兒裏空下來的西間,指尖力道一大竟是拽下來幾根胡子,“算了算了,你直接去尋他,愛住哪兒住哪兒,老夫管不了那麽多。”

景監哦了一聲,剛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來什麽,轉身追上老爺子委婉開口,“鬼穀先生,孫軍師如今似乎為情所困,你看是不是要去安慰一番?”

精怪什麽的看看就好,不要太過真情實感,那鬆花姑娘長相如此嚇人,公子霽身體不好,萬一哪天被嚇著了怎麽辦?

老爺子瞪大了眼睛,沒控製住又拽下來幾根胡子,甚至連聲音都變了調兒,“為情所困?孫伯靈?”

景監臉色發白的點了點頭,然後趕緊去找衛鞅商量正事兒去了,徒留王詡老爺子自己在風中淩亂。

出息了,實在是出息了,竟然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為情所困的事情來,他又不是什麽不講情理的人,為什麽之前沒有聽見一點風聲?

孫伯靈那小子平日裏就隻在這兩個院子間行走,遠點兒的地方都沒去過,附近也沒什麽姑娘,他哪兒來的機會為情所困?

該不會是……

畜生啊畜生!

就算公子霽長的好性子好什麽都好,他也不能起如此齷齪的心思!還在公子霽院兒裏就表現了出來,這要是鬧開讓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老爺子走路帶風走過來,看著坐在輪椅上靠著樹失魂落魄的徒弟氣不打一處來,“你小子,怎麽盡會給老夫找事兒?”

娃娃臉青年眨了眨眼睛,慢騰騰的看著他們家老師,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老師方才遇到景監將軍了?”

老爺子臉色一沉,“你還好意思說?”

孫伯靈:我有什麽不好意思?

景監自個兒被兩個小家夥給騙著了,就算要不好意思也是景監,和他孫伯靈有什麽關係?

衛霽和小甲小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好戲,等孫大軍師被教訓的蔫兒的不行然後才讓小甲去取一個鬆花蛋剝開給老爺子送去,“先生,這便是令孫先生魂不守舍的鬆花。”

一不小心想多了的鬼穀先生:原來隻是顆蛋!

娃娃臉青年看到心心念念的鬆花蛋後瞬間精神,看著他們家老師大義凜然的說道,“老師,此物形狀可怖,不知內裏是否有毒,讓伯靈先為您試毒。”

自家徒弟是什麽樣子王詡老爺子再清楚不過了,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這顆名叫鬆花的蛋肯定不簡單。

既然不簡單,肯定得自己吃,才不會便宜這臭小子。

老爺子閉上眼睛再色彩斑斕的蛋上咬了一口,感受到口中嫩滑的滋味後猛的睜開了眼睛,清涼爽口,滋味甚好,難怪這小子想……

等等,這小子見著好吃的竟然沒想到老師而是吃獨食?

過分!

衛霽看著老爺子的臉色變幻不停,憑著這些天的相處很容易就猜出他在想什麽,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脾氣越像小孩兒,就算是才智驚天動地的鬼穀先生也難以逃脫這個規律。

“先生,咱們今天晚上吃鬆花蛋配大米飯,然後再加些酸果子爽口,孫先生今天火氣太重,就喝些苦菜湯去火降燥吧。”

老爺子心情大好,搖頭晃腦高興道,“如此甚好、甚好。”

孫大軍師看著他們家老師非但不幫著他反而還幸災樂禍,一時間悲從心來扭過頭繼續抱著樹幹哭喊,“鬆~花~啊~~”

他這日子怎麽就這麽難?

衛霽隻當聽不見他的魔音灌耳,想起來公輸矩過幾天就要離開櫟陽,於是讓小甲包了些完整沒有磕著碰著的蛋給他送去。

鬆花蛋能保存的時間長,正好適合路上吃,話說回來,查看地形地勢不像他們之前趕路那般閑適,公輸先生應該不會在吃食上浪費時間,得想辦法給他準備些速食品。

怎麽著也是他帶來的大師,不能在吃食上委屈了。

公子虔之前送過來不少麵來抵那些被他帶走的饅頭,最容易吃飽又吃好的非方便麵莫屬,今天來不及了,明天便在院子裏支口鍋炸方便麵吧。

晚餐不需要太麻煩的東西,小乙自己就能全部搞定,孫大軍師抱著比他臉還大的陶碗,看著裏麵的苦菜疙瘩隻想落淚。

他不想和疙瘩湯,更不想喝苦菜疙瘩湯。

旁邊的食案上,切好的鬆花蛋配著肉醬,還有大碗的白米飯,隻看上去就讓人口水直流,如果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和苦菜湯也就罷了,可偏偏其他人都在吃好吃的,就他自己是難吃的苦菜疙瘩湯。

長記性了,這次真的長記性了,他這張嘴怎麽就那麽會惹事兒呢,招惹誰也不能招惹公子霽,以後再亂說就自己撞樹。

嘴巴招來的禍事全身跟著受罪,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房間很是寬敞,放五六張食案完全沒有問題,景監既然來了就不會在吃飯之前離開,衛鞅是客,也理應留下一起用飯,而且現在這情況是,他不留下就隻能餓著,因為王詡老爺子和孫大軍師沒有單獨開夥。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這裏總能將人聚的差不多,熱熱鬧鬧的也挺好。

景監和衛鞅過來後各自做好,衛鞅第一次見到衛霽,聽到他的身份後驚訝不已,同為衛國公族子弟心中不自覺的升起一股親近感。

雖然血脈已經離的很遠,但怎麽說也是一脈相承,老師先前說的未來的小師弟就在隔壁,想來便是這位了。

景監在這裏蹭了不少次飯,這位有家有室,每次走時都央著廚子將做菜的法子交給他然後回家自己做,隻是今天,這人的反應實在有些不對勁。

身材高大的秦國漢子看著麵前小碟子裏的鬆花蛋,看著那色彩斑斕的蛋清和深綠色沁著溏心的蛋黃,滿腦子都是之前在院子裏聽到的青麵獠牙、綠色眼睛、山中精怪、鬆樹成精……

所有人案上都有,隻有孫軍師自己沒有,他還用那般深仇大恨的目光看著別人,這這這……這難道就是孫軍師的心上人鬆花的原形?

作者有話要說:孫大軍師: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