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秦國國力日漸強盛, 用外界危機來解決內部矛盾這招已經不好使了,而且這次的矛盾實在太大,就算有別國要攻打秦國, 秦人也不一定分給他們眼神,家都沒了還打什麽仗?
衛霽對這種要命的問題束手無策, 就算比在場所有人都多活了一輩子也沒用, 弟弟就是弟弟, 腦子這東西不是多活一世就能變聰明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 為了不弄巧成拙, 所以這種事情就不瞎摻和了。
孫大軍師眼睜睜看著他們家小師弟從鬥誌昂揚到低頭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還指望能有什麽好主意出現,結果就這?
他聰明機靈的小師弟, 怎麽就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
“行了, 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宮裏和秦公商量對策, 不然想想成親的良辰吉日,你師弟今兒剛到,就不能讓人家清靜清靜?”老爺子輕飄飄的瞥了一眼旁邊的徒弟,看小乙剛好路過於是將人招呼過來,指了指孫大軍師的房間低聲說了幾句,然後麵帶微笑繼續坐著。
孫伯靈被自家老師看的膽戰心驚, 不祥的預感陡然而生,之後果然不出他所料, 小乙聽了命令轉身出去,沒一會兒就帶了幾個下人一起過來,進了他的房間就開始搬東西。
孫大軍師:!!!
“老師, 你好狠的心!!!”
“等等!!!竹簡別碰!!!我自己搬!!!”
“枕頭也別碰!!!”
孫大軍師吼的撕心裂肺,顧不得輪椅直接起身把被搬出來的竹簡緊緊抱在懷裏,然後才搖搖晃晃倒回輪椅上雙目無神承受著被趕出家門的噩耗。
他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就淪落到被趕出家門的境地了?
衛霽笑吟吟看著他們家師兄明顯在掩飾什麽壞事兒的模樣,很好奇竹簡裏麵到底寫了什麽,想想孫師兄如今是有心上人的人,難道是給心上人寫的情詩?
噗嗤,如果真的是情詩,幾百數千年後被將後人發現,秦風就要多一種風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孫大軍師已經快自閉了,現在滿腦子都是被趕出家門……趕出家門……趕出家門!
“老師,我有主意了!”
孫伯靈垂死病中驚坐起,目光灼灼看著他們家老師,發現公子虔也跟著看過來了於是訕訕擺手,然後推著輪椅到他們家老師跟前咬耳朵說悄悄話。
他現在被趕出家門的模樣,像不像衛鞅那小子政令中需要分家的父子兄弟?
連他都要被趕出家門了,櫟陽城裏再多幾波家長主動趕人的事情,其他人會不會跟風把待在家裏啥事不幹隻會搗亂的成年孩子趕出去?
當然,他不是啥事不幹隻會搗亂,他會派兵布陣會帶兵打仗還能找到對象,他超優秀。
秦人現在鬧的厲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衛鞅的政令太過強硬,二話不說就讓分家,別說他們本來就重視宗族觀念,就是關係不好,逆反心思上來了原本想聽話這會兒也不想聽命。
他勸了衛鞅多少次,讓他稍微委婉點,不說和他一樣人見人愛,好歹別搞的滿城都是仇家,這弄的出門都不敢說他們倆私底下關係好,生怕被牽連著一起被揍。
想他孫伯靈在秦國人緣多好,誰見了不說句軍師威武軍師厲害軍師神機妙算謀略如神,衛鞅倒好,明明幹的都是苦活累活,最後還落得個萬人唾罵的下場,你說說這圖什麽。
孫大軍師邊說邊吐槽,對這個師弟實在沒轍,他知道衛鞅要嚴刑峻法整頓吏治,同時還要冷酷無情樹立威望,不然他那張白白淨淨的臉在秦國實在沒什麽威懾力,可是再怎麽需要樹立威望,也不能把自己往死裏折騰啊。
衛霽離的不遠,正好能聽見他們家師兄和老師說什麽,衛鞅做的事情他不好評價,但是對孫大軍師的崇拜已經溢於言表。
讓對新政沒那麽抗拒的氏族登場演一出動靜超大的戲來震懾全國,不用流血不用殺人,這麽好的主意,不愧是孫師兄。
端方靈秀的溫雅青年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們家師兄,就說肯定會有好主意出現,這才多長時間,孫師兄真乃神人。
隻是崇拜歸崇拜,這主意還真不是什麽正經主意,王詡老爺子皺著眉頭聽著,想著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好辦法,便讓他直接去找秦公或者衛鞅商量,趕緊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他還想抱孫子。
雖然不是親的,但是親傳弟子的孩子,換句話說也就是他的嫡親孫子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就想身邊多點小孩兒熱鬧熱鬧。
孫大軍師癟了癟嘴,“老師,有伯靈在還不算熱鬧嗎?”
“你小子那叫熱鬧嗎?那叫要命!”老爺子眉頭一豎,磨了磨牙不知道想起什麽,冷哼一聲起身就要回屋,“在說服秦公之前,先想想怎麽樣公子虔同意你這主意吧。”
衛霽猛的一激靈,想起公子虔身上還有個被割掉鼻子的詛咒,趕緊扶著他們家老師進去,同時還不忘回頭說道,“師兄放心,公子虔那裏我去勸。”
沒有鼻子實在太慘了,他們公子虔多好一大兄弟,絕對不能落得那麽淒慘的下場。
站在旁邊什麽也沒聽明白的公子虔:???
啥情況?勸什麽?又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了?
孫大軍師縮了縮肩膀,假裝什麽都沒聽見,數著懷裏的竹簡嘴裏念念有詞,“似乎少了一卷,下人粗手粗腳別給弄丟了,得趕緊找回來才行。”
說著,娃娃臉青年一手抱著竹簡一手推著輪椅,頭也不回的去了不遠處給他準備好的成親的宅院。
衛霽把他們家老師安撫好,出來看見公子虔看著孫大軍師走遠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二話不說將人帶到自家院子裏。
自家地盤說起話來有底氣,他這次來秦國雖然沒帶小甲,但是帶了其他的護衛,萬一真把人惹急了還能攔兩下,怎麽著都比在這兒老弱殘齊全了的地獄模式安全。
公子虔狐疑的看著麵前容貌極為出色的溫潤青年,捏了捏下巴直接開門見山,“要勸什麽?先說好,我在外麵沒反對過衛鞅的政令,惹事兒的都是別家的,我可什麽都沒幹。”
壞事兒的確沒幹,悄摸著推波助瀾也沒有,但是冷眼旁觀卻還是幹了幾次,不然現在秦國也不會鬧的這麽厲害。
但凡他和以前一樣誰敢反對直接寶劍伺候,氏族們也不敢把事情鬧這麽大,他們敢這麽做的原因就是看出了公子虔心裏也有意見。
秦人對血脈再重視不過,衛鞅這是逼著他們斬斷血脈親緣,誰受得了這委屈?
“其實也沒這麽嚴重,隻是分家而已,就跟孫師兄和老師一樣,挨邊兒住就很好啊。”衛霽耐著性子聽完公子虔的抱怨,斟酌著言辭試圖將分居的利弊說的明白些。
他感覺自己現在不是在勸大佬收刀,而是在哄鬧脾氣的三歲小孩兒,畢竟現在的秦國一大家子都住一起的情況並不算太多,分家又不是把整個村寨宗族分散到全國各地,秦人怨氣這麽大,大概率還是之前的事情攢到一起,碰到這事兒徹底爆發了。
能鬧一場也好,鬧完這場平定下來後將來衛鞅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比腦袋上時刻懸掛著出鞘的利劍好多了。
“所以說,騏兒驊兒長大後肯定也要分出去開府,如今秦國不像以前那般窮困,咱們蓋得起房子養得起孩子,何必一大家子擠在一塊兒呢?”
公子霽小課堂開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天下就沒有他拿不下來的事兒。
公子虔眉頭緊皺,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嘖了一聲隨意應道,“行,這事兒我回頭和渠梁說,讓他去辦。”
孩子都勸到這個地步了,他不給點回應有點說不過去。
衛霽緊張的看過去,“為何要秦公親自去,您還對衛鞅師兄心懷怨懟?”
“瞎想什麽,這事兒隻能渠梁去。”公子虔撇了撇嘴,他要和衛鞅過不去早就過不去了,還要等到現在?
衛霽捏了捏手腕,想了一下繼續問道,“為何?因為秦公口才好?”
“屁的口才好,因為他會哭!”公子虔一點兒也不給自家兄弟留麵子,他又沒說錯。
衛霽以為自己聽岔了,懵懵的看著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的公子虔,“會什麽?”
“會哭,渠梁是幹大事兒的人,眼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騙過去。”公子虔聳聳肩解釋了兩句,也不管自己的話有多駭人聽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越說越來勁,大有不把自家兄弟的名聲敗壞幹淨誓不罷休的架勢。
也不算敗壞他名聲,縱觀整個秦國,幾家沒被他招上門哭過?
真正不好惹的氏族都留在雍城,櫟陽的這些都是他們爹當年的親信,對他們兄弟不會太為難,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君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沒什麽事兒是渠梁哭一場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第二天再去哭,總能把哭到如願以償。
濾鏡的破碎,往往隻需要一瞬間。
衛霽心如死水,聽完公子虔講的秦公發家史隻覺得最近不能再見到秦公,不然他會忍不住去想那身材高大的漢子哭成一團是什麽模樣。
此時,門口,黑著臉的一國之君看著依舊在侃侃而談的親哥,捏了捏拳頭咬緊牙關,最終還是忍著沒去踹門,“駟兒,去把你大伯喊出來!”
無辜被牽連的太子駟腳步一顫,在心裏為自家大伯祈禱了一下,然後大步跨過門檻進去,不關駟兒的事,是阿父不讓駟兒提醒,駟兒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