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
雍城最後定下由段將軍帶人前去建造,在涼州征召了工匠民夫,調撥了金銀,準備好了工具,段將軍帶上兩千士兵前往雍城那個方向而去。陳枚送他們出城,看著浩浩****的隊伍遠離,此時遠遠望去,天際處什麽都望不到,但總有一日,雍城會在遠方立起,那時將能抵禦住青唐。
陳枚撥轉馬頭回城,聽到身後不大規則的馬蹄聲笑一笑就回頭望去。宋淵原本騎馬就不大熟練,偏偏軍馬比不得別的馬,感覺到宋淵騎術不熟練,那馬怎麽也不肯聽他招呼。宋淵在那手忙腳亂地讓那馬往前麵走,看見陳枚回頭望他臉色更紅。陳枚把馬放緩一些和他走在一起:“你不是從小就騎馬的,軍馬又比平常的馬高大,不熟練也是常事,你也不用那麽緊張。”
宋淵好容易把馬撥轉回去,用手抹一把臉上的汗這才笑著說:“姊夫說的話我知道,可是人人都會就我不會,總有些不好意思。”雖和宋淵接觸不過個把月,陳枚已經很喜歡這個小舅子,宋淵身上有陳楓的聰明機靈和餘達翰的憨厚老實,說話做事又十分穩妥,真是個不錯的人。
宋淵小心翼翼地控著自己□的馬,見陳枚把馬放慢了在自己旁邊走著,感覺□的馬沒方才那麽別扭就笑著說:“姊夫,這馬我已經騎熟了,你就別騎慢等我了。”說著宋淵學著他們的樣子用靴子踢一下馬腹想讓馬快跑起來,這馬被一踢就往外竄,宋淵沒想到它跑的那麽快,用手緊緊抱住馬脖子。
陳枚不由放聲大笑,宋淵抱了會兒馬脖子感覺這樣也不錯,大著膽子把手放開坐直身子,陳枚抽一下馬趕上去。宋淵聽到他趕上來轉頭對他笑道:“姊夫,我騎的還不錯吧。”
話音剛落,這馬就長長地叫了一聲,接著搖了□子,宋淵不料這馬會這樣,頓時被馬搖了下來。宋淵被摔在地上去看自己那匹馬,那馬噴了噴鼻子,在宋淵旁邊走了兩步,似乎有些得意。
宋淵一張臉頓時又燒紅了,不怪這馬,要怪隻怪自己騎術不精,拉著馬韁站起來,宋淵摸摸馬的脖子:“我知道我騎術不精,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陳枚本打算安慰他兩句,聽到他這樣對馬說又把話咽下去,咳嗽一聲道:“你也不要先跑快了,我們慢慢進城,這衣衫隻怕破了,拿去給你姊姊補一下。”
見陳枚沒有笑自己,宋淵紅著一張臉上了馬,這次讓馬跑的慢些,這馬也沒有再把宋淵摔下馬。兩人一路到了節度使府,把馬交給馬夫,兩人往裏麵走。
剛走出一段路就有個小廝跑過來對陳枚道:“將軍回來了,方才夫人命人瞧瞧您什麽時候回來,人還在二門處等著呢。”
清瑜尋自己,難道是出了什麽事?陳枚的眉一下皺起,快步往裏走,宋淵見狀就辭了陳枚往自己住處走,邊走還邊想除了學騎馬,也該再演練一下武藝,不然名雖從軍,卻日日在這哪能鍛煉人?
陳枚到了二門處,等著的是個管家娘子,陳枚不等她行禮就問:“到底出了什麽事?”管家娘子笑了笑才道:“並不是夫人出了什麽事,具體小的也不知道,隻是今日劉姨娘的丫鬟來尋夫人,夫人問了幾句就把劉姨娘傳來問了話,落後聽見劉姨娘在那哭,然後夫人就命小的來望望將軍回來沒有?”
劉姨娘?若不是這個管家娘子提起,陳枚都快忘記自己房裏還有那麽幾位姨娘了,眉頭皺的更緊:“她哭什麽?”管家娘子搖頭:“小的也不知道,按說也沒什麽事啊,這幾位姨娘的衣食月例,服侍的人都是按時給的,並無克扣等事,去年有個新上來的對張姨娘有些不恭敬,夫人知道了還把罰了她,以後都不許進二門來。”
管家娘子在那絮叨,猛地看見陳枚的臉色忙閉了口,將軍對幾位姨娘的情分那叫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況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他愛聽的,自己何必哪壺不開提哪壺?若不是當著陳枚的麵,管家娘子都要打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多口亂說。
此時已到了院門口,陳枚先在外麵瞧了一眼,見裏麵和平日一樣這才進了院子。冬瑞她們幾個在廊下坐著,見陳枚進來忙起身迎接,陳枚叫她們起來才問:“夫人沒什麽事吧?”冬雪已經掀起簾子:“夫人和劉姨娘在裏麵呢。”
又是劉姨娘?陳枚用手摸了下胡子這才走進屋子,屋裏氣氛和外麵不一樣,清瑜坐在上麵,劉姨娘雖沒有再哭,但能看到她滿麵淚痕,瞧這樣子原本是跪著的,此時也隻能算個半坐。旁邊的小丫鬟該是服侍她的,麵上已無人色,隻是在那不停地抖。
聽到陳枚進來,劉姨娘抬眼看了眼陳枚,麵上神色變得更加蒼白,小丫鬟已經嚇的滑到地上跪下來。自己長的那麽嚇人嗎?陳枚不由摸一摸自己的臉,和平日也並沒有什麽兩樣啊。
清瑜已經走上前迎著他:“這事還要你出個主意。”聽到清瑜開口,劉姨娘已經又哭出來,清瑜瞧了她一眼就對陳枚道:“劉姨娘有了身孕,兩個月。”
陳枚本來要坐下聽了這話就怔在那裏,自從娶了清瑜,那幾位姨娘的房都沒進過,怎麽一轉眼劉姨娘有了身孕?清瑜用手扶一下額頭,示意小丫鬟過去把門關上才道:“她也知道自己做錯,偷偷尋了落胎藥想把肚裏的孩子打掉,這小丫鬟知道這藥是虎狼之藥,怕出了人命當幹係,思前想後這才來告訴我。”
陳枚臉色變了又變,原來不知什麽時候,自己頭上這頂帽子已經變成綠色。劉姨娘已經哭的不成人樣,猛地看見陳枚那臉色不好,撲到陳枚腳邊就哭起來:“將軍,奴知道奴做的不對,可是將軍和夫人那樣恩愛,可曾想過我們?將軍,我才二十六歲,這六年的空房守的是什麽滋味?將軍,我隻是不想這樣過一輩子,我也想像夫人一樣,有人知疼知熱。”
清瑜坐在那裏,知道這事之後清瑜竟一時不知該怎麽辦。若為了規矩臉麵著想,就該把劉姨娘悄悄滅了口,之後隻說她暴斃就可。可是這是一屍兩命的事,清瑜知道在這些上麵,永遠都做不到一個狠心的人。
此時陳枚的眉頭皺的很緊,過了很久才道:“你起來吧,你肚裏孩子的爹是誰?”劉姨娘還是哭不肯說話,小丫鬟已經怯怯開口:“奴婢也不曉得劉姨娘究竟和誰,隻是每逢初一十五劉姨娘就出府去燒香,每次都要去兩個時辰,奴婢們隻是在門外等候,竟不曉得劉姨娘見了何人。還是這次劉姨娘叫奴婢去尋些藥,奴婢尋藥時偷偷問了才曉得是落胎藥,這種事奴婢不敢瞞住夫人這才告訴夫人。”
劉姨娘哭了一陣已經鎮靜一些,啞著嗓子開口:“小巧兒,你也別說了,這事本就是我自己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就由將軍和夫人處置,隻是可恨我一腔柔情,竟錯付於那個人身上,敢和我偷竟不敢帶我走,我的命怎麽那麽苦。”
方才清瑜也曾問過,隻是劉姨娘除了認的確懷了孩子就沒別的話說,小巧兒又怯怯地道:“前幾日劉姨娘又出去燒香,還讓奴婢整理了些細軟帶去,說要給廟裏添香油,回來時候就一直唉聲歎氣,奴婢還以為……”
陳枚突然開口道:“好了,都別說了。”小巧兒忙低頭跪下,陳枚瞧著劉姨娘道:“你方才的話竟是怪我?”劉姨娘既然說也說了,也不怕再多點罪名,吸吸鼻子看著陳枚道:“奴知道奴沒有夫人命好,做個側室偏房已是萬中之幸,可是將軍您當初既然要了奴過來,為何到後來又不聞不問,六年,兩千多個日子,奴日日在那數,等不到將軍,隻能聽到上房滅燈的消息,人人都讚頌將軍和夫人鶼鰈情深,可是誰又看見我們在小跨院裏流的淚?將軍,奴知道奴做錯了,將軍要殺要剮奴也不埋怨,若有來世,奴再不做側室,也願和夫人一樣有個人知疼知熱,而不是看著上房燈滅了,自己一個人數著日子過。”
劉姨娘說著又看了清瑜一眼,眼裏是深深的羨慕嫉妒恨,女兒家本就命苦,做了側室更是苦上加苦,隻是不知道肚裏這個孩子是男是女?不管是什麽,它都不能來到世上了。
清瑜在旁沉默不語,陳枚的手握成拳捶了一下才終於做了決定,開口時候聲音都是低沉暗啞的:“你若早不願在我房裏,多的是機會,你怎不和我說,我自會放你出去。”死都已經不怕了,別的就更不可怕,劉姨娘瞧著他:“機會,將軍給過我機會嗎?我不是沒有守過將軍,可是將軍可曾理過我一句?我知道,這事是我做的不對,可我當初是想跟那個人走的,可是誰知道挑來挑去,挑來的那個膽小如鼠不說還卷了我的細軟走。”
說著劉姨娘突然笑了笑:“說起來,我是真個命苦,怨不得別人,將軍若要殺我我也不怨,隻是我房裏那些丫鬟婆子,她們也確實不知情,隻當我每個月都是出去燒香。還求將軍放過她們。”
說著劉姨娘就磕頭下去,小巧兒也哭了:“姨娘,我不該說出來的。”劉姨娘拍拍她的肩:“傻孩子,我橫豎是個死,你說的對,那些是虎狼之藥,誰知道吃下去會怎樣,到時若我真那樣死了,還不是要帶累的你們一起死?”
陳枚用手揉一下額頭開口了:“把如娘她們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