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醫
陽光溫暖,照的人懶懶的不想起床,清瑜睜開眼看著帳子上投下的陽光,眼眨了眨仿佛能看到丈夫的笑,但很快丈夫的影子就褪去,他還在數千裏外。出征已經五月,算著路程,三個多月前就該到劍南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和劍南軍隊遭遇,更不曉得遇到後有沒有打仗,打仗傷了多少人?帶去的衣服藥品夠用嗎?
清瑜坐在**擁著被子,能聽到嬰兒哭聲,這孩子都已滿了兩個月了,還沒見過父親,連名字都沒起。清瑜剛準備叫人把小兒子抱來,帳子外麵冬瑞的聲音響起:“夫人,您醒了嗎,有信來了。”信?清瑜失去往日的平靜,掀開帳子下床連鞋都沒穿就衝到冬瑞麵前:“信在哪裏?拿給我看。”
冬瑞微微啊了聲才道:“夫人,您先穿上衣衫,這天有些冷了。”清瑜怎能聽到她的話,隻是伸出手:“把信給我。”冬雪已把外麵的衣衫拿來給清瑜披上,冬瑞這才回神過來:“夫人您先坐下,奴婢去外麵把信拿進來。”
此時清瑜怎能等的,任她們服侍自己穿衣服梳洗,那頭卻往外麵瞧了無數遍,冬陽端著水過來,瞧見清瑜這樣不由抿唇一笑:“夫人對大姑娘真是關心,來了封信都連連催促。”大姑娘?原來信不是從軍中來的而是從幽州來的,清瑜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地認為信是從軍中來的。
純淩比陳枚晚走數天,原本定下的由陳枚送去幽州也改由杜桉送往幽州。算算日程,純淩該在三個月前到達幽州,到下就遣人送信回來的話,此時倒也合適。清瑜把心裏漫起的那絲失望收起,笑著道:“這還是頭一遭嫁女兒,又嫁的那麽遠,擔心是難免的。”
說話時候冬瑞已把信送進來,清瑜見總共是兩封,先拿起純淩寫的那封,純淩信裏除了說哪天到的幽州之外,就是傾訴一下離別之情,最後還說送回來些禮物。清瑜瞧過又拿起第二封,這封是杜桉寫的,寫的極其簡單,除了說哪天到的幽州,就說已定下成親的日子,最後還說他要到純淩成親後才能回來。算著日子,純淩成親的喜日子都已經過了,隻怕杜桉已經在路上了。
清瑜屈指算了算,就把純淩的信交給冬瑞:“拿到後麵給兩位姑娘瞧瞧,還有,讓吳姨娘也瞧瞧。送回來的那些東西就讓兩位姑娘和吳姨娘分一分。”冬瑞應是後才道:“大姑娘送來的東西原本就是幾份,大姑娘做事曆來細心。”
清瑜已經起身:“杜叔叔寫的這封拿去給公公瞧瞧,他也記掛著淩兒呢。”冬雪上前接過信,早飯已經擺好,接著就是各管家娘子來報這每日的事情。這些清瑜做的熟的不能再熟,但自從陳枚離去,清瑜總覺得心神不寧,一顆心倒有大半在遠去的陳枚身上,隻有一小部分是在涼州。
這些事情都完,看過信的純淑姊妹又來和清瑜議論純淩那封信上的事,不外就是純淩出嫁時是多麽熱鬧。清瑜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安寧下來,笑著道:“你們大姊姊成親都快滿月了,她雖不歸寧,那日府裏也要擺幾桌酒,淑兒,你和漫兒商量下那日該備些什麽樣的菜。還有,要請什麽客人。”
純漫頓時高興地拍起手來:“母親,那些帖子我要寫,我的字已經寫的很好了。”剛走進來的阿義也聽見,頓時跟著嚷起來:“娘,我也要寫字,我已經會寫好多字了。”說著就奔到桌子麵前想拿筆寫字。
冬雲忙止住他,有這麽多人在麵前,能來打個岔,倒比自己一個人好。冬雲走了進來,悄悄對清瑜道:“夫人,琴娘子那邊來人請您去一下。”
曆來琴娘那邊有什麽事都是親自過來,怎麽今日要自己過去?陳節度使現在的姬妾剩的不多,除了獨宿都住在琴娘這邊,難道是陳節度使出了什麽事?一想到這點,清瑜的心頓時跳起來,陳節度使出事,那對現在來說就是雪上加霜。
清瑜努力吸氣呼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叮囑純淑照看好弟弟妹妹們就往外走出。琴娘那邊派來傳話的婆子還在那,瞧見清瑜出來就上前行禮,清瑜又仔細往那婆子麵上瞧了瞧,見婆子麵上神色平常,笑著問道:“今兒倒恰好,幽州那邊也來信了,我正想請琴姨過來商量要辦幾桌酒席呢。”
婆子急忙應道:“這叫趕早不如趕巧,原本琴娘子該親自過來的,可是剛好主上又來了,這才請夫人您過去。”這話聽來更奇怪了,清瑜的眉微微一皺帶人往琴娘院裏去。
琴娘的院子在這個家裏,也算十分精致了,清瑜走進院門,平日在簷下門邊的人都不見了,整個院子安靜的就像沒有人聲一樣,難道說陳節度使真的出事了?清瑜的心更加緊了,身後的婆子也皺眉:“奇怪,方才琴娘子吩咐小的過去時候,還滿院的人,怎麽這會兒就不見人了?
雖然嘴裏嘀咕一句,婆子還是上前打起簾子。清瑜剛一進屋琴娘就迎上來:“夫人來了,此事緊密,還請……”說著琴娘往清瑜身後示意,清瑜的心越發往下沉,但麵上神色不動,對冬瑞道:“你們在外麵侯著。”
冬瑞她們退出去,琴娘的淚才往下落:“夫人還請往裏麵來。”她這一落淚清瑜的心已經不再是往下沉,而是提的很緊。伸手握住琴娘的手,清瑜覺得說出的話與其說安慰她,不如說是安慰自己:“沒事的,琴姨,一定會沒事的。”
清瑜這表麵上的鎮靜讓琴娘的心安下來,忽略掉清瑜握住她的手心全是汗,兩人已來到裏屋,屋內床帳低垂,安靜的讓人連心跳聲都聽的清清楚楚。琴娘上前把帳子掀開,躺在**的是陳節度使,他已沒有平日的那種氣宇軒昂,而是麵色蒼白,白發在枕上很亂。
看見清瑜進來,陳節度使努力把頭轉向她,用不聽話的舌頭勉強發出聲音:“保密……保密。”此時陳枚征戰在外,陳楓他們都在京城,杜桉遠在幽州,陳節度使這一倒下?清瑜理清頭緒,對陳節度使點一點頭。
陳節度使勉強露出一個笑,清瑜頓時覺得有淚衝出眼眶,琴娘忍不住又哭了。此時不是哭的時候,清瑜用手把眼裏的淚擦掉才道:“琴姨,就說公公偶感風寒傳醫官來,等醫官來了再行決定。琴姨你挑兩個得力可靠的人來服侍公公,這間屋子再不許別人進。每日的藥食,都要琴姨您親自過目。”
琴娘的眼並沒離開陳節度使的臉,見陳節度使微微點頭琴娘才擦一下淚,聲音十分嘶啞地道:“這主意很好,方才主上一倒下,我去扶他時候他就和我說不許告訴別人,所以我才讓丫鬟婆子們都出去了。”
清瑜敬佩地看了眼陳節度使,陳節度使的眼還是睜著,清瑜走近他:“公公,每日的公文就由媳婦拿過來,請示了您再批?”陳節度使臉上的欣慰之色更深,他和清瑜都明白,若這病症傳出去,朝廷就勢要收了涼州,到那時就是任人宰割、回天無力了。
既得了陳節度使的首肯,清瑜也就沒有再多待,出門就吩咐冬瑞她們去傳軍醫,說辭依舊是陳節度使感了風寒,接著琴娘也讓丫鬟婆子們回來,挑了兩個在自己身邊很久的人前去服侍陳節度使。
清瑜又派人把陳樾請回來,父親病了,女兒回來侍疾是再正常不過得了。這邊剛安排好,醫官已經請到,清瑜讓人帶他直接到了琴娘院子。
這醫官本是在節度使府邸走熟的,見被帶進內宅,心裏還嘀咕一句,看來這琴娘子真是受恩厚重,連病都在她院裏。等進了院子進了房不見陳節度使,醫官還在遲疑時候就聽見門一關,醫官額上頓時冒出汗來,難道說琴娘子要對自己做什麽嗎?
就在醫官兩股戰戰的都快站不穩的時候,裏屋簾子掀起,走出來的是清瑜,她瞧著醫官並不似以前那樣打招呼,徑自走到醫官麵前隻剩的兩步才笑著開口:“不知道足下您是想發財呢,還是想喪命?”
醫官此時是真的嚇到了,雙膝一軟就坐到地上:“夫人,下官手下也活過幾條人命,夫人您……”清瑜唇邊勾起一絲笑:“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讓人請足下來,就看足下您的醫術如何?”原來的確是讓自己看病的,醫官爬起來用袖子擦一下汗,心還沒跳回原位就聽到清瑜加了一句:“不過,比起足下的醫術,我倒想知道足下的嘴是不是夠緊。”
說著裏麵的簾子已經打起,醫官往裏麵一望,自然看到**躺著的陳節度使,這下醫官知道是什麽原因了,轉頭去瞧清瑜,清瑜的神色和平日絕無半點不同,隻是瞧著醫官:“足下也知道公公並不是風寒,足下此時的命是操在足下這一念之間。”
醫官覺得汗已經濕透了裏衣,沉吟著沒說話,琴娘已經開口:“若你能保守這個秘密,並讓主上起身,金銀珠寶隨君選擇。”清瑜的頭微微一點:“若足下透了一點點風聲想博更大的榮華富貴,我的刀更快一些。”
說著嗆啷一聲,清瑜已經扔過一把刀來,刀鋒雪亮,正是陳節度使常用的刀。醫官瞧了瞧那刀才對清瑜道:“夫人,下官怎麽信您?”琴娘的眉頭皺起,陳節度使在**發出聲音,琴娘忙走到他麵前,清瑜瞧著醫官,一字一句地道:“我在此立誓,若你治病並保守秘密後我再對你下手,則我和我的孩子都死於非命。”
屋漏更逢連夜雨,安生的日子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