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撈

“沒誰……”

晉勝池知道周嘉榮性嚴苛重規矩,他說攆祝餘走雖是氣話,但被聽到,還是心虛:“周大哥,你能趕來,周銘一定很高興,我們進去吧。”

“嗯。”周嘉榮淡應了句。

晉勝池神經一鬆,又見周嘉榮回眸,側顏如雪,冰的他一激靈:“小池,”

“嗯?”

“聽晉川說你字練的好。”

晉勝池:“……”,有不好的預感,周大哥從不講廢話,他大哥說的。

“不知最近有無進益,明天拿給我看看,我讓於生去取。”周嘉榮仿佛一個關心子弟的長輩:“不用太多,就十張吧。”

又看傭人:“來者是客,不得慢待。”

晉勝池眼前一黑:抬出他大哥晉川……果然還是聽到了吧。

十張大字,還沒說明天什麽時候要,晚上這兒的事了了回去寫,還要寫的好,八成得通宵……否則這事兒大哥知道,敲斷他的腿。

隻道:“謝周大哥關心,我一定好好寫。”

等那道冷峻肅厲的身影進去了,晉勝池禁不住呼了一口氣。

看傭人瞥他,沒好氣:“看什麽看!來者是客,他要還來,請進來……偷偷告訴我一聲。”

傭人:“祝餘?”

晉勝池:“祝、餘!”

進了大廳,喧鬧聲撲麵而來。

不多的一點期待因晉勝池的話如煙霧般散去,小孩兒沒來。

周嘉榮應付幾句圍過來的客人,往周老爺子那裏去。

周老爺子坐在上位,正樂嗬嗬的看最心愛的孫子眾星拱月的迎接各種祝福。

看二兒子出現,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周嘉榮:“父親。”

“還知道回來,外麵的事忙完了?”周老爺子問。

心裏不大痛快,為小兒子永遠不冷不熱的臉,毫無起伏的強調,像討債的,還是記仇,心眼比針尖都小,像他媽。

“沒有,書房裏有份文件需要帶走。”周嘉榮說。

他在周老爺子擺手後上樓,並不管已經從大廳一側推出來的大蛋糕,他的存在,並不會添加多少喜悅,反而是壓力和忌憚,多留無意。

行至樓梯中段,有急促腳步跟隨而來。

周銘意外又驚喜:“小叔,你來了!切蛋糕,留下來好不好?”

不知是後天模仿還是先天如此,他性格一直淡淡的,但此刻盡量帶著最大的高興,想將隻一個背影就似乎山嶽般深厚,但也孤峰般寂寥的人拉到身後的熱鬧中。

周嘉榮回頭,下了兩個台階:“八點半還有事要談,陪不了你,生日快樂,去吧。”

抬手按了下侄子的肩,然後上樓。

周銘失望的下樓。

他知道賓客滿堂,麵上並不帶多少不愉。

隻看見父親有些得色的臉,看到爺爺不愉的眼神,哪怕這兩個人對他如珠如寶,心中還是充滿了憤懣。

小叔他……這不公平……

周嘉榮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門關上,萬般喧囂俱被隔絕在外。

樓下發生的一切並不能使他有什麽情緒上的波動,怨恨、憤懣、抵抗都已經過去了,剩下的隻是漠然。

他去了小書房,隨意拿了一份文件,卻並沒有立即走。

抽屜裏有煙和火,點上一支,抽完了撥通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上跳躍著“祝餘”兩個字,眉心無意識皺起的折痕漸漸消失無蹤。

“喂?周叔叔。”祝餘在樊有端的臥室接電話。

這是一間很小的屋子,臥室小到床都放不下,睡人的地方是個榻榻米,連著櫃子和書桌,多兩個人轉身都困難,但書格子擺的滿滿當當,桌子一角還放著盆綠植,很溫馨。

他喜歡觀察別人的住宿環境,大概是擁有自己獨立房間的時候太晚,哪怕後來有許多處住宅,但還是渴望,然後禁不住去看,去比較,去羨慕。

“嗯,在做什麽?”

“在同學家……有點事。”祝餘想說是過生日,但周銘是周大佬的侄子,周大佬幫了他許多,結果自己去了別人的生日,沒覺得對不起周銘,但說給周大佬聽,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頭沉默著,祝餘猜周大佬應該又睡不著了。

按著原著的設定,好像兩個人麵對麵的那種接觸才能解決對方的煩惱,他找借口:“周叔叔,我學習不太好……”

周嘉榮:“嗯?”

祝餘對來找自己吃蛋糕的樊有端做了個馬上來的口型,接著道:“你能不能幫我補習一下,就幾道題,不好意思問同學。”

周嘉榮:“……好,今晚就可以。”

他沒有戳穿少年的不好處境,猜得到,也許是被同學孤立了,晉家那孩子,十張字帖還是太少了些。

祝餘:……今晚?

計算了一下周銘生日結束的時間,他和周嘉榮約在了晚上九點半。

離開樊有端家時,祝餘被樊有端送下了樓。

若不是他堅決不肯,樊媽媽和樊爸爸都要跟下來,熱情的像他是什麽貴賓,真是受之有愧。

樊有端還是忍不住:“祝餘,禮物我很喜歡,很貴吧……我……”

他本不笨嘴拙舌,可去了成德後,受到很多氛圍和眼神都有一種高高在上引而不發的輕蔑,好像自己做什麽都是塵埃,都是錯的,漸漸就不太愛說話了。

可是今天真是忍不住。

也許祝餘會嫌棄他斤斤計較吧,可是那雙鞋好貴……他隻是聽同學聊羨慕的和祝餘嘀咕了兩句,沒想到祝餘就記住了。

祝餘笑:“那當然,超貴的,記著啊,以後工作了有錢了……看到時候我想要什麽吧,不準小氣。”

他知道沒錢的窘迫,也知道該怎麽緩解,並不含糊其辭,也沒有同情和憐憫。

意思表達的很簡單,我看重你,所以禮物值得,讓你知道,並且希望你也重視我,就這麽簡單。

樊有端重重點頭:“一定!”

他不是書呆子,早了解過現在最熱門的職業和薪金水平,那雙鞋工作後能買得起,更貴的也可以,隻要祝餘想要。

祝餘擺擺手,催他:“小壽星,回吧!明天見。”

樊有端回家,樊媽媽捧著鞋盒不知如何是好:“端端啊,這鞋媽媽聽小凱說很貴的,找個機會還回去吧,你同學還小,這麽大筆錢花出去,家長會擔心的呀。”

小凱是樊有端之前學校的朋友,晚上也來了,看到祝餘從書包裏拿出這雙鞋後,驚歎就沒停過,後來家裏有事,先走了。

樊有端笑:“媽,我很喜歡,再說尺碼不一樣,送回去同學也穿不了,將來我努力賺錢還他更好的,禮尚往來就好了。”

這樣啊?

兒子學習好人也懂事,樊媽媽尊重他的意見。

晚上睡覺,和樊爸爸聊天:“轉學的事我看就算了,也別告訴端端了,他最近看上去很開心,應該是適應了……家裏也沒什麽送的,端端奶奶從鄉下寄過來的土豆幹還沒動,自家種的,小餘那孩子不知會不會嫌棄……”

樊爸爸心情也很好,為兒子有那麽優秀的朋友:“不會,小餘不是很喜歡吃你做的菜,讓端端問問,不能小氣,還要再帶些別的……”

網約.車上,祝餘滿足的撫著胃的部位。

繼和衛斂秋一起吃燒烤後,他又一次吃撐了。

說起來有些矯情,但樊有端家的氣氛真的挺下飯,那是家的味道。

前世,他隻有被院長媽媽接回家的時候體驗過,不過那時候有好多個小孩,他是被譽為懂事的那個,並沒有得到太多的照顧,還要照顧更小的孩子。

回到祝家,祝餘讓出租車司機等一回兒。

他將上學要用的書本塞進書包。

下樓,一切都靜悄悄空****。

劉媽好像請假了,便宜爹一家去周家參加宴會,沒人管他,正好。

網約.車司機降了車窗往外看。

京市還有這樣的地方,要不是那個小同學指路和刷臉,他進都進不來。

真長見識。

等祝餘上車後,司機從後視鏡看那張電視明星一樣漂亮的臉:“同學,這麽晚了還要出去,你爸媽不擔心?”

他晚上十點是一定要收工的,女兒在家等,高中生了,複習功課的當兒還要給他下碗麵,都是這麽大年齡的孩子,忍不住多關心幾句。

祝餘將書包放在一邊:“……不擔心,叔叔在等我。”

司機了然:“那好,那好。”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這就算熟了。

一路上,司機打開了話匣子,聊日常工作,聊下班後拉客人,聊馬上期中考試,女兒說成績會穩定在年紀前十名,又說起媳婦兒給他買的衣服……

話題聊的有點深入,不過祝餘並不意外。

他好像天生就挺招人喜歡,前世在他這裏吐露心聲的人就挺多,沒成名前打工或者去哪家店吃飯,挺久沒去人也認得他,要拉著聊兩句。

祝餘偶爾應和,大多數時候聽的認真。

他話少,但其實很感興趣。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眼睛往外一掃,本來是無意識的四散的目光,禁不住一頓:“衛斂秋?”

怕看錯了,他降下車窗。

司機也跟著看:“呦……又拉拉扯扯,同學,這地方你可別來,去酒吧的都是有錢的閑人,有錢的心眼多……”

一下子又住嘴。

想起來了,後座的同學家裏住別墅,也是有錢人。

祝餘沒管司機的話,恨不能從窗戶飛出去。

隻道:“師傅,過紅綠燈停車。”

“沒到地方呢。”

“就這兒,過去停車!”

“行行行,沒問題!”司機忙道,又從後視鏡窺那少年的神色,原本清爽乖順的個孩子,怎麽冷下臉這麽有氣勢,怪嚇人的。

車還沒停穩當,祝餘已經推車門下去了。

心提到嗓子眼,照腦袋砸……砸壞人就是大事,衛斂秋的手勁兒……

最後一秒,他奔過去攥住了舉著酒瓶的少年的手,然後一腳將少年對麵的胖子踹出去。

二十五分鍾後,咖啡館,

整九點半,周嘉榮打電話給祝餘。

兩次,沒人接。

他很少來咖啡館,約人談事一般是在清靜的會所,但那地方帶未成年人去到底不妥。

在他家,好像也不妥。

有什麽事耽誤了,還是……京市治安還可以,大概是不方便出來。

周嘉榮時間觀念很強,一般不按時,在他這就出局了。

可這不是談生意,他不知道該怎麽定義祝餘的存在,但還是很想給他講講題,再聽小孩兒說一說學校裏不開心的事。

不可否認,祝餘能改善他一些東西,但周嘉榮答應出來,出發點卻沒有這個,至少這一次是沒有的。

十點,他起身。

女服務生來收咖啡,目光在眼前年輕男人的俊容上流連,想要個聯係方式,但對上對方冷淡矜貴的氣場,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女服務生就見之前生人勿近的男人,接了電話麵部輪廓都柔和了:“在哪裏?”

女朋友?

打電話來的是祝餘,旁邊站著民.警。

頭一次這麽尷尬,他閉了閉眼:“周叔叔,對不起,我遲到了。”

周嘉榮沒說“沒關係”,他不是這麽含糊其辭的人,好的壞的都涇渭分明,要弄個清楚:“為什麽遲到?”

還來嗎?

祝餘:……更尷尬了,至少對一個習慣自力更生的人來說是這樣。

頓了頓:“路上出了點意外,周叔叔,你能來……”撈我嗎?

周嘉榮:“在哪裏?”

那頭傳來少年蔫蔫的聲音:“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