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來到客棧的第031天
客棧的合影照片在當晚就洗了出來,幾個人看過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相冊最中間的位置。
後麵的日常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依舊是上班下班,再聽兩隻傻鳥吵吵架。
或許也有一些區別——
藺辛覺得幼崽最近活潑了許多,臉上笑模樣多了,話也多了,整隻崽要多軟就有多軟,要多甜就有多甜,以前那種拘謹和格格不入的感覺不知不覺間散了一大半。
其他幾個人的感覺也是如此,尤其在幼崽的甜度上,這隻行走的蜂蜜小蛋糕上麵又添了一層濃香芝士,人還沒下來,那種甜味已經溢滿了整間客棧。
“小路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了。”顧九章吸了下鼻子,“真好聞。”
“是啊,這也太甜了,還好小路現在是在我們客棧,要是還在外麵,指不定就被什麽髒玩意兒給盯上了。”
沒辦法,幼崽身上的氣息現在實在太誘人了。
他們聞著都有點把持不住,不自覺地想離路濯更近點,那些修煉邪門歪道,隻懂覬覦和掠奪不懂克製的妖怪就別說了。
“一定要把小路看好,最近別讓他一個人出去了,有事的話我們幾個至少得有一個人陪他一起。”
“我覺得也是。”
幾個人小聲商議,說話間,空氣中的甜味更濃了一些。
是路濯下來了。
今天的幼崽不是元氣滿滿崽,應該是沒睡好,頹靡得很,眼下一片青黑,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之前楊戩被負麵情緒影響的時候就是這樣,幾個人看了難免有些擔心。
“小路怎麽了?是有什麽心事嗎?”
“沒有的。”路濯揉揉眼睛,“隔壁房間的客人昨晚阿巴阿巴了一整夜,我有點沒睡好。”
路濯隔壁住著的應該是隻海豹。
怪不得會阿巴阿巴。
“沒事,我稍後提醒他一下。”陸吾在心裏撫摸幼崽一通,“小路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
“不用,我晚上早點睡好了。”
幾個人在樓下聊了一會兒天,不久,藺辛也下來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道袍,頭發用發冠一絲不苟的束著,手裏拿著八卦盤身後背著太極幡,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小藺道長懶散慣了,幾個人許久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嗯嗯嗯?我們小道長這是要重操舊業大殺四方了?”
“倒也不必如此誇張,接了個除穢捉鬼的單子罷了。”
藺辛笑了一下:“據說是間凶宅,鬧鬼鬧了好幾年了事情都沒解決,我去看看,裏麵要是隻惡鬼,我就把他抓了找天師府要錢,要是隻身上沒有業障的小鬼,我就把它帶回來和你們玩兒。”
“謝謝,但還是不了。”幾個人拒絕,“也不是我們不想要,是怕你把小鬼帶回來你家那位看到了吃醋,又把你抓回去這樣那樣,你看我們也是為了你好,麽麽啾!”
藺辛:“……”
啊這。
太過真實,一時間居然讓我無法反駁。
想到自家的大醋壇子,再想想昨晚打翻醋壇後更加激烈的夜生活,小藺道長揉揉眉心,沒說話。
路濯在旁邊靜靜聽著他們說抓鬼說凶宅,眉目微垂,半晌再抬頭,看到麵前幾個人的視線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定在了他的身上。
路濯一怔:“怎,怎麽了?”
幾個人示意他看自己的耳朵和尾巴,路濯在頭上和腰間摸了一下,手下空空如也,沒了那種毛絨絨的觸感。
耳朵和尾巴又消失了。
路濯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驚訝。
他的耳朵和尾巴最近總是這樣,幾分鍾前還在,幾分鍾後便消失,時有時無的循環,仿佛開啟了閃現模式。
但藺辛沒有習以為常。
幼崽的靈力還算穩定,這些變化不該這麽頻繁,除非他這段時間因為什麽事情緒波動比較大。
藺辛摸摸下巴:“小路,你的耳朵和尾巴最近來去這麽頻繁……是有什麽心事嗎?”
學霸小路抓到重點:“頻繁這種情況是和情緒有關嗎?”
藺辛點頭。
路濯低頭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大多時候的情緒波動……都是因為陸封識。
他現在對陸先生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覺和想法。
用路濯新學會的一個詞來形容,大概就是‘老色批’。
想到這個詞,路濯就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應了幾聲便鑽進了小隔間。
留下身後一臉懵逼的小藺道長。
好好的幼崽說溜就溜。
這是怎麽了?
……
小隔間。
今天難得不忙。
路濯把下班時間的訂單處理了一下,到旁邊泡了杯茶,還沒忘記把照片拍下來給陸封識發了過去。
因為幼崽即將成年,階段比較重要,陸封識最近對幼崽各方麵的生活習慣很重視,每天都要問一句。
路濯是隻自覺的崽,沒過幾次就開始主動發了。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陸先生早上好呀~[圖片][圖片]
那邊很快有了回複。
陸:早上好,今天感覺怎麽樣?
論壇幼崽修煉貼裏列出來的注意事項實在太多,陸封識看多了就有些擔心,於是這句話也是每天一問。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感覺很好,陸先生不用擔心。
陸:那就好,明天回福利院麽?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要回的。
消息剛發送出去,對話框頂端便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
下一秒,微信叮咚一聲。
陸:我送你。
路濯的尾巴忍不住晃了一下。
而那邊,陸封識說完怕幼崽拒絕,想補一句順路當借口,路濯的消息卻在他之前發了過來。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好。
小路同學從不咕咕咕:[貓貓比心].jpg
倒是讓陸封識有點驚訝。
不過這是好事。
陸封識翻了下手上的筆記,上麵第一段是這麽說的——
:‘不客氣’是你和幼崽的關係往正向發展的重要標示之一,這意味著幼崽信任你依賴你,能放下拘謹和隔閡,以一種較為放鬆的姿態和你相處,許多親密無間的關係,就是‘不客氣’這兩個字開始的。
陸封識把路濯的回複和這段話來回看了幾遍,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
天黑天亮,便是一天。
這晚路濯依舊沒睡好,那種阿巴阿巴的聲音比之前更嚴重了一點,仿佛立體環繞聲,在他耳邊不停纏繞。
路濯睡得不安穩,做夢都夢到麵前有個人在不停對他說這幾個字,於是隔天醒來的時候,眼下烏青比之前更嚴重了一些,看著很像死亡筆記裏的L。
他下樓上車,看到幼崽懨懨的模樣,陸封識皺眉。
“你怎麽了?”
路濯滿腦子都是‘阿巴阿巴’,聞言條件反射性開口:“阿巴阿巴。”
陸封識:?
他看著路濯,一臉‘你這是被誰帶壞了’的表情。
路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朝他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像極了書包上掛著的那隻粉色小絨兔。
看到自己送的兔子被路濯用了起來,顯然是很喜歡的樣子,陸封識的心情好了很多,沒再追問窘迫的幼崽,無聲笑笑後移開了視線。
路濯鬆了一口氣,捏捏兔子軟乎乎的肚肚,半晌,忍不住也笑了。
半小時後,到福利院。
兩個人下車,路濯剛進去,人便被小朋友們簇擁著到了一旁。
蘇岱早知道路濯要來,但沒想到陸封識這次又是跟著一起,心裏對他們兩個的關係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看來陸先生是真的很喜歡小路啊。
能讓燭龍有這樣的好感,看來我們小路就是討人喜歡。
蘇岱笑眯眯地想著,湊過來:“陸先生,關於小路的事……有眉目了麽?”
說的自然是路濯的物種。
這個陸封識和藺辛聊過,兩個人能問的人都問了,能找的資料也都找了,依舊沒能對上,最終決定先按下不管,一切交給時間。
也不用太久。
就像白澤說的那樣,路濯即將成年,到時候原形一出,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此時離路濯生日還有三周,二十一天。
他把這些給蘇岱說了,後者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不過我真的好想知道小路的物種啊,就算時間沒剩太久,也有點等不及。”
要是藺辛在這裏,恐怕要上來和他握手。
然而小藺道長不在,這裏隻有高冷的陸先生,所以蘇岱最後隻得到一聲低低的嗯。
也很不錯了,至少還有回應,比起之前不理人的模樣已經好了很多。
蘇岱笑起來,沒再說別的,和陸封識一起看不遠處的幼崽和小朋友,一過就是兩個小時。
小朋友們玩累了,坐到旁邊暫時休息,路濯看了一圈,很開心地朝陸封識和蘇岱走了過來。
這會兒差不多快到飯點,蘇岱和路濯說了句話後沒再多待,去了小廚房準備午飯,照舊把路濯留下陪陸先生。
路濯看向陸封識,笑容燦爛:“陸先生,我們要不要去花園那邊走走?”
陸封識自然不會拒絕:“好。”
兩個人往前走了一點,在花園旁邊的小秋千上坐下。
四周風聲很輕,牆角說不出名字的小花在風裏微微搖晃,顏色很是溫柔。
陸封識視線停在離路濯最近的那朵花上,沉默半晌,出聲問幼崽:“你以後想做什麽?”
路濯開學大三,畢業以後方向如何,在這個時期應該要有一個基礎想法,就像許多家長那樣,陸封識同樣關心路濯的期待和選擇。
這話來得突然,路濯一怔,想了一會兒才給了答案。
“我不想讀研,畢業以後應該會直接工作吧,然後找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帶著橘子和柚子和他一起生活,再養隻狗。”
路濯說著便笑起來:“有愛的人還貓狗雙全,一定會很幸福吧。”
他笑得很甜,眼睛彎成月牙的弧度,心裏的歡喜顯而易見。
陸封識看著,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上被一隻小貓爪子撓了一下,說不出的癢,讓人心顫。
他別開眼,輕輕嗯了一聲:“會的。”
“你是很好的崽崽,值得被很好的人愛著,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陸先生也是很好很溫柔的人。”幼崽笑眯眯地說,“所以你也一定會找到你愛也愛你的人,以後會過得很幸福……我很相信這一點。”
陸封識看著路濯亮晶晶的眼,眼神恍了一下,半晌,緩緩笑起來:“那就借你吉言了。”
路濯認真點頭,眉眼隨之彎了起來。
兩個人之後就沒說話,坐在秋千上一邊慢悠悠的晃,一邊看天邊緩緩撫過的雲。
這麽待了二十幾分鍾,蘇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喊他們過去吃飯。
飯後,小朋友們又想拉著路濯玩,路濯這次卻沒應,一個個的哄著他們去午睡了。
陸封識跟在他身後,等路濯把小朋友安頓好,輕聲問他:“你要午睡麽?”
路濯搖頭:“不用,我怕我中午睡了晚上睡不著。”
讓自己困點累點,晚上即便有聲音說不定也能睡的很好。
雖然心裏覺得幼崽應該和小朋友一樣去睡午覺,但陸封識還是選擇尊重路濯的想法,沒強迫他。
旁邊蘇岱看著,笑了一下:“那……陸先生,您要不要看看小路小時候的照片?”
路濯:!!!
“還是不要了吧……”幼崽小聲抗議。
他小時候的照片簡直是黑曆史合集,有被阿姨們哄著穿小裙子的,有穿著開襠褲哭的,有帶著太陽花頭套笑的像個小傻子的,還有和別的小朋友玩泥巴身上髒兮兮的。
但陸封識很感興趣:“好。”
一個字讓小路的黑曆史重現光明。
蘇岱帶著他們回了自己房間,笑眯眯地把一本相冊拿了出來,相冊封麵上貼著路濯的照片,旁邊還有幾個手寫的水彩筆字——小路的成長日記。
蘇岱是真的把福利院的小朋友們當自己孩子看的,每個小朋友都有一本這樣的成長日記。
她把相冊遞給陸封識。
陸封識接過來翻開,第一頁就是路濯帶著太陽花頭套的那張照片,裏麵的小朋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手還開開心心地在下巴比了一個花花的手勢。
陸封識覺得這張照片可以做成表情包——
[小路·我開花了].jpg
他眼裏蘊起笑意,拿出手機把照片拍了下來。
旁邊的當事人:驚!
怎,怎麽還拍照了呢?
而陸封識很快給了他答案。
微信叮咚聲響起,路濯低頭看過去。
路濯:“……”
小路同學心裏這下是真的炸開了花,花的名字叫含羞草,陸封識就是觸碰他的人,讓路濯忍不住把所有的花瓣都收了起來。
他低頭逃避現實,不說話了。
陸封識帶著笑意看他一眼,收起手機繼續往翻相冊,看著路濯在照片上一張張的長大,從白嫩嫩的麵團子到稚嫩的孩童,又到溫柔清俊的少年模樣。
最後一張照片是路濯去年聖誕節照的。
那是福利院的大合影,每個人都戴著聖誕帽和紅圍巾,路濯站在蘇岱旁邊,眼睛彎到眯起來,笑容燦爛和帶著太陽花頭套的那張表情一模一樣。
陸封識的視線在上麵停了快半分鍾,又翻回路濯戴著太陽花頭套的那張,笑笑:“挺可愛的。”
蘇岱非常認同:“我們小路當然是最可愛的,他後來帶著這個頭套參加了幼兒園的文藝匯演裏,還得了獎。”
陸封識回憶了下路濯書桌旁的那一排獎狀:“是那個[陽光燦爛天使寶寶]獎嗎?。”
“對。”
陸封識把這句話放在路濯身上比了一下,覺得確實挺符合的。
他垂下眼睛,無聲笑起來。
旁邊蘇岱也在笑,半晌突然想起一些事:“對了,還有一張照片。”
她從櫃子裏拿出另一本相冊:“這是小路抓周時候的照片,有一張您也在。”
小朋友們的抓周照片統一放在蘇岱的抓周記錄相冊裏,所以個人相冊裏麵看不到。
路濯這次沒來得及害羞,他的關注點轉移到了陸封識身上。
嗯嗯嗯?自己抓周的時候陸先生也在?
他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路濯這麽想著的時候,那邊蘇岱已經把照片遞了過來,兩個人同時低頭看去,一眼看到了畫麵中間那隻白白嫩嫩的小團子。
他坐在那裏,手裏緊緊抓著麵前人的衣角,笑得傻乎乎的,被他抓著的人低頭看著他,眉目溫柔,一雙眼睛像是陽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太好看,也太溫柔。
相比之下,那隻小團子看起來就有點蠢。
路濯尷尬的想捂眼睛,但陸封識覺得很可愛,還把照片從隔層裏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路濯實在尷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正好小朋友們午睡結束跑過來找他玩,便順勢走了出去,繼續逃避現實。
外麵小朋友們的歡笑聲,裏麵房間卻靜了下來,誰都沒一說話。
兩個人透過窗戶看著外麵,蘇岱誰都看,而陸封識眼睛裏隻有路濯。
這麽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陸封識一笑,在蘇岱‘天呐陸先生居然會笑’都震驚表情裏,輕聲開了口。
“這張照片能送給我麽?”
他往相冊上一指,手下是那張路濯戴著太陽花頭套的照片。
相片有備份,一張沒了再洗一張就行,蘇岱沒什麽好舍不得的,就同意了,把照片拿出來遞給了陸封識。
陸封識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進西裝口袋,繼續朝外看著路濯。
這麽看了快十分鍾,似乎是不滿意兩個人隔得太遠,他走出門,待在之前的樹蔭底下,以更近的距離繼續看著路濯和小朋友玩鬧。
這畫麵還挺溫馨的。
蘇岱看著,這麽想。
她笑了笑,剛要把相冊收起來,麵前門被推開,一顆毛絨絨的栗色小卷毛探了進來。
“蘇姨。”路濯站到蘇岱麵前,猶豫一會兒後,軟乎乎地朝她笑了一下,小聲開口。
“我抓周的照片,就是有陸先生在的那張……能送給我嗎?”
蘇岱心裏油然生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但這種小事自然不會拒絕,所以也把照片拿出來給了他。
路濯接過照片,看了一會兒後,也把它放進了口袋,動作細致小心翼翼,生怕照片被折彎一點點。
這樣的姿態似曾相識。
蘇岱沉默半晌,想起陸封識剛才放路濯照片的時候似乎也是這個模樣。
他不由想起了陸封識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畢竟路濯現在也算是我的崽。”
這句話蘇岱之前是沒信過的,隻當陸封識是隨意一說,但現在……她心裏突然有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很離譜的想法。
難不成……
這就是傳說中的父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