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別來無恙
唐升站在華夏星的碼頭前, 有些局促的握著拳, 兩隻腿像不得閑一般，上下左右小幅度動著。
相比之下，一旁的小花可以稱作“泰然自若”。
“沒必要吧，又不是第一次和負責人見麵了。”小花嫌棄道。
唐升無語：“你懂什麽？”
今時不同往日。
往昔“疑難雜症研討大會”是個香饃饃，承辦星球自然對他們百般恭維, 特別配合。現如今什麽形式, 他心底還是有AC數的。華夏星願意承辦大會並提供場地, 他實打實不勝感激。
“放心啦，合同都簽好了，聯邦公證處公證過, 難道還能反悔不成。”小花一副“你多心了”的表情道。
唐升看著樂觀開朗的小花，暗歎一聲“心地純良”。
合同是簽了沒錯，各種可以規避的風險，他也盡量事無巨細的在合同裏列舉。但所有人事物的決定權都在場地方的手裏, 若對方在合同範圍內下點絆子, 他也無處可說。到時候若不答應對方臨時提出的漲價條件, 對方撂攤子不幹, 他找何人去。
小花見他仍是一臉更年期焦躁模樣, 安慰道：“哎呀，別擔心, 我不是讓你看過‘風情旅行地’大賽的頒獎，你看白老板那張臉，那可愛的舞蹈, 一看就是好人。”
唐升剛想說“人不可貌相”，就聽到一聲幹淨透徹的聲音。“是疑難雜症研究治療協會的唐升和小花嗎？”
兩人抬頭，發現身前站著一俊秀青年。青年身材修長，長得不說驚豔，但絕對賞心悅目，氣質比熒幕所見更出挑，幹淨而溫和，容易讓人一見傾心。
恨嫁的小花雙眼亮如炬，聲音比之前柔弱了一百分貝，語調也恨不得從萬丈豪情變成似水柔情，一句話轉了十八個調，再加上顫巍巍的後鼻音：“是的呢~辛苦白老板親自來接見~我是小花，協會的人都說我如花似玉，白老板也可以叫我如花~”
白廷：……
“額，還是叫小花吧。”
一旁的唐升被小花的聲音搞得毛骨悚然，原本緊張焦躁的情緒倒是散了幾分，極為親切的和白廷握手交談。
白廷帶兩人搭乘上神州係統提供的【北京出租】，不一會就來到了大會的舉辦地——【嶗山】。隨後白廷帶領兩人，換乘便攜飛行器，簡單的遊覽了一圈嶗山景區。
唐升心潮澎湃。他原本隻期待對方能夠提供足夠大而舒適的區域，誰曾想，是這樣一片寧靜而美好的風景。
唐升坐在飛行器上俯視，萬丈青山混合飄向茶園，寧靜漁港依偎著溫柔海岸線，一切如同一幅色彩飽滿的畫卷。
“你是說，這整片區域，在大會期間，都專門用來舉行活動？”唐升如置夢中，不可思議。
白廷點頭，停下飛行器，指著海邊一片平地。平地上坐落著一棟棟錯落有致的紅頂小別墅，在青山碧海裏格外顯眼。
“那裏就是我安排的住宿區域，每棟可以居住三至四戶的病人及家屬，最邊上連體成排的酒店，則可以作為醫生和工作人員，以及參會嘉賓的休息區。酒店內配有超大會場，應該能滿足你上次提出的需求。如果場地麵積不夠，酒店外的空地也可作為露天會場。當然，具體的住宿和其他要求，還是由你來安排……”
白廷介紹完住宿、餐飲、會務等情況後，又將飛行器設置為慢行狀態。
“整個景區在會議期間，都不會有其他遊客進入。參會的所有人員可以自行選擇遊覽方式，這裏的日出日落，雲霧雨澤都很美。如果身體不好，可以做休閑車到海邊聽聽浪潮聲，若身體允許，可以選擇親自攀爬嶗山，感受這裏的層巒疊嶂。想要閑適一些的，也可以選擇坐索道，縱覽山高海闊之美。”
唐升聽著白廷的介紹，眼角忽然有些濕潤。哪怕在疑難雜症研討大會最鼎盛的時期，他也未曾遇過安排如此周全的場地提供者。
對比起來，他之前所擔心的對方乘機抬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唐升眼含淚光。
白廷特受不了別人煽情，搖搖手表示不必客套。
參觀完嶗山，白廷帶兩人回到西湖邊，為兩人安排了一處落腳的小別墅，一起共進晚餐。
白廷本想回家陪小黑，又不好意思怠慢貴賓，最終隻草草扒拉了幾口。
“對了，有兩件事差點忘記和您說起。”白廷道。
唐升忽然緊張，以為對方後悔了。
“一件是這嶗山景區有位原住民，您可以稱他嶗山道士。他倒是不會到會場來，喜歡呆在山頂雲霧繚繞處。您到時候可能要提醒下參會者，若要到嶗山頂遊玩，盡量不要與其搭訕，若不幸被搭訕，陪其踢一場球即可。”
唐升對這莫名其妙的要求不明所以，不過仍是點頭。
“第二件就是之前和你提及的，我們星球目前最厲害的醫生，名叫華佗，他也希望能參與疑難雜症研討大會。”
唐升有些為難。這事情白廷之前就和他提及過，也是當時白廷提出的唯一要求，說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白廷告知華佗並無任何相關的執業證書時，唐升卻相當擔心。想來能讓白廷這般傾情推薦的，定不是什麽庸醫，更不會是是借行醫騙吃騙喝的混混。
然而唐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會的衰敗之路，就是從當年的幾位騙子醫生開始的。
唐升十分抱歉：“白老板，我知道您推薦的人肯定沒問題，但大會自有一套準入程序。您看這樣成嗎，華佗先生能夠參加所有會議，參與所有醫學討論，也能旁觀問診。但若要獨立問診，則需要有至少一名專業醫師審核診斷書和藥方，且不能執行手術等，您看如何。”
白廷倍感失落，隻得通過華夏原住民聯絡器，將該意思表達給華佗。
好在華佗一聽聞有大批疑難雜症患者將要前來，早已樂不思蜀，並不計較這些條條規規。
唐升自覺心底有愧，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飯至尾聲，唐升的認證器響了幾聲。
點開認證器，唐升詫異，竟然是聖樓集團的王鵬副總發來的信息。
前些日子，王鵬答複邀請函，表示會參與大會時，唐升就覺不可思議。
聖樓集團現在是何等規模的企業，大會如今又是何等落魄，從哪個角度看，對方都沒有理由參加。這點自知之明，唐升還是有的。
當初會給聖樓集團發邀請函，不過是因為對方早年曾經是讚助商，出於禮貌必須群發。唐升早就做好了石沉大海的準備，未曾想，其卻是所邀的一百多家企業裏，唯十不到答應參加的。
此刻，唐升並不想細究這些，因為他看到信息內容——“唐副會，我已到達華夏星。”
離大會舉行還有五日，大會的主要工作小組要明日才能到達，他和小花是作為先鋒提前來看場地。沒想到嘉賓竟然來得如此之早。
唐升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一件兩全其美之事。
他剛還在困擾如何報答白老板的誠意付出，沒想到這麽快柳暗花明又一村。這聖樓集團是聯邦前三大的企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攀上關係，他正好可以借助主辦方的身份，為雙方牽線搭橋。
想來以華夏星的山水之秀美，聖樓集團也會有意投資。
另一方麵，大會住宿還未布置好，他讓白老板來接待，既能招待周全，也能讓雙方增加認知，促進情感。
唐升在心底為自己點讚。
“白老板，有一位重要嘉賓提前來了，您猜是誰？”唐升故弄玄虛。
白廷搖頭，有些想結束宴席，回到小別墅陪伴小黑。
唐升：“是聖樓集團的王總。”
“哦。”白廷道。語氣不冷不熱，並沒有唐升期待的欣喜若狂。
想來白老板是位超脫於世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人。否則也不會毫無利益，卻願意承辦這次活動。
唐升在心底暗自唾棄，他又再次以己度人了。
唐升倍感羞愧，卻依舊道：“如今會場還沒有安排好，白老板能夠接待一下王總嗎？”
白廷早已歸心似箭，不過本著來者是客的原則，還是耐心點頭。“可以。”
不多時，王鵬一行人就按照唐升的定位，來到了其下榻的別墅。
唐升在看到王鵬一行人後，震驚的神色無以複加。
唐升好歹是協會副會長兼大會負責人，對政商高層皆有了解，他一眼就看出，除了王鵬外，身後兩人，一人是程智，一人是古冠玉。這幾乎囊括了整個聖樓集團最高層，除了那位向來深居簡出的樓開墨。
不過是一場已經沒落的大會，值得這三位親自蒞臨？唐升早已過了受寵若驚階段，直接進入疑神疑鬼狀態。
據聞聖樓集團的老大樓開墨許久未露麵，莫非，其實有重病在身？三人是來尋醫問藥的？
唐升越思索，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不過眼下，他還是決定先牽線搭橋。
“白總，這位是聖樓集團的王總，王鵬，這是古總和程總。”唐升介紹道。
王鵬笑了笑，看著白廷：“白總，別來無恙。”
“啊，你們認識呀？”唐升詫異。
一旁的小花補充道：“人家是風情旅行地大賽的獲獎者和頒獎嘉賓。”
唐升看著王鵬的熱絡，顯然不僅僅隻是嘉賓這般關係，倒是白廷顯得疏離得多，對幾人還不如對唐升的熱情。
互相寒暄了一陣，王鵬一行人和白廷就一起離開，白廷還要為其安排住宿。
四人走出別墅，已是夜深，西湖邊仍有情侶遊人竊竊私語。天上的星光連綴成線，地上的路燈光華閃耀，湖中的燈影朦朧迷幻，天地間不同的明亮，在這一處交接，分不清虛實。
王鵬踱步在白廷身旁：“白老板，華夏星真是個讓人迷醉不知歸路的星球呢。”
他的恭維顯然到了點上，白廷很喜歡有人真情實意的讚美祖國。“確實，這裏永遠是我心中最美，最神聖的地方。幾位這些日子也可以多在華夏星走走，有什麽需要的和我知會一聲。”
王鵬依舊笑得不露聲色：“每次見白老板，都有新的驚喜，白老板真是年少有為呢。”
白廷沒聽出王鵬話裏話外的試探，更不知其來意，隻是習慣性的客套答複：“沒有沒有，王總才是聲名遠播，我非常期待能和你合作。”
王鵬和程智對視了一眼。
三人中，程智眼光最毒，看人最為犀利，王鵬想知道他是否看出破綻。
程智微微搖頭。這白老板麵相純良，行為舉止也很謙和有禮，沒什麽商人的銅臭味。要不是王鵬之前的描述鋪墊，他倒會將對方誤認是位象牙塔出來不久的讀書人。
程智快走幾步，和白廷並肩，試探性問道：“不知道白老板對聖樓集團了解多少？”
白廷表情一僵。
他對程智了解極為有限，對方隻是來參加大會順道拜謁，也未有合作意向，一開口就是這問題，又是何意？
就和你在辦公室坐著，特朗普忽然說要來和你見麵，你原本挺興奮，想著見見名人長長見識，結果對方一開口就問：“你能說下美國兩黨製的優勢和石油與美元掛鉤對國際形勢的影響嗎？”
白廷打哈哈道：“聖樓集團，聯邦最大的企業之一，很多年輕人夢想的天堂，是每一個創業者學習的目標。”
萬能說辭，套誰都適用，完美！
程智：“不知白老板是否知道我們的老總，樓先生。”
白廷心底無奈，早知道這人如此自我感覺良好，他就該事先先背兩篇聖樓集團的營銷文，好好了解下聖樓集團的企業宗旨，領導者的雄才大略，以便隨時能誇讚一番。
白廷麵色如常：“那是當然，樓先生德高望重，和藹可敬，美名遠揚，我自然心生傾慕。”
白廷理所當然的認為，能建立聯邦TOP1企業的，定是個飽經風霜、閱曆豐富的老者。
程智：？？？
王鵬：？？？
古冠玉：？？？
三人麵麵相覷，彼此眼中盡是迷惑和彷徨。
德高望重？
和藹可敬？
這形容詞怎麽如此迷幻？
程智不愧是人精，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可能——這位白老板，可能根本都不知曉聖樓集團基本信息，所答之言皆是想當然的打哈哈。
白廷沒注意到幾人臉上的暗潮湧動，將三人帶至一處別墅。“三位在大會開始前，不妨就居住在這裏。我的屋子離這不遠，各位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聯係我。”
安排好住宿，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順道為其介紹了能夠遊玩之處，白廷正要離開，程智忽然道：“白老板，這時間還早，良辰美景的，我帶了些好酒，不妨一起飲用？”
白廷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已是平時要就寢的時段，沒料到在聖樓集團高層的眼裏，竟然屬於還早。
果然成功之人都不太需要睡眠時間。
白廷肅然起敬，看著程智時眼前不禁飄過一行字——“你見過淩晨四點的聖樓集團嗎？”
“謝謝程老板，不過家裏還有人在等我，不如改日？”白廷道。
“那正好，不如去白老板家裏飲用，美酒就是越多人喝越好喝！”程智大言不慚。
白廷有絲不悅，這人怎麽如此沒有眼力勁？能坐到這位置的，不都該是人精中的人精嗎？
程智早已從白廷依然溫柔帶笑的麵容中讀出“MMP”，不過為了探得虛實，也不得不做出這等惹人嫌棄之事。
一旁的古冠玉適時助攻：“在飛船上食欲不好，此刻有點饑餓感。”這話倒是真情實感。
白廷輕歎一聲：“我那還有些食材，要不我給各位煮碗餛飩？”
程智連忙點頭。餓翁之意不在餛飩。
四人又重新走在街道上。
此刻已是夜深人靜，華夏星出於節約考慮，這個時段的路燈會熄滅二分之一，並且亮度減半。星光也疲倦了，顯得冷清，遠處的峰巒隻剩隱約的輪廓，唯有草叢中的蛙叫蟬鳴越發清晰。
王鵬看出白廷臉上的疲倦，打算采取疲憊攻勢，明裏暗裏的試探不斷。白廷顯然是真累了，隻是隨口應和兩聲。
王鵬：“對了，剛才說到我們老大，白老板可能有誤解，我們老大不至於德高望重、和藹可敬，不過雷厲風行、不苟言笑倒是真的。”
後邊的古冠玉餓得饑腸轆轆，一路都鮮少接話，這回不得不反駁：“更恰當的用詞是不近人情，每天都是一張生人勿近的臉。”
若放平常，白廷挺有興趣聽聽這種高層間的內訌，不過此刻他又累又困，隻是有氣無力的應付了一聲。
很快，四人來到一棟極有生活氣的別墅前。別墅內的花木早已“一枝紅杏出牆來”，讓牆外之人都能感受到院內的勃勃生氣。
程智和王鵬又互相遞了一個眼神。
他們如此惹人嫌棄的要來白廷這作客，就是想確定下傳說中的異獸是否在此。以兩人的想法，傳說級異獸若沒寸步不離，那肯定是呆在主人的屋子裏。
他們也想估量下，白廷到底是深不可測，還是他們過於思慮了。
白廷正要開門，院門忽然打開，一道身影從門內竄出，一下撲在白廷身上。
來人身上本帶著幾分陰鷙，但在碰觸到白廷後，所有的戾氣都停止了張牙舞爪，變得溫順乖巧。
“白白。”小黑軟乎乎道，有些埋怨。自從上次“風情旅行地”頒獎後，他們很少分別這麽久。
白廷也飽含歉意，他本打算安置好唐升後就回來。看眼前這情況，小黑怕是一直在等自己共進晚餐。
“抱歉啊，我給你做好吃的。”白廷溫柔道。
白廷轉過身，想為三人簡單介紹小黑，卻見三人皆是一副被五雷轟頂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