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千山
節目錄製的最後一站, 在千山進行。
千山，又名千朵蓮花山。傳說開天辟地、女媧補天之時, 一不小心，將一塊補天的五彩石掉落遼寧，化作了千多蓮花似的山峰。
民間曰“識得關東千山秀，不看五嶽也無悔”，雖不知東北的山為何總喜歡拉踩五嶽, 但白廷卻愛極千山的壯美與秀麗。行至山頂，雲海浩瀚，雲中一座座山頂, 宛若千多蓮花灼灼盛開。
此刻, 節目組眾人站在仙人台上。
仙人台是千山的第一高峰，據說當年有位人間神童和神仙在此下棋。他們棋逢對手，難分伯仲, 下到了天荒地老，最終也沒下完這盤棋，變成了頑石。
白廷本以為最後一站的節目錄製, 會來個棋局相關的項目，未曾想, 節目組向來獨辟蹊徑。
駱島：“這一環節名為‘獻上我的情啊坦誠我的愛’。”
眾嘉賓都為這惡俗的名字倒吸一口涼氣。
駱島：“大家相處了一段時間, 可謂有深厚的感情。”
霍樹很不給麵子的打斷：“導演，你哪隻眼睛編造出深厚的感情。”
駱島鬱悶，卻也隻能示意後期剪掉這一段。
這幾期節目觀眾反饋，莫名出現了“感人團魂”這詞匯。看膩了撕逼炒熱度的節目, 觀眾忽然很喜歡這夥人和諧健康的打鬧，於是無中生有的腦補了“他們關係極好，特別融洽，彼此相愛互助”這些不存在的東西。
駱島很想吐槽觀眾眼睛是從鼴鼠身上移植的嗎？不過作為節目方，觀眾就是天，他們隻能迎合喜好。觀眾喜歡什麽，他們就打造什麽，哪怕是不存在的“團魂”。
駱島輕咳一聲，繼續道：“這裏有兩個箱子，獻情箱和坦愛箱，每個箱子裏都有八位嘉賓的名字。每人從兩個箱子中各抽出一個名字，抽到自己名字無效，重新抽取。而後，你將給獻情箱中的人贈送一件禮物，記住，市場價不能超過一百聯邦幣。而後對坦愛箱的人坦誠一段自己的心聲。”
白廷聽完規則，嘴角忍不住抽搐。這千山有五寺八觀九宮十二茅庵的風景，不欣賞也罷，偏偏要在這冷風冽冽的高山之巔“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很快，眾人抽取了自己獻真情，獻愛心的對象。
白廷看著手中的木片。送禮對象——樓景明，講心聲對象——也是樓景明。
白廷一邊感歎世間如此巧合，心下卻不由鬆口氣，自己也說不清在緊張什麽。
駱島：“大家有四個小時間，準備禮物和心聲。”
白廷一路思考。
介於送禮對象和表心聲對象皆是樓景明，倒是能節省不少心思。
送禮送什麽呢？
大概因為正在東北土地上，白廷第一反應是——送個貂。
穿越前，白廷其實無法理解東北人對於貂的喜愛。尤其是看到同部門的東北學姐花了一個暑假打工的錢，買了一件貂給自己做禮物。在他看來，一來浮誇，二不環保。
學姐卻告訴他，在東北，貂的存在不是保暖，不是衣服，是氣質、是地位、是風韻、是傳統、是光是電是神話。如果大冬天走在街上，別人皆穿貂，而你穿一件羽絨服，那和裸奔沒有區別。
送貂的念頭在白廷腦海持續十分鍾後，被白廷丟出腦外。
首先經費超標，隻有一百聯邦幣，其次樓景明的氣質，適合搭配禁欲的軍裝，一身貂皮倒讓他落了俗套。
白廷思來想去。
送點長白山人參、靈芝、虎骨之類，似乎有些超經費。他也不能冒然將這些物件定價一百聯邦幣，畢竟以後還要作為特產銷售。
送點哈爾濱紅腸、朝鮮泡菜、三寶酒之類，又顯得過於隨意，似乎沒花心思。
白廷正思索著，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哎呀，白老板，幹嘛神情這麽凝重？”霍樹從後方冒出頭。
白廷：“總要認真準備一下。”
霍樹嬉皮笑臉：“準備啥？總不能是表白？”未等白廷回應，霍樹忽然道，“哦對，這倒是個表白的好時機，你覺得呢？”
白廷笑笑，胡亂瞎扯道：“我們這流行清明節告白。”
霍樹覺得新鮮：“清明節是做什麽的？”
“就是一個祭拜先祖和鬼神的節日。”
霍樹不解：“那為何要在清明節告白？”
白廷一本正經：“如果成功就成功了，如果失敗，可以表示是被鬼附身，緩解尷尬。”
霍樹點頭，深覺十分有理，這節日設置得很是體貼。然而看著白廷似笑非笑的表情，霍樹又覺……怎麽好像被忽悠了？
另一邊。
樓開墨盤坐在仙人台的鵝頭峰上，任山風淩厲的刮過臉頰。
樓開墨看著手中兩張木片。
**心聲的對象——卡良。完全不重要。
送禮對象——白廷。樓開墨掌心滲出微汗。
他平日沒少送禮，但多是些商場往來，交際應酬成分居多。
若對象是其他嘉賓，和平日裏也沒多大差別，對他而言不過例行公事。
可對象是白廷。
樓開墨糾結著，點開了四人小群。
樓開墨：你們一般送很重要的朋友什麽禮物。
樓開墨平日鮮少在這群裏發言，即便發言，也是些正兒八經的工作傳達。忽然冒出一條畫風違和的信息，其他三人都未反應。
許久。
古冠玉：老大要送禮？送誰？
樓開墨沒有回答。
但這不妨礙古冠玉開啟滔滔不絕模式。
古冠玉：老大我幫你搜了搜星際網商城賣得最好的禮物！
說完唰唰唰發了幾張截圖。
圖1：一個刻字的杯子，杯子上的圖案是XXX愛心 XXX。
圖2：紅色錦旗，旗上是XXX是我最好的老婆！XX是模範好基友！XXX生日快樂！
圖3：一個閃著詭異燈光的相框，框內裱著雙人照片。
古冠玉：老大，怎麽樣？喜歡嗎？這些銷售量都超高 。
樓開墨：……
古冠玉：而且商品介紹都寫著，“她收到禮物後都哭了！”“99%的女生被感動！”“拆開禮盒的一霎那，她抱住我失聲痛哭！”
程智：我怕對方是會羞恥到哭。
樓開墨關掉小群，放棄向這三人求助。
四個小時候，眾人重新匯聚山頂。
趁著攝像機還未開始拍錄，霍樹問白廷：“白老板，準備啥禮物了？”
白廷也不故作玄虛，晃了晃手中的東西。
霍樹上下左右瞧了許久，疑惑道：“一塊石頭？”白老板怎麽看也不像是小氣和隨意的人。
白廷：“原石，有一定幾率開出美玉。華夏星商城就有售賣，你也可以購買。”
霍樹聳肩，不明所以，卻也不想探究，反正白廷的禮物和他無關。因為三個小時前，他就知道是誰要為他贈送禮物。
三個小時前，霍樹和卡良在山下相遇。
卡良直接告知，自己抽中了霍樹，懶得想條條道道，索性直接詢問其想要什麽禮物。
霍樹答道：“一百聯邦幣也整不出花，你弄些實用的好了，免得浪費。”
於是此刻，霍樹看著卡良，喜笑顏開，“你帶啥禮物啦？”
卡良將滿滿一大麻袋給了霍樹，上麵寫著“東北大米”，另一手拎著一桶花生油。
白廷也瞧見了，忍不住道：“比起送禮，我覺得更像扶貧。”
駱島沒給眾人互相打趣的機會，很快宣布錄製開始。
打頭陣的是霍樹，他的送禮對象是霍星。
霍樹掏出一大袋子丟給霍星。
“東北紅螞蟻，我剛在千山景區裏的紀念品店采購的。”
霍星淡然地看著透明包裝內肢節分明，紋路清晰的紅螞蟻，麵色如常。
霍樹道：“這紅螞蟻能夠增強人體免疫力，還有一大堆其他功效懶得複述，你自己看說明書啦，最重要是能夠治**、早泄和遺精。”說著，露出一副“我懂，別難過，不要羞於啟齒”的表情，企圖坐實霍星這些症狀。
霍星麵無表情，懶得搭理自己弟弟的把戲。
霍樹討得沒趣，噘嘴：“當然啦，直接食用不符合你大科學家的氣質，你也可以搞點創新性用途，比如與其共眠啦，反正都是屍體，也不會爬來爬去；再比如當做小寵物啦，畢竟活物不喜歡你。”
一旁的白廷想象了一下畫麵，忍不住瑟縮一下。再看霍星，一臉淡然，不禁佩服。
霍樹送完禮，亮出自己**心聲的對象——白廷。
霍樹對白廷挑了挑眉。“白老板，雖然今天不是清明，但我覺得這等風光美景，雄奇山色，倒也適合講點心裏話。”
白廷點頭。
“你覺得我怎樣？”棕色卷發青年語調輕佻，眼神卻真摯，讓人分不清真心假意。
“很可愛 。”白廷道。
霍樹：“你接受跨國戀嗎？”
白廷一時沒聽懂弦外之音，道：“真愛無國界吧。”
霍樹眼睛很亮，像是璀璨奪目的星。“那我能成為你的真愛嗎？”
周圍發出一陣喧嘩，起哄和噓聲此起彼伏。
白廷終於聽懂了。
不過他還來不及回應，因為腦海中，原住民聯絡器再次被刷屏。
葫蘆娃大娃：不行不行！不能搶走我爺爺！
花木蘭：同行二十日，不知此娃這等居心。
關羽：黃毛小兒，接老夫一刀。
白素貞：若真喜歡，不妨一試，或許能成一段佳話。
彈琴蛙：本人新作開坑《那一年千華山上，你告訴我不僅僅是朋友，那一刻我該何去何從》。
浪公子：長得倒也湊合，行為舉止也夠浪，我投一票支持。
……
白廷無語的看著華夏星NPC們分成兩派，你來我往雄辯，不亦樂乎。
片刻，白廷看向霍樹：“我把你當弟弟。”
“啊？”霍樹有些失落，片刻後又問，“弟弟能發展成男朋友嗎？”
白廷：“怕是不行。”
霍樹看著白廷的表情，確定神情裏沒有一分留戀或欲拒還迎，很快死心。他不是死纏爛打之人，活得灑脫，感情也不是生活必須品，既然對方不願意，他也不強求。
“哎，行吧。我好久沒遇上這般誌同道合的人了。”霍樹遺憾道。
白廷則在反思，他們哪裏誌同道合了？莫非是一起看論壇上喪節操的同人文？
霍樹很快振作：“弟弟就弟弟。節目錄製完，我回帝國去和霍星脫離兄弟關係，然後我們兩去登記一下，以後你就是我哥了。”
被拋棄的兄長霍星：嗬嗬。
幾人的贈禮和表白結束，輪到樓開墨。
樓開墨**心聲的對象是卡良。
樓開墨：“沒啥好說。”
卡良：“嗬，樓總還是隨便說點，照顧下節目。”
樓開墨點頭，一副從善如流的模樣：“希望你能做個真實的人。”
卡良嘴角抽搐，這世上看穿自己麵具的，除了他的親信親人，也就隻有死冤家的樓家兄弟。
卡良皮笑肉不笑，保持著風度：“是嗎？謝謝？這句話也同樣送給你。”
眾人隻覺一陣寒風徹骨，冷過這山頂洶湧的涼風。
到了樓開墨送禮環節，白廷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詫異。
樓開墨送給白廷的，是一麵做工精巧、鑲嵌華麗的圓鏡。
白廷接過，淡淡道：“謝謝。”
一旁的駱島忍不住：“這寓意是什麽？有什麽祝福和期望呀！”都這樣送一樣回一句謝謝，這節目怕是剪不出十分鍾有效素材。
樓開墨盯著白廷：“這鏡子，好像那晚洱海的月亮。”
白廷自然清楚他說的是哪晚。
他和小黑采集完上關花、蒼山雪、蝴蝶泉水，而後劃著小船，行至洱海中央的月影上。
那晚的景色很美。
那晚的人兒很好。
可惜早已時過境遷。
白廷依舊淡淡道：“嗯，是挺像的。”
樓開墨看著白廷“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心一陣陣下沉，仿佛從這仙人台頂掉到了山崖之下。
最後一位出場的是白廷。
當他告知其兩個項目的對象都是樓景明時，嘉賓們無視排除法一看便知的實情，很配合的傳來一聲“哇”。
表白環節，白廷抒發了一番感謝之情，感謝樓景明保衛聯邦，保衛華夏星。
樓景明也感謝了白廷對於軍部工作的支持。
一旁的霍樹忍不住吐槽：“我以為我在看《軍人與百姓》節目。”
卡良點頭：“感覺下一刻，兩人就要並肩站立，拳頭握胸，仰望天空喊道——‘不要鬆懈！和我一起保衛聯邦吧！’‘是的，不要大意！讓我們一起為聯邦之崛起共同奮鬥！’”。
霍樹：“我去，有畫麵感了。”
到了送禮環節。
白廷為樓景明選的，是一塊岫岩玉的原石。
岫岩玉和陝西的藍田玉、新疆的和田玉、河南的獨山玉並稱中國四大名玉。岫岩玉質地溫潤，細膩圓潤。而樓景明給白廷的感覺，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因為節目組規定，所送禮物不能超過一百元，白廷就是弄個戒麵也不止這個價。
睜眼說瞎話就更不可行，畢竟岫岩玉作為東北產物，將來也是要售賣的，他可不能留下被壓低物價的把柄。
故而白廷靈機一動，決定發展原石生意，在商城中上架原石，個頭體型不大，開出幾率低，供遊客小賭怡情。
白廷這塊原石是讓幾個NPC都掌過眼，確定這塊原石內有玉，並且能開出水種不錯的珍品。
然而途中出了點意外。
當白廷正要回原位拿岫岩玉時，發現原處多了六七塊極為相似的石頭。
霍樹懺悔：“我剛圖有趣，就在商城買了幾塊，不小心和你的混一起了。”
白廷心累，挑了一會，憑感覺選中了最像原本的那塊。
白廷回到樓景明對麵。
樓開墨忽然走到霍樹身邊：“這些石頭能賣給我嗎？”
霍樹：“想要呀？一顆十萬。”
樓開墨毫不猶豫的劃了七十萬給霍樹。
霍樹：？？？土豪的世界果然任性。
場中央。
駱島看著原石，調侃道：“白老板給元帥的禮物，有點敷衍呀。”
白廷很坦然的將玉的文化寓意等講述一遍，當說到“樓景明似玉，謙和內斂溫潤時”，向來不苟言笑的樓景明忽然嘴角上揚。
與之天差地別的，是數米之隔的樓開墨，冷氣逼人。
駱島：“白老板這寓意是很好，可沒人知道這裏麵有沒有玉不是。”
白廷本想邪魅一笑，很霸總道“我不要你覺得，我隻要我覺得，我打包票裏麵有玉”。當然，這舉動太中二，白廷很快打消念頭。
節目組很快弄來一台切石機，無論原石裏有玉沒玉皆是節目可剪切素材，節目組不打算給樓景明自個開石的機會。
刀起石開，切割機運轉飛速。
白廷自信的等著美玉生成。
然而第一次切開，空空如也，隻有石料。
白廷不死心，這美玉也可能長偏了。
然而等到石頭碎成顆粒，也沒見一點美玉的蹤影。
白廷頓覺心拔涼拔涼，腦海裏浮出一句話“玩玉毀一生，賭石窮三代。”
未等主持人調侃，樓景明上前，將切碎的石頭包裹起來，放在一工藝精巧的錦囊內。
“這外看是石頭，裏看還是石頭，說明我們的情誼表裏如一。”
哎呦。
雖然樓景明的本意是幫白廷解圍，可這話說出口，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果不其然，這期節目播出後，明白CP瞬間左腳踩青白，右腳踏雙樓，直接登頂了熱度最高CP。
而此刻。
隻有樓開墨則輕嗬一聲：“表裏如一的沒什麽。”
十多天後，正在觀看這段節目的古冠玉和王鵬麵麵相覷。
古冠玉說出兩人疑惑——“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麽覺得這石頭和老大辦公室那幾塊非常相似！”
“可能是巧合。”
古冠眉毛挑了挑：“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一遍。”
王鵬撲克臉的往咖啡中加砂糖：“老大應該不至於。”
片刻後，王鵬默默吐掉糖量超標的咖啡：“哎，你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古冠玉：“我怎麽覺得有點心酸，心疼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