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六

什麽是盛昭第一暢快興奮的時刻呢?

杜桑沒有問?。

因為他表現得格外平靜, 整個人?看起來一點兒異樣都沒有。

每天該吃吃,該睡睡,該做的時候絕不猶豫, 該工作的?時候和以前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點,大概就是以前都是他一個人回家, 現在?的?車中?得多捎個人?。

“我想問個問題。”在車中的時候, 孟經紀人?忍不?住對杜桑說。

杜桑看向他的?眼睛, 專心點點頭。

“你是怎麽忍受他龜毛冷漠的?個性,決定嫁給他的??”畢竟孟經紀曾經一度認為盛昭帥歸帥,有錢歸有錢,但能受得了他的?人?, 實在?太少了。

盛昭最近睡眠不?佳,此刻正靠在?後背上?帶著眼罩補眠,聞言將?眼罩上?挪,涼悠悠地看著孟經紀。

“龜毛冷漠?”杜桑愣了愣,疑惑道, “哪有啊?”

孟經紀:?

杜桑:“我?覺得三少爺很溫柔呀, 平時也很好將?就,生氣的?時候隻要一塊巧克力?蛋糕就哄好了。”

孟經紀:??

盛昭拽著杜桑的?手, 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

杜桑收到鼓勵, 繼續說:“提什麽要求都會答應,我?給的?建議也會聽。平時生活的?要求雖然高了一點兒,但我?要是做得不?好,他就自己去做到令他滿意的?程度,不?會強迫我?一定要做到和他一樣的?高度。”

“這麽想來……”杜桑彎眼笑著, “這明明就是個認真?生活,又外冷內熱的?人?呀。”

盛昭直接笑出聲。

光線照在?他漆黑的?瞳孔中?, 透出愉悅的?神色。

孟經紀:……

神他媽認真?生活、外冷內熱。

神他媽溫柔、好將?就。

他還是第一次他媽聽見這幾?種詞匯聚集在?盛昭一個人?身上?。

“哦哦,還有我?覺得……”杜桑還想繼續說下去,孟經紀抬手做爾康拒絕狀。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說了。”

他已經知道在?吃狗糧了謝謝。

他就不?該問?謝謝。

孟經紀忍了忍,實在?是不?知道小?姑娘眼瞎,還是某人?在?老婆和外人?麵前,真?的?是有兩副麵孔。

……

暴雨和狂風送來蕭瑟的?涼意,又在?人?們以為秋天快要到來時,讓陽光將?四周照得無限亮。

在?某次深夜回家的?路上?,盛昭正坐在?篩選新送來的?婚紗,忽然接到了個電話。

杜桑用餘光掃到了“盛明”的?名字,見他抬手接起?來。

五秒後,盛昭掛斷了電話,讓司機開往了一家醫院。

就算杜桑沒有聽清楚電話的?內容,從盛昭的?神色中?,也大概猜到盛老爺子快要不?行了。

目的?地果然到了盛老爺子的?病房外,盛明對盛昭說,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了,老爺子想單獨見見他。

杜桑一愣,停下了腳步。

如今的?盛家,盛明為了維護盛世,在?短短幾?日老了十歲。盛立鬆靠坐在?牆上?,臉色煩得不?得了,江氏端著一杯水遞給他。而盛含章明明坐在?同樣的?位置,一直打著瞌睡,卻得不?到母親的?半分關愛。

眼看著盛含章的?腦袋就要撞在?牆上?,杜桑眼疾手快伸了過去,用手掌幫她擋了一下。

但她還是醒了,眼睛朦朧地睜開,慢吞吞地喊了句三嬸嬸。

杜桑坐在?了她旁邊,讓她靠著自己睡。

聽說,出了上?次那件事後,盛家作為笑柄,在?業界名聲更差。聽說,金小?夫人?得知盛輝身體不?行,盛世也沒多少實錢後,卷被?子跑了。

如今臨終的?最後一麵,隻有盛明一家守著,盛映如三人?更是來也不?來,畢竟自己已是應接不?暇,也覺得盛輝這個人?,格外晦氣。

盛家大勢已去,堪堪維持。

-

盛昭推開門,病**?的?盛輝轉頭過來,雙目難得清明。

無論根據哪路的?話來說,都叫做回光返照。

盛昭走了過去。

盛輝心髒的?波動在?一瞬間起?伏很大,盛昭拖了張椅子坐過來,離他一雙腿長的?距離。

他長腿交疊,用懶洋洋的?姿態,看著自己的?父親。

哦,不?對,是曾經的?父親。

盛輝似乎想要說話,但最終隻能張張唇,什麽都沒說出來。

盛昭看了看他的?心電圖,一條無形的?溝壑,橫跨在?兩人?之間。

他歪著頭,慢悠悠地開口:“專程過來一趟,倒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些父慈子孝,也不?是來送你一程。”

想了想,好像也不?對,他覺得今天會說的?那些話,應該能“送他一程”的?目的?。

“你一定很驚訝,為什麽張純宛和徐秉,兩個人?直到婚禮當場才?被?爆出有血緣關係?或者盛映如這麽謹慎的?一個人?,難道在?結婚之前,不?會去查徐秉的?背景真?假?”

“這樣的?婚禮,如果沒有前麵的?掩蓋,是很到達最後戲劇性的?效果。”

而這位掩蓋的?人?,已不?言而喻。

盛昭勾起?淡淡地笑,而盛輝那雙清明的?眼,卻漸漸變得渾濁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心電圖瘋狂地跳動著,雙目顫動。

是盛昭,在?拉斯維加斯擺了盛立鬆一道,在?他被?打得半死的?時候,讓徐秉“陰差陽錯”救了他。

徐秉為了給母親治病,生活捉襟見肘,急需用錢。

而報複盛輝一家,是他早已夢寐以求的?事,所以當盛昭找上?他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為了給母親治病,忍著惡心談戀愛,忍著惡心遇見盛輝,可真?是太簡單了。

盛昭在?這件事中?,似乎什麽都沒參與,但又似乎什麽都參與了。

他琢磨人?心,分析利益與得失,知道誰缺什麽,誰急需什麽,誰又恐懼什麽。

但這怎麽能怪他呢?

盛昭懶洋洋地站起?來,將?盛輝的?被?角,仔仔細細地捏好:“怪隻怪,你一生作惡多端,自食其果。”

他本非天性涼薄,而在?這樣的?家庭中?,抱歉,因為從沒體會到一點兒親情,所以對於這群人?,隻有陌生的?憎惡。

“盛輝。”

盛昭站在?病房的?窗前,漆黑的?夜是他的?背景,冰涼的?光線投射在?他的?發頂,他垂眉喊名字的?時候,宛若審判的?神祇。

“你到死的?時候也給我?記住,你這輩子最在?乎的?東西——盛世集團——結束在?了你的?手中?。”

-

杜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一直沒敢睡。

因為她怕盛輝此刻死在?病房裏,就算大限將?至,在?隻有盛昭一個人?在?病房的?時候,對盛昭也是很不?好的?。

但盛昭出來了,他神情淡淡,甚至和進去之前沒什麽變化。

透過病房門的?玻璃窗,杜桑看著心電圖好好的?,莫名鬆了口氣。

“我?不?會讓他死在?我?麵前的?。”盛昭看了她一眼,牽著她的?手,輕諷道,“他、還、不?、配。”

她溫柔地點點頭,“嗯,老公最聰明啦。”

“……”

盛昭帶著她離開,再也沒回頭。

……

時間又過了兩天,盛輝去世的?消息傳來。

時間精確到秒,盛明發在?了他的?手機上?。

彼時的?杜桑正靠在?他肩上?,用平板翻看著自己的?婚禮場景。

好看的?類型真?的?很多,她選的?眼花繚亂,剛想抬頭問?問?老公,忽然就看見這條消息。

盛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將?她的?平板丟在?地上?,將?人?反壓在?**?,低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像是需要將?什麽東西宣泄而出,卻苦苦找不?到途徑。

杜桑先是嚇了一跳,而後便任由他胡作非為。直到彼此之間融入了血腥的?氣味,他總算冷靜了下來,抬起?身體,擦掉她唇角的?血絲。

是他舌尖的?傷口,他剛才?自己將?自己咬破了。

“晚晚。”

他將?雙臂壓在?她臉頰兩側,啞聲道:“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暢快興奮的?時刻。”

別?人?的?開心,或許是買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許是得到了喜歡人?的?回複,或許是得到了他人?的?讚揚。

但他不?是。

他的?開心,是看見盛家瓦解,讓盛世倒閉,聽聞自己父親的?死訊。

杜桑看著他的?瞳孔,忽然感到很難過。

他在?迫害中?成長,而後用一生的?時間,去毀滅自己的?原生家庭,救贖自己的?童年。

她安撫似地摸著他的?臉頰,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那這麽開心,我?應該怎麽獎勵你呢?”

“明天,給你做一桌子的?巧克力?蛋糕好不?好?”

“明天,一起?去爸爸家裏,吃一個溫暖的?、有愛意的?早餐好不?好?”

她目光盈盈地看著他,像遙遠的?星空,像近在?咫尺的?煙火。

“你不?是沒有家的?。”

“你的?家在?這裏,這裏有你的?妻子。”

“你的?家在?爸爸那裏,那裏有從小?照顧你的?杜叔叔,以及喜歡你的?陳姨。”

你不?是沒有家的?啊。

所以你別?難過。

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是會永遠對你好的?家人?。

盛昭心思一動,喉結上?下一滾,再次低頭吻了上?去。

這次,不?再是粗野和狠厲的?奪取,而是溫潤而無聲的?品味。

他勾出她濕軟的?舌尖,淺淺地勾勒著,用最誘人?的?語氣,將?人?哄騙著坐在?他身上?。

“今天換個姿勢。”

盛昭說:“任君揉……”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她附身堵住了他的?話。

她柔軟地撞上?來,在?某個不?知名的?時刻——

他咬住她的?耳垂,不?經意地問?:“10月01日是個好日子,嫁給我?好不?好?”

“好。”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