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大早的,竇嬤嬤就過來張羅了, 倒也沒弄出動靜, 沒人來跟鹹笙講,他就窩在**繼續睡。

湛禎精力旺盛, 鹹笙一次下來卻至少要三四天走不動路, 但哪怕吃不到嘴裏, 每晚也沒見他少占便宜。

盡管他仍然好像很委屈。

鹹笙迷迷瞪瞪剛醒一點兒,就感覺脖子裏好像有蟲子咬, 他軟綿綿推了推,湛禎老實退開,撫著他的頭發沒有再打擾。

鹹笙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長相凶惡的大狗。

明明看上去很有攻擊性, 卻出乎意料的乖巧聽話。

他便仰起臉,輕輕親了親他的下巴,“幾時了?”

“卯時剛過。”湛禎拉起他的手在下巴上蹭, 鹹笙便順勢摸了摸,眼睛眯縫著還沒睜開, 就淺淺笑了開。

不知道為什麽, 他很喜歡湛禎的下巴, 那裏的弧度很好看, 線條流暢而堅毅,連接著凸起的喉結, 莫名叫人十分心動。

他忽然情動, 湊過來吻湛禎, 意料之中的被他摟住欺負了一番。

自己送上門的, 鹹笙便由著他了,好一會兒,湛禎克製的把他摟在懷裏,低低道:“身體要趕快好起來。”

要趕快好起來啊,鹹笙經常聽到這句話,每次聽到都心裏酸酸軟軟,他點點頭,用力拱了一下湛禎,故意道:“好了也不天天給你弄。”

“又不隻是為這個。”湛禎說:“孤還想帶你出去玩呢。”

提到出去玩,鹹笙就精神了。

本來說好元宵節讓湛禎帶他出門的,結果為了躲掉跟皇後泡澡,害自己躺了小半個月。

但這件事也不能怪湛禎就是了。

他很快爬了起來。

如今天氣轉暖,屋內的爐子紛紛被挪了出去,隻剩下一個大的,鹹笙鑽出來,讓月華把皇後那件衣裳拿過來,結果湛禎搶先一步下床,揪著昨日挑好的走來:“出嫁從夫,孤讓你穿什麽,你就得穿什麽。”

鹹笙不得不提醒他:“我會告訴母後,是你讓我這麽穿的。”

“說就說。”湛禎說罷,伸手把他抱下來,親自幫他將裙子給他穿上,笑道:“孤還是第一次給人穿衣裳。”

“喜歡嗎?”鹹笙說:“要是喜歡,以後日日都讓你穿。”

他們又交換了一個吻,湛禎將上身的短襖套上他的手臂,因為怕他覺得冷,又在外頭弄了件夾棉比甲,道:“今日不算特別隆重,也就一起吃個便飯而已,你不用太緊張。”

鹹笙才不緊張,但他還是一笑,順從道:“好。”

湛禎第一次給人穿衣裳,墨跡了半天,又扯著他來到梳妝台前,心血**要給他梳頭發。

他要怎樣便怎樣,鹹笙老實的很,隻偶爾被扯痛頭皮才要抱怨一聲。

湛禎原本給他梳頭就很小心了,一聽就更小心,謹慎的拿手指扒拉微涼的發絲,確定沒結再梳。

湛禎做雪雕手極巧,弄發型卻著實不怎麽樣,本來還想弄點花樣,最終隻給他在腦後挽了個球,他揪著那球,從鏡子裏看鹹笙忍俊不禁的表情,也不覺得自己笨,又拿手來將他鬢角的碎發全弄上來。

皇室有規矩,女子妝發要莊重,幹淨,這第一點就是臉邊不可以有散發,要把整張臉完全露出來,臉大的也不能遮。

鹹笙頭發太多,並不能完全束住,湛禎不知從哪兒摸出一隻素淨的玉簪固定好那個球,球體上還垂下很長的頭發。

明明已經十分簡單了,他還是有些不滿:“怎麽生的這般好看,今日就不要上妝了。”

“那麽多人,不好素容,我妝淡一些吧。”

這就觸及到了湛禎的知識盲區,隻好換月華上場,他站在一邊兒摸著下巴看,若有所思的觀察月華的動作,很快又躍躍欲試要上手:“我來,我知道這個怎麽用。”

他拿起拿盒唇脂,蘸在指尖,認真的在鹹笙嘴唇點,鹹笙抿嘴忍笑,結果對方還是手指一抽,點到了嘴角去,他受不住,伸手推他:“好了,不要鬧我了,快去軍營。”

“這個唇脂太亮,要再淡一些。”

“知道了。”鹹笙沒好氣:“我會自己換的。”

不過是跟一些女子見麵而已,他居然磨磨唧唧耽誤這麽長時間,金銀都不許戴。

月華好笑道:“殿下真是孩子氣。”

可不麽,活像偷偷藏起烙餅怕人知道他有的小狗。

湛茵素來喜歡熱鬧,不過她不愛打扮,但今日情況特殊,還是給皇後按著穿上了漂亮衣裳,並戴上了金飾。

她覺得自己就像那糖葫蘆架子,不過身上插得都是金貴物罷了。

她渾身不舒服:“我又不想做太子側妃,做什麽要跟嫂嫂搶風頭。”

“憑你?”皇後說:“臉上再糊十層金泥也搶不了她的風頭。”

湛茵十分鬱悶。

她不說話的時候還有幾分公主的樣子,皇後便道:“今日設宴最多隻許說五十句話,自己斟酌著,多說一句,回去就禁足一日。”

湛茵頓時頭皮炸了:“娘啊……”

“從現在開始計數。”

“……”

皇後的車輦浩浩****,足足比別人大了好幾圈兒,到地方的時候,太子府剛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清容。

她妝的亮,穿的卻很淡,兩者相映,顯得臉就十分美麗,湛茵眼睛亮了一下,想上前誇兩句,想到自己隻能說四十九句話了,不能浪費,便忍住了。

她不誇,自有人誇,一群鶯鶯燕燕很快陸續感到,她們都知道清容是太後身邊人,自然上趕著巴結。

湛茵嘴皮子發癢,也想跟她們說話,但一旦說話要計數,她就覺得說什麽都是浪費。

有幾個姑娘想過來給她攀關係,見她不管說什麽都點頭,又覺得到底是嫡公主,身份太高,大抵不屑與人交談,實在尷尬,就又奔著清容去了。

清容言笑晏晏,被關注殘疾的手臂也未見變色,有人道:“聽說是為了救茵公主,清容真是舍己為人。”

清容半真半假道:“其實是我惹怒了秦易。”

“你這般氣質,能做出什麽惹怒秦易的事?”

又有人看了端莊的湛茵一眼,道:“可茵公主也不像會惹怒秦易的人呀。”

“聽說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清容眸光流轉,道:“阿茵以前十分活潑,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冷了?”

有閨秀憋屈道:“怕不是覺得我們配不上她的身份。”

“還有太子妃,這可是在她家,怎麽還不出來?”

那廂,皇後已經開了口,想是有人有同樣的疑問:“太子妃身子不好,還在收拾,本宮這不是提前過來了麽?難不成以本宮的身份,還招待不起你們?”

一幹人紛紛告罪,表示沒這個意思。

各位夫人紛紛遙指自己的女兒給皇後看,後者眯著眼睛掃過清容,又看了一眼孤零零的湛茵,笑道:“看這群孩子,就像看到看到當初的我們。”

她們開始唏噓短歎,追憶往昔。

湛茵獨自坐在梅花樹下的小凳子上,別人不知道,她心裏清楚的很,母後早先就派人去攔了路,不許嫂嫂那麽早出來,要等這群人都互相爭奇鬥豔完了,再來壓軸。

她悶悶揪著花瓣,身邊忽然來了人,是清容,她笑了笑:“皇後讓你禁言了?”

湛茵活像見到知音,用力點頭,完了又搖頭。

不算禁言,她還有四十九句話沒說呢。

“我陪你吧。”清容道:“太子妃今日看來又要出盡風頭了。”

湛茵十分高興的點頭。

清容瞥她,道:“我今日是不是穿的淡了點?”

湛茵搖頭,對她豎大拇指。

清容讀出來這小色胚在誇自己好看,沒忍住笑了。

因為她的帶動,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清容見狀,道:“不過哪怕是我與太子妃,還是相形見絀了。”

“太子妃來了!”

身後傳來動靜,眾人紛紛轉臉,湛茵更是一個機靈跳了起來。

清容轉頭,身邊人太多,她被擋住了視線,等了半天,身邊都沒動靜,她隨口拉回身邊人的注意力,道:“我就說吧,她可是國色天香……”

至少,會有一個人接口:你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她相信這裏頭會有人說這種話。

那麽她就相當於與鹹笙站在了同等的高度。

憋了那麽久的湛茵終於說了話:“何止相形見絀,你連她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這句話身邊幾個都聽見了,紛紛都為清容尷尬起來,但在此時,她們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

清容豁然站了起來。

鹹笙已經走下長廊,他穿的淡,妝的也淡,但實在生的太好看,哪怕是這種淡衣裳,也足以豔壓全場。

裙擺隨著動作像**漾的水波,長發也在輕輕晃動,簡潔而高雅,他臉上帶笑,不會讓人太過疏離,但也並不親近。

哪怕款款走來,溫聲軟語,也像極了無法采摘的高嶺之花。

“濃妝淡抹總相宜。”湛茵吧啦吧啦開口:“我嫂嫂當之無愧天下第一美人。”

鹹笙不是很能懂女子們攀比的小心思,他最後一個過來,便有些歉意,來到皇後身邊,輕聲告罪:“昨日喝的藥有瞌睡作用,故而起晚了。”

江夫人率先搖頭表示無礙:“我還當上回將軍是誇大了……”

邱夫人也道:“我也以為丞相……”

齊太師的夫人道:“哎!那個老東西,我就知道他又死要麵子,大家都說好看,就他說一般!”

皇後心裏美了,笑眯眯道:“好了,都坐吧。”

這邊擺了流水席,菜盤子放進水裏,順著飄下,水裏還撒了梅花瓣,估計怕菜放進去冷了,不知有什麽機關,水居然是熱的,微微冒著熱氣,有人隔著氤氳的熱氣看鹹笙,瞬間覺得這裏跟仙境似的。

按照身份,湛茵美滋滋坐在了鹹笙身邊,一側則是清容,她看著鹹笙輕描淡寫的表情,一方麵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看,一方麵又難以忍受他居然跟自己穿了同色的衣服,她抬手拿筷,忽然聽身邊湛茵沒頭沒腦:“咦,今天清容跟嫂嫂穿了一樣的衣服呢?你們倆心有靈犀嗎?”

清容的臉頓時像裙子一樣綠。

皇後瞥了她一眼,她方才就注意到了鹹笙沒穿她安排的,但陰差陽錯幫湛茵出了口氣,也算舒坦了。

盡管湛茵這丫頭根本沒發現自己方才被孤立了。

清容吸了口氣,笑著對湛茵道:“不是說皇後讓你禁言了麽?”

湛茵的眼珠子恨不得都黏在鹹笙身上,她沒理會清容,鹹笙卻有些好奇,側頭問她:“怎麽惹母後生氣了?”

他的語氣就像寵愛妹妹的兄長,溫溫柔柔,卻把湛茵美得不行,“不是的,母後說隻讓我講五十句話,我不想浪費,所以才不跟別人說話。”

她討好著鹹笙:“我想全部用來跟嫂嫂說。”

“……”

全場都感覺自己被羞辱了,但看一眼異常沉默的清容,又不由的紛紛釋然了。

屋頂上,湛禎麵無表情的躺著。

隔離湛茵,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