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雪崩

幾人不再多言,使出全力朝回奔去。

那些眼球不再追著他們不放,出了觀光塔後很快便四散開去。

熊林回頭看了一眼,不過眾人並沒有因此停下奔跑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別墅,裹著外麵的寒氣進門後,急忙推東西過來頂住門。

其餘遊戲者們也沒敢睡,聽到外麵的動靜紛紛從屋裏出來,見狀不解地問:“你們遇上什麽了?”

白璽蒼白的臉色略有好轉,聞言冷笑著指向許昭和:“問他們啊!”

意識到可能有不好的事發生,遊戲者們又將目光放到了華生身上。

熊林看不得這些人如此雙標,期盼著他們去帶線索回來,又怕自己危險,一旦他們遇到什麽便會站到對立麵去指責。

“是蠟像的眼球,”鄒北伸手按在熊林的肩膀上,將他往後一帶,自己頂上前去,“我們打開了觀光塔頂層的門,裏麵封印著蠟像的眼球,現在是五點,距離早上也隻有兩個小時,大家先守住門口。”

遊戲者們麵麵相覷,最後隻聽得白璽和身旁人嘀嘀咕咕,其餘人都老實在客廳找地方落座,等待著晨光。

許昭和看了一眼眾人,便跟沈琛一起坐在靠近門口的窗邊,聽著外麵的情況。

外頭沒下雪,但積雪依舊很厚,仔細辨認著,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踩進厚雪裏的聲音。

蠟像們拿回了眼睛,圍繞著藝術家的別墅一層一層轉著圈,最後不知是不是礙於什麽,一直未曾上前來。

膽戰心驚了一夜,不少遊戲者都是強撐著,眼底通紅一片,抱著道具麵容憔悴地盯著門口。

終於在第一縷陽光照進斑駁的玻璃,在屋內投下一圈金黃色的光影,許多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無事發生。

許昭和眯起眼睛盯著窗外,就見幾個蠟像依依不舍地遠去了,腳步僵硬。

還沒等他想明白他們為什麽隻徘徊卻不想方設法進來,別墅的大門便被“篤篤”敲響了。

一時間所有人再次提起一口氣,等著外麵那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罵罵咧咧道:“怎麽打不開,你們幹什麽呢?”

是王導。

遊戲者們癱在沙發上,看著鄒北幾人前去挪開頂著門口的櫥櫃,王導肥胖的身軀從不大的空間裏擠了進來,皺著眉看被移動的櫃子:“你們搞什麽?”

“哦——”王導忽然拉長了聲音,不懷好意地去搜尋許昭和的身影,而後對著他露出一個惹人深思的笑,“答應我的事兒,可別忘了。”

難道今早上是因為王導那些蠟像才沒動手?

許昭和倒是沒想賴賬,懶懶地將將手肘搭在窗沿,“嗯”了一聲。

做這些的時候,可憐的王導並沒有敢去看一旁路西法的表情,迫使自己轉過臉,對著所有人說:“快點吃飯,今天帶你們出去逛逛。”

大家不敢有異議,紛紛朝著餐廳湧去。

等到吃完早飯做一些簡單的準備,之後便又得出去直麵危險了。

隻是還沒等眾人出門,一名遊戲者的叫聲便在二樓響起。

聽到聲音大家急忙往樓上跑去,王導也慢慢悠悠跟在後麵,似乎十分看不起他們這麽大驚小怪。

隻可惜這一次他錯了。

許昭和幾人算是最快趕到的,隻見一名名叫薩黑的男性遊戲者站在門口,他原是回屋穿外套,卻剛好看見隔壁無人住的房間門開著,便好奇地往裏看了一眼,便發現了問題。

這房間裏有一副先前被他們定為藝術品的畫,但現在,那副畫被扔在地上,畫框碎掉,裏麵的畫也裂開了!

鄒北走上前看了一眼,皺起了眉。

這幅畫就是那副與藝術館裏極為相似的畫,純黑色的背景,上麵有一隻手。

但是現在上麵的手不見了,隻餘下一片漆黑。

許昭和也記起這幅畫原先是什麽模樣,此刻不由抱起了胳膊,看來躲在暗處的那人終於忍不住要出現了嗎?

那隻手若是沒猜錯,應該是藝術家的。

王導原先還不曾當回事兒,甚至樂得看一群人耍猴似的團團轉,但自看到出事的是這個房間,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將麒麟臂舞的虎虎生風撥開眾人,王導撲到那副被撕裂的畫前,麵目猙獰。

“他出現了!”

“他果然出現了!”

由於太過生氣,他的一顆眼球開始往下流淌,半掉不掉地綴在臉上,扭頭盯著許昭和,聲音也是被燙化般的扭曲:“他出現了,你要履行你的承諾!”

許昭和平靜地回答:“你要我做什麽?”

其餘先前與昭哥在同一個教室的幾名遊戲者不著痕跡地往後退著,生怕被波及。

可惜王導並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隻盯著昭哥一人,表情狂熱:“你去找他!隻要是你,一定可以!”

若不是因著路西法在場,就許昭和這樣的,哪個鬼怪不想啃一口?

“行,”昭哥垂下眼眸看他,“那你帶路。”

王導:“…………”

他要是知道藝術家在哪兒,還用得著求別人!

這話卡在心中不上不下之時,他便趕忙想起了另一件事,大喊一聲“要遭”,接著站起身揮舞:“快點跟我走!”

遊戲者們不敢不聽從,跟著雖然胖但動作奇快無比的王導跑出別墅,看著方向,似乎是朝著藝術館去的。

他們的動作已經夠快了,隻可惜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比他們更快。

等到王導帶著氣喘籲籲的眾遊戲者到達藝術館,跑到展覽名畫的廳中,就見到地上有一片閃閃發亮的玻璃渣。

而碎畫框之中是一副同樣的畫,上麵的另一隻手也不見了。

若是先前王導的表情算得上扭曲,那麽現在已經可以用“不是人”來形容了。

五官被氣的糾結成了一片,如同被打翻的油彩,在肉色的“皮”上攪成一團。

緊接著他便發了瘋,在畫廳裏不停地大喊大叫四處奔跑,聲音尖細如同從針大的孔中擠出,一聲聲刺激著遊戲者的耳膜,讓他們不自覺靠在一起,表情痛苦。

這座藝術館裏可不止有王導一個蠟像,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在王導尖叫起來時,又有幾聲突然出來附和著他,而後不知從哪兒湧出了成片的蠟像,轉瞬間便堵住了門口,擁擠著踏了進來。

遊戲者們不得不縮到了一個角落中,肩並肩圍成了一個圈,手中握著自己最能保命的道具。

雖然平時多有心思,但到了這種時候,人類終將是一個整體。

蠟像們並沒有逼上前,在他們占據了大約半個畫廳後,王導終於停在了一副畫前。

是那副雪景圖。

隨後,王導的五官恢複正常,充滿迷戀地撫上了畫麵,“看啊,原來在這兒。”

“他藏在雪山裏。”

王導轉過身,仰頭笑了幾聲:“夥伴們,他就在雪山上!”

“帶上我們的好朋友們,我們出發——”

沒人忽略王導臉上的殘忍,在這時,不管是否曾與王導有過約定,結局都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本身便是被引誘進來的祭品。

祭品,怎麽還能活著呢?

但搏一搏,生路似乎也並不是沒有?

許昭和幾人先前已經答應了王導,副本中不能隨便許諾鬼怪,因為隻要你許了諾便一定要兌現,不然不是上趕著送死亡條件?

但是另外兩個教室的人並沒有答應,所以他們想辦法找空隙逃走了。

那些蠟像並沒有束縛住他們,隻是圍在四周謹防他們逃跑。

這些遊戲者能進這個副本自然有些本事,能跑出去也在意料之中,出乎意料的事王導似乎並不在乎,回頭瞅了一眼見昭哥還在,便繼續帶著蠟像們往雪山前進。

臨走前許昭和到王導發現問題的畫前看了看,那副雪景圖與走廊上的那副很像,隻是現在上麵多了一串腳印,若是不仔細看發現不了,而過了一會兒,便被風雪淹沒了。

“畫”,似乎一直在提醒他們什麽,它們在這個副本中出現的頻率太高,許昭和最後看了一眼已經徹底失去腳印的雪景圖,若有所思起來。

逃跑的遊戲者並不多,最後還剩“自願”留下的那日在一間教室的五人,以及TOP10三人,還有白璽。

白璽為何會在這兒許昭和無意去深究,他現在全部的思緒已經被那晚的雪崩夢占據。

至今他為什麽會被拉進去依舊是一個謎,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不會是毫無意義。

那一晚的夢,是否在預示著什麽?

蠟像們浩浩****圍在四周,像是嚴格押送犯人的護衛,目不斜視如同行屍走肉。

因為他們昨晚放出的眼球,蠟像隊伍似乎壯大了不少,不知那位始終未曾露麵的藝術家勝算能有多少呢。

一路亂七八糟想著,直到身邊的沈琛偷偷拉住了他的手,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怎麽了?”

許昭和湊過去小聲說。

沈琛又緊緊握了他一下,同樣低聲說:“目前這個副本已經達到SSS級標準了,你要更加小心。”

而且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副本有些複雜,鬼怪之間的爭鬥向來不死不休。

許昭和點頭表示會小心,接著又感覺脖子上被圍了一圈圍巾,便回頭朝他笑了笑。

在雪地跋涉的滋味實在不怎麽樣,因此趙璐璐在這時候笑出了聲,就委實顯得有些不正常。

趕路的時間是枯燥的,也不知道沒有或者不能逃跑的遊戲者心裏有沒有後悔。

最後大約是副本空間的折疊,在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走到了雪山腳下。

回頭望去,能看到一片綿延不斷的腳印,盡頭隱藏在白茫茫中,煞是壯觀。

如此奇景也無人有心去仔細欣賞,許昭和仰頭望著白雪皚皚的巍峨巨山,心中忽然升起一片不祥的預感。

而風雪就在這時突然出現的,且並不是由小雪逐漸過渡成大雪,一經落下,便瞬間遮擋住了視線。

狂風怒號,馬毛蝟磔。

天地瞬間一片陰暗,黑雲壓頂,雪虐風饕。

唐安用胳膊擋在臉前,為防止走散抓住一旁熊林的胳膊,大喊一聲:“不會要出事!”

熊林強忍嚴寒暴起揍弟:“你TM閉嘴!”

這暴風雪來的實在是突兀且詭異,讓人不得不深想。

耳邊還能聽到王導嘶吼著組織大家不要自亂陣腳,喊叫著讓他的蠟像隊伍看好這群人類。

但說出口的話語很快便會被風吹散,呼呼的風刀仿佛能生生刮下血肉來,許昭和試圖抓住沈琛的手,但身旁卻已經空無一人。

這麽大的暴風雪,似乎時刻都能引起雪災。

來不及去等沈琛,許昭和拿出召靈傘開路,抵著風雪努力尋找可以避風的地方。

阻力太大,腳下被迫滑出一個一個深坑,好在他運氣不錯,頂著滿身的白雪終於找到了一處岩石凸出凹成的小洞。

隻是此時本就隻有一人深的洞中已經藏了一個人。

許昭和頂著召靈傘出現時,那人還被嚇了一跳,晃動間一樣東西從身上掉了下來,許昭和下意識定睛去看,是一截手指。

“人”的手指。

昭哥不過須臾便明白過來,沒想到終有一天這事兒還是讓自己碰上了。

他抬眼看著目光已經愈漸凶狠的白璽,遂恍然大悟:“你是黑鷹的啊。”

這手指上有一道極小的疤,若是一般人可能不會注意,但許昭和觀察力向來驚人,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安風的手指。

安風變成了蠟像,他自然也就屬於遊戲世界了。

白璽試圖帶回他的一截手指,遊戲世界為了阻止,便會讓其他遊戲者“不小心”發現。

隻是沒想到,這次的“不小心”輪到了自己。

這是讓他阻止呢?還是不阻止呢?

白璽已然將先前暴躁易怒腦子不太清楚的偽裝撕了下來,壓低聲音陰狠道:“華生,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華生聳聳肩,歎了口氣,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你們、還真是執著啊。”

白璽卻用一種“你不懂你早晚會跪地臣服”的居高臨下的表情回他:“你也看到了,這件事是可行的,你若是想來黑鷹,我想那位一定會很歡迎。”

可行大概指安風一段時間以半鬼的形式存在,“那位”又是指?

“誰?”昭哥垂眸想了想,將放在記憶犄角旮旯裏的人翻了出來,“米果?”

白璽給他一個“大家都懂無需多言”的眼神,接著便倚靠在山洞更深處,一種十分放心華生不會那麽不識好歹的樣子。

許昭和再次歎了口氣,他確實不想惹麻煩,但這個副本目前被他家那位監管,規則都把他推出來了,不管似乎不像話。

“把東西留下。”

白璽皺眉抬起眼皮,實在有些不耐華生當真不識好歹,似笑非笑道:“我不留,你能怎麽樣?”

“華生,不過是搶了把召靈傘,我勸你不要太囂張。”

黑鷹屢次在觸犯規則的邊緣反複橫跳卻依舊能發展到如此規模,靠的當然不是嘴皮子耍得利索洗腦技術高強。

要是真動手,白璽也是不怕的。

然而昭哥聽了那話卻是更加一言難盡,目光幽幽道:“咱倆到底誰更囂張?”

白璽被說的一噎,眼底慢慢覆上一片紅色,“既然說不通,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許昭和皺起眉,黑鷹的某些手段確實惡心人,於是他悄悄退後一步,在白璽信心滿滿準備大打一場時,轉身跑了!

他-跑-了!

跑-了!

白璽:“…………”

不是說,華生很能鋼的嗎?!

許昭和想的很好,黑鷹下作的手段層出不窮,還跟副本鬼怪做交易誰知道會做什麽,他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一打一實在不劃算!

而在他剛跑出不遠還差點被刮倒在雪地裏時,身後突然傳來一片“轟隆”聲。

黑色的瞳仁被白雪映得一片迷茫,許昭和一怔,那股心悸在這一刻終於落到實處,像是瞬間落入三尺冰河中,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疼痛!

是雪崩!

真的是雪崩,那個夢在預言!

來不及做深想,許昭和轉身朝著遠離雪山的方向努力狂奔。

一路上的風雪似乎小了些,視線能看到更多的範圍。

厚雪極大的阻礙了逃跑的步伐,還能看到有一些蠟像已經被埋在了雪地裏,而再過不久,他們的痕跡將被徹底掩藏。

靠著召靈傘阻擋稍小塊的落雪,但許昭和依然跑的十分艱難且狼狽。

沈琛鄒北等人不見蹤影,眼神略過隻能看到被“活”埋的蠟像,藝術家這一次似乎是想一勞永逸。

兩方鬼怪的爭鬥,不死不休。

跑到最後,雪已經埋到了腰,一步一個踉蹌。

更難捱的是寒冷,徹骨的寒冷,下半身幾乎毫無知覺,僅憑著強大的意誌僵硬行動而已。

許昭和能感覺到熱量的迅速流失,但他不能停下,若是停下,隻有被雪生生活埋這一條路。

今天是第六天。

藝術家終於出現了,他們沒有第七天。

“沈琛。”

“沈琛……”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許昭和呢喃著這個名字,然後靠著這兩個字恢複些力氣,往前爬著。

……

“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似有縹緲的聲音自悠遠傳來。

一道黑影立在深雪之上,朝眼前人施了個紳士禮。

“審判者,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容:沈琛,你再不來,你男朋友沒了!

沈琛:不會的,我相信昭昭!(握拳!)

容:說實話。

沈琛扭頭暴打藝術家:你TM有事沒事!

……

明天這個副本就結束了~之後更新會穩定(努力握拳)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