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人油
空氣都似乎被這鮮紅的顏色染上了濃稠的腥氣,許昭和皺了下眉,將口袋裏激動地好像在蹦迪的蠟像娃娃掏出來,卻見他原本破了個洞的肚子已經徹底愈合了,慘白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唇紅齒白好生清秀。
四處的景象全部被遮掩,最後隻剩下一條仿佛鋪就在血海之上的路,咕嘟咕嘟還在沸騰著。
這便是夜晚的別墅嗎。
蠟像娃娃更像是鑰匙一樣的存在,而此刻昭哥手裏緊緊握著“鑰匙”,踏上了那唯一一條通往血腥更深處的路。
腳下滾燙且黏著,在走過的血路上留下一串串漆黑的腳印,轉瞬又被追趕而來的黑暗吞噬,沒有退路。
許昭和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感覺手中的娃娃越來越激動,在某一刻忽然攥緊他的手指開始放聲高歌。
“生在熔爐之上,火在燃燒我的肝髒,然後我融化在血水裏,塑造在黑暗的泥沼……”
娃娃搖頭晃腦越唱越興奮,大眼睛滴溜滴溜轉動,最後看向許昭和,一愣,唱得更大聲:“多麽美麗的人啊,多麽美麗的血肉,若是生在熔爐之上,塑造在黑暗的泥沼……”
娃娃開始手舞足蹈:“你願意永遠陪著我嗎?陪我永遠快活地生長,在冰天雪地裏唱歌,在地獄業火裏奔跑,我所有的一切都將屬於你,我最美麗的新娘!”
許昭和:“…………”
許昭和低頭看著隻有他手掌長的娃娃,後者正眨著葡萄似的黑眼睛衝他拋媚眼,聲音越飆越高,不斷重複著“我的新娘”。
那一刻,他心裏想的不是首次被求婚對象竟然是一個小小小鬼怪,而是幸虧沈琛不在這裏,不然這娃娃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蠟像娃娃的傷徹底好了,甚至隱隱有補過頭的架勢,開始掙紮著想要跳下去。
前方透過血霧已經隱隱能見到門的輪廓,許昭和自然不會放過這小東西,掏出一截繩子纏在蠟像娃娃的腰上,隨後將他綁在了召靈傘的傘柄上。
娃娃在走動間不由自主地開始搖擺,仰頭看著許昭和,唱:“我美麗的新娘……”
許昭和也低頭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伸出兩根手指頭,往繩子上一彈。
娃娃再次不受控製地開始搖擺,小臉煞白煞白,抿緊小嘴終於不唱歌了。
許昭和也將注意力從蠟像娃娃身上移開,看著逐漸靠近的隱藏在濃霧之中的小木門。
門是小小的一扇,還沒有他高,上麵掛了一把生了鏽的大鐵鎖,大約就是王導故事裏的那個房間了。
故事裏並沒有說那個學員到底是怎麽進去的,但既然是蠟像師,整個故事自然都是與蠟像有關的。
他再次搖了搖傘柄,盯著開始情不自禁轉圈的蠟像娃娃問道:“你知道怎麽進去嗎?”
蠟像娃娃轉圈轉得有點想吐,虛弱地唱道:“別搖了別搖了,我回到了孕育我的地方,在熔爐之上,在血水之中,在黑暗裏綻放……它將熱切地歡迎我。”
許昭和將傘柄靠近鐵鎖,繩子終於不晃了,蠟像娃娃顫顫巍巍伸出手,輕輕放了上去。
“哢噠”,鐵鎖應聲而開,娃娃此時也終於忍不住了,扭頭“嘔”地一聲。
冷酷無情的昭哥瞥了他一眼,隨後便拿掉鐵鎖推開了門,門外的紅光瞬間照到了門裏,不過視線範圍依舊有限,想著他便拿出了夜明珠,沒有絲毫遲疑地走了出去。
在後腳剛剛踏入房間,木門便“啪嗒”一聲關上了,許昭和回頭看了一眼,視線仿佛透過了厚重的牆壁,見到了另一道熱切的目光。
而在他收回視線後,隔著層層的阻擋,站在門口的沈琛眨了下眼。
眸中的黑霧轉瞬間散去,於是那條溢滿了血霧的道路也消失了,目光所在之處也沒了木門,隻有一片雪白的牆壁。
在暗處的另一人眼中也亦是如此,他看不到另一處空間,隻看到“華生”直直走到了牆壁前,隨後就原地消失了。
黑暗中的人咬了咬牙,盯著什麽都沒有的牆看了一會兒,接著悄然退場。
對於那東西沈琛連瞥一眼都懶得瞥,依靠在門口默默咀嚼著兩個字——新娘。
他垂眸不語,反倒是身後的五娃開始膽戰心驚,靠,蠟像娃娃死了!
還是他們有眼力見兒,早早認了爸爸,現在連路西法都不能隨便動他們嘻嘻!
……
小屋中。
許昭和似有所感,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隨後低頭用悲憫的眼神看著蠟像娃娃。
娃娃:“…………”
可惜就連這獨屬於蠟像娃娃的目光也隻有短短的一瞬間,隨後昭哥又是那個無情的“渣男”,舉著夜明珠往房間深處走去。
蠟像,全部都是蠟像。
他大概能明白那故事裏的學員初次進入這個房間是什麽心情了,密密麻麻的蠟像堆滿了這個房間,隻有眼睛的地方是一片黑洞,且都直直麵向著你。
與參觀蠟像館還有不同,那裏至少還有燈光,心裏多少有點安全感。
然而在這裏,僅僅依靠著一顆照明有限的夜明珠,不知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隱藏在黑暗裏。
饒是昭哥也有點走不下去了,這裏幾乎沒有路,前後左右全部都是蠟像,稍有不注意磕磕碰碰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他一手拿著召靈傘一手拿著夜明珠,想了想又掏出來一顆,叫蠟像娃娃抱著。
小不點娃娃冷不丁被塞了顆跟他一樣大的夜明珠整隻娃都是懵的,最後迫於“**威”像個八爪魚一樣緊緊貼在夜明珠上,再次隨著傘柄晃動起來。
故事裏,藝術家反複警告學生不能進入這個房間,肯定不隻是因為這裏有一堆半成品。
許昭和動作敏捷靈活地穿梭在蠟像群間,不一會兒便出了一層薄汗,這裏比想象的更大。
蠟像娃娃隨著他躲避蠟像的高難度動作宛如在空中跳了支華爾茲,一個委屈之下沒忍住替自己唱了一首歌:“我親愛的朋友們,我用臍帶與黑暗緊緊相連,但此刻我沐浴著光明,熱切地呼喚著你們……醒來、醒來,風雪已經開始,早已無處遁藏……”
歌聲婉轉擴散,帶著無盡的惡意、與仿佛裹挾著冰天雪地的淒冷,傳達到每個蠟像的耳中。
許昭和停下腳步,眼看著那娃娃漸漸融化,滴答滴答流到地上,那視線最後是望向他的,然後眼睛也化成了流動的油,夜明珠啪嗒掉到地上,滾到了那一片粘稠的**之上。
隨著他歌聲的結束,那安靜地蟄伏在黑暗中的蠟像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最靠近活人熱氣的蠟像猛地伸出手,其餘蠟像也像打開了開關般開始朝著某一個點瘋狂進攻。
而那一個點的中心,正是許昭和。
側身堪堪躲開最靠近自己的蠟像的手,許昭和往後一退,卻被後麵守株待兔的蠟像抓了個正著。
黑色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他的方向,隨著一道寒光閃過,那蠟像愣了愣,失去了自己的胳膊。
許昭和借機退到牆角,收起砍刀將仍舊緊緊抓住自己的蠟像斷臂扯開。但情況並不樂觀,盡管沒有眼睛,活人的氣息在一眾蠟像中猶如光芒萬丈的小太陽,引誘著所有黑暗生物飛蛾撲火。
沒想到最後被那小蠟像擺了一道。
許昭和往那沾著蠟油的夜明珠方向看了一眼,在無數蠟像蜂擁而至眼看就要抓到他時打開召靈傘舉到身前,一片耀眼的紅光閃過,徹底遮住了他的氣息。
光芒萬丈的小太陽忽然間消失了,蠟像們卡了殼般倏地停住腳步,卻仍舊察覺不到那股香甜的氣息。
沒一會兒,蠟像們開始煩躁地四處蹦躂,卻因為看不見而頻繁撞牆。
他們似乎依然不放棄尋找膽敢闖入的活人,又似乎在尋找出去的路,隻是兜兜轉轉卻隻能在這四四方方的空間裏到處碰壁。
眼前終於空出一塊地方,從擁堵和閉塞中得以喘息,許昭和站直身體,舉著召靈傘看向未被照亮的一處黑暗的角落。
這些蠟像會動似乎也不全是壞處,至少能夠有機會看全整個房間的麵貌。
所有蠟像似乎都在有意無意避開那地方,他便偏偏要去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
許昭和貼著牆根小心躲避著不時哐哐撞牆的蠟像,等到手裏那顆夜明珠能夠照得清角落裏的東西,順便也看到了那蹲在爐邊的一道小小的身影。
“我親愛的新娘,你為什麽不願永遠陪著我?無知無痛是為永生,到我的身邊來,永遠陪伴我……”
蠟像娃娃一張口,一陣婉轉的歌聲登時響起,似乎在控訴某人不知好歹。
昭哥看著先前碰瓷假死的蠟像娃娃,沉默良久,直到那娃娃眼中的希冀之光越來越勝,眼看著就要上前揪住他去拜堂了,才猶豫著開口:“……你真不怕路西法嗎?”
蠟像娃娃:“…………”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好像吃了蒼蠅似的想吐又吐不出來,心裏難受但有苦說不出!
許昭和鬆了口氣,“害,我以為你真不怕呢……”不然怎麽一直在能讓路西法發瘋的鋼絲繩上瘋狂起舞。
蠟像娃娃啞口無言,最後憤恨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的“新娘”一眼,轉身就往爐子上爬,等到站到火爐之上鐵鍋的邊緣,側了側臉朝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淒美的笑,便毅然決然仰身跳到了鍋中。
那爐子和鐵鍋加起來足足有兩人高,許昭和從旁邊的梯子爬上去,看到蠟像娃娃飄在一片血水之上衝著他笑。
明明沒有燃燒,但鍋裏的血水整個都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往上冒著泡泡,偶爾還能看到一截白色的指骨浮上來。
“生在熔爐之上,火在燃燒我的肝髒,然後我融化在血水裏,塑造在黑暗的泥沼……”
身後的蠟像還在咣咣撞著牆,眼前的蠟像娃娃融化在鐵鍋中,冒出的泡泡帶著一陣陣吟唱。
看著那些不斷翻湧而上的骨頭,再結合屋裏的景象以及蠟像娃娃的歌詞,許昭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藝術家之所以能做出可以以假亂真的蠟像,是因為他在材料裏麵摻了人油。
而後來他製作的產量逐漸降低,最後被迫收徒,再加上這屋裏這麽多明明如此逼真卻被迫放棄的蠟像,不難想象他大概是被反噬了。
“畫龍點睛”這個詞語再次出現在腦海裏,蠟像們沒有眼睛自然找不到凶手,而藝術家這麽做是不是因為那些用人油做的有眼睛的蠟像已經出了問題?
他意識到那些蠟像“活了”,之後所做的所有蠟像便均沒有眼。
因為,他怕被報複。
那些蠟像在尋找凶手。
藝術家最後,是死在了蠟像的手上!
……
【叮!副本任務找出藝術家的死亡真相——已完成。】
……
作者有話要說:咕嘟咕嘟,容寶已經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