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默寫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又是一個星期過去,還沒等陶風澈想出來到底要怎麽給隨月生添麻煩呢,後者就先在開會途中接到了一通電話。

每周一的早上都是陶氏的例會時間,公司各部門高管齊聚一堂,在匯報上一周工作進展的同時,也對下一階段的工作做出安排。

不管是陶知行還是隨月生,都是對原則和底線十分明確的人,容不得半點差錯和違背。陶氏的高管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在開會前把手機調為靜音,然後放在秘書那,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不然一律不得打擾。

不過即使真的出了事,在CEO的死亡凝視下,也沒幾個秘書敢把手機遞進來,大部分情況下都還是等會後再做處理。

這次自然也是一樣。

可正當財務部的經理展示PPT時,會議室的大門卻突然被打開了。周助理站在門口,手上舉著一個不斷震動的手機,看向了隨月生。

後者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周助理趕忙走到了他旁邊,彎下腰附耳過去小聲道:“是……陶少爺的班主任。”

若是換做其他人來電,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開會時打擾隨月生。但隨總親口說過,隻要是跟那位陶少爺有關的事情,不管他此時正在幹什麽,第一時間聯係他。

隨月生瞥了眼手機屏幕,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台上的人停止匯報。然後他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會議室的門在他身後合上,裏麵立刻傳來了一陣壓低著嗓子的竊竊私語。

“隨總這是怎麽了?”

有人大膽猜測:“能讓隨總中斷會議走出去接的電話,怎麽都得是市長,或是市議員的級別吧?”

有人未雨綢繆:“可我怎麽聽說衛生部最近有大動作呢?”

“衛生部?!”

“跟咱們公司的生產線有關嗎?”

一群人麵麵相覷,趕忙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報互相對了一遍,但還是沒什麽頭緒,隻好翹首以待隨月生回來解密。

身上肩負著高管們重望的隨月生此時已經疾步趕回了辦公室,他示意周助理關上門,然後深吸口氣,接起了電話。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邊的人先搶先進行了自我介紹:“隨先生您好,我是陶風澈的班主任馮慧。”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聲。隨月生早就對她做過調查,知道她是一個剛從師範院校畢業,來頂班的beta,此時便也沒有對她跟其餘老師相比起來過於年輕的聲音表示詫異。

他不疾不徐道:“馮老師您好。”

馮慧沒有跟他寒暄的意思,直奔主題:“很抱歉在這個時候聯係您,希望沒有打擾到您工作。冒昧問一下,隨先生平常的工作很忙對嗎?”

隨月生:“?”

這是哪跟哪兒?他有些詫異,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問,思索半晌後還是打了個太極:“也還好。馮老師今天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總不會是專門打電話來找他閑聊的吧?

馮慧很沉地歎了口氣:“是這樣的隨先生,我今天早上檢查作業的時候,發現陶風澈上個星期一整周的默寫作業,交回來之後都沒有家長簽名。我按照慣例,讓作業不合格的幾個學生都站起來罰站了半節課。但陶風澈一直都是個好學生,這種事情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剛才下課後,我把他專門叫來辦公室裏問了一下。”馮慧輕咳一聲,話語中多了些責備,“他告訴我,他的監護人工作太忙,沒空。我讓他回班之後,看了一下家校聯係手冊,上麵監護人的電話已經從陶先生變更為您了,我就想著打電話過來問一下。”

“現在賺錢確實不容易,公司越大越辛苦,但即使工作再忙,身為家長的也不能忽略了孩子。雖然現在還隻是高二,但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年還是很關鍵的……”

隨月生:“?”

他整個人都一頭霧水。從馮慧開始說第一句話開始,他就沒搞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麽東西了。

簽名?什麽簽名?陶風澈從來都沒跟他說過有什麽東西需要簽名啊?

他想出言打斷,將這件事情問個清楚,可馮慧根本就沒給他機會,持之以恒地喋喋不休,隨月生愣是沒找到個插話的時機。

“下學期開始,他們就要申請學校了。雖然這次不過是一個默寫作業,但如果是月考、期中期末考試成績單,又或者是家長會通知呢?或者再說大點……”

“要想孩子成績提高,不能光指望著學校,家長這邊也要多上點心,我們齊心協力……”

隨月生:“……”

這麽些年來養成的良好教養讓他沒有出聲打斷馮慧,但一雙好看的眉毛已經死死地皺在了一起,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反複試探。

他既不明白所謂的“默寫作業”是什麽東西,又不明白簽個名怎麽突然就上綱上線成這樣了,更不明白對方說這麽一大串是為了些什麽。如果對方是陶氏的員工,說了這麽久都還沒說到重點,早就被他開除了。

看在她是陶風澈班主任的份上,隨月生做了無數次深呼吸,他忍了又忍,艱難地克製住了自己發火的衝動。好不容易馮慧的說教暫時告一段落,聽動靜似乎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他趕忙出聲,給這一長串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對話做了結尾。

“好的馮老師,我明白這個情況了,以後我多加注意。”

總之先大包大攬下來!

隨月生快速說完,然後迅速摁下掛斷鍵,長長地出了口氣。

這當老師的怎麽跟《西遊記》裏那個唐僧似的……念叨起來仿佛沒有個盡頭。隨月生的人生中從沒出現過這一號人物,相比之下,在會議室中唇槍舌戰真的令人愉快多了。

他歎口氣,將手機重新扔回給周助理,折返回了會議室。

當重新見到陶氏那一群平均年齡至少四十五歲,頭頂毛發有些岌岌可危的中年alpha時,隨月生甚至突然露出了個笑來。

蠢蠢欲動的高管們被他笑的打了個冷顫,再不敢提出疑問,一個個強壓好奇,挨個上台匯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隨總突然笑出來……

好看是好看,但總覺得危險意味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就地處決。

高管們各式各樣的心理活動暫且按下不表,會後隨月生回到辦公室,周助理早就從食堂給他打來了飯,他隨便遲了點,然後開始跟桌上小山一樣的文件作鬥爭。

時針指向“5”和“6”之間時,桌上的文件還剩下一小半沒有處理完,隨月生卻突然抬起頭,拿起桌上的座機給周助理撥了個內線電話。

“我今天晚上沒有應酬吧?”

周助理對他的行程表倒背如流,立刻回答:“沒有的。”

“那行,我先走,文件帶回去看,明天統一給批複意見。”

“好的隨總。”周助理點頭應是,立刻通知司機去停車場開車,十分知趣地沒問隨月生為何今天這麽著急趕著回家。

畢竟他加班才是常態。

也正因為隨月生下班時間極其不固定,很難做到在每天晚上七點之前趕回陶家祖宅。更何況他時不時還有應酬,不好讓陶風澈一個高中生餓著肚子等他回家,然後再一道吃飯,隨月生幹脆便讓徐鬆轉告廚房,即使是他沒有應酬的時候,也不用刻意等他一起。隻要是陶風澈到家,就先開飯,等他回來了熱剩飯剩菜就行。

徐鬆喏喏應是,但廚房又哪敢讓隨月生吃剩飯剩菜?廚師長想來想去,幹脆每天做上兩次晚飯,反正廚房裏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也不怎麽麻煩。

隨月生今天倒是一反常態地按時下班了,可他回去的途中,前麵高架上出了連環車禍,車流堵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小時過去了都才走了不到五公裏,隨月生被堵得煩,沒心思在車上處理文件,幹脆靠著睡了一會兒。

等他趕回陶家,已經八點過了。

隨月生一個人安靜地在餐廳吃完了飯,抬頭一看已經接近九點。這幾天下來,他也差不多摸清楚了陶風澈的作息時間表,工作日事,後者一般會在九點左右寫完作業,然後下樓健身。

隨月生本來想直接回到書房處理工作,然後通知陶風澈寫完作業之後上來一趟,但卻又突然改了主意,決定親自去找一下陶風澈。

陶家對個人隱私極其看重,隻要是房間裏有人,房門基本上都會關著,隨月生在門前站了片刻,終是抬手敲了敲門。

兩長一短,間隔固定,極有節奏。

隨月生的心裏有些期待。這是他們小時候約定過的暗號,他希望陶風澈會記得。

可後者讓他失望了。

陶風澈的聲音清晰地從門板後傳了過來:“誰?”

隨月生有些失落:“是我。”

他這麽說著。

一片死寂的五秒過後,陶風澈終於開了尊口:“進來吧。”

他沒說主語,更沒說“請”。隨月生輕輕挑了挑眉,沒有對此提出意見,摁下門把手走了進去。

陶風澈的房間裏沒有監控,隨月生也沒學會透視眼,所以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三聲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陶風澈的手突然一個用力,鋒利的筆尖瞬間便劃破了草稿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