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皮卡

張玨很快就因為旅程疲憊睡了過去,張俊寶給他掖了掖被子上,摸摸小朋友的臉蛋,離開了房間。

沈流跟在他身邊:“醫生說他的滑膜炎不嚴重,養一個月就行了。”

張俊寶搖頭:“我不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隻是……我現在還是覺得,總決賽那會兒,我不該答應張玨打封閉硬上的。”

沈流這時候出乎意料的沒有順著張俊寶的話說:“他已經是全世界掌握四周跳的男單裏傷病最少的那一撮人了。”

“師兄,我也自責,但是隻要小玉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以後這樣的情況就不會少,你信不信就算以後我們想讓他退賽,小玉也會拒絕你?”

傷病是運動員最畏懼的敵人,偏偏所有頂級運動員都免不了和傷病相依相伴,而他們能做的,就是在身體被傷病擊垮前,拚盡全力的綻放光芒,突破自身極限。

張俊寶看著窗外在霓虹與冬風中搖曳的樹影,眉目間染上一抹抑鬱。

“沈流,看到張玨滑出成績,我很高興,但是偶爾,我也會後悔把他帶回賽場,他太要強了,注定在麵對傷病時絕不退縮,這會讓他背負很多傷痛。”

老舅也曾是運動員,而且他的性格和張玨有部分相似,所以他更明白張玨以後會麵對什麽。

沈流回道:“這就是為什麽運動員需要教練。”

他站在張俊寶身後,目光落在玻璃窗上,上麵是張俊寶凝重的臉。

沈流微笑著:“張玨有兩個好教練陪著他,必要的時候,我們會聯手管住這小子,讓他沒法亂來。”

經過商議,回去帶孩子的教練是沈流和宋城,張青燕收拾好張玨的房子也要回去照顧店裏的生意,而張俊寶就留下來陪張玨治療。

每個人都說讓張玨不要操心治療費用的事,上麵會給他報一部分,青燕媽媽除了給張玨一張卡,還給他的小錢包裏塞了厚厚一疊現金,就是讓孩子別委屈自己,安心治療就好了。

雖然嘴上總說著學習最重要,但當張玨做出選擇時,張青燕也盡己所能的給了他最大力度的支持,對張玨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像703這種頂級醫院的床位都很緊張,去中醫理療室做治療時,也最好是清晨就去,占個位置。

老舅對此就很熟練,他把張玨推到中醫理療室,又急匆匆的出門去買早飯,就在此時,張玨隔壁床的簾子拉開,一個眼熟的帥大叔看著他,似乎很是驚訝。

張玨辨認了一下,連忙打招呼:“蘭教練,好久不見啊,您也身體不舒服嗎?”

蘭教練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我、我寒氣重,來拔罐治療一下,待會兒就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警惕什麽:“你、你哪兒不舒服啊?”

張玨拍拍腿:“嗨,就是點運動員常見的傷,不嚴重。”

蘭教練應了一聲:“你是教練帶著來治療的吧?”

張玨點頭:“是啊,我教練、副教練、隊醫、還有我們省隊的總教練、我媽媽一起陪我來的,不過現在就剩我教練了,怎麽了?”

蘭教練:“……沒什麽。”

隻是覺得你還挺受寵的,不過全村獨苗受傷到要住院治療,明年又是冬奧賽季,花滑隊的領導估計要吃飯不香了。

他猶豫了一陣,慢吞吞的問:“你長高了吧?長了多少啊?”

這沒什麽好瞞別人的,瞞也瞞不住,張玨很坦誠的回道:“目前長了快4公分了吧。”

對花樣滑冰這種精密的運動來說,一個月身高衝4公分,足以對重心造成很大的打擊了,但張玨還能在總決賽的自由滑翻盤,從短節目第四追到銀牌,可見其驚人的協調性以及適應力。

但加上受傷,他之後的狀態就不好說了。

蘭教練已經拔完了罐,頂著一身紫色的罐印,快速穿好鞋、套上衣服,就急匆匆的走了。

張玨覺著自己和人家也不熟,因此也不在意這場巧遇,隻坐在病**讓醫生給他上電針,還拿著個理療燈照著。

挺舒服的。

老舅帶回來了豆沙和饅頭,坐在床邊開裝著豆沙的塑料碗的蓋子。

“根據運動員外食禁忌,你不能在外食用牛羊肉,包子和肉餅都不能給你買,那銀耳粥裏有蓮子,也不能給你吃,湊合一下吃素吧,下次我從食堂那邊給你帶早飯。”

雖然張玨的編製還在H省,但孫千早就特批他在京期間都可以去國家隊食堂吃飯,算是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張玨吃饅頭也照樣能露出滿足的笑:“這個老麵饅頭的口感好好,不過還是沒舅舅做得好吃。”

其實張俊寶手藝再好,和那些能開店做生意的還是有一段差距,但孩子說好話,大人總是開心。

他揉揉小鱷魚的頭:“你這頭發披著吃東西也不方便呐,我給你紮一下。”

說著,老舅將那大把烏木般的柔順發絲攏到張玨背後,然後給張玨編了個蜈蚣辮,拿出根小皮筋綁好。

其實這屁孩子隻要安安靜靜不說話,再把頭發一披,就像是某個古典神話裏走出來的貴公子似的,那叫一個吸睛,張俊寶推著他過一條走廊,十個路過的護士、病人裏有九個都要回頭。

原本隨著張玨五官長開,他的麵部輪廓也不再那麽柔和稚氣,卻顯得更有鋒芒。

別的不說,這小子還真是光靠臉就給兔村的花滑項目圈了一波粉,而像這種本身的競技水平和商業價值都高的運動員,對於一個冷門項目的領導們而言,稱一句珍寶並不過分,也難怪孫指揮聽到他這發育關難過時,會情緒激動到昂首一倒了。

張俊寶沒帶梳子,隻能用手指將張玨的頭發順好,再一縷一縷的編。

他低聲說道:“張玨,你也聽到柴醫生說的,滑膜炎還好說,但韌帶的傷不是一個月就能養好的,這次全錦賽,如果可以的話,你不用強行去上。”

張玨隨著咀嚼一動一動的臉頰頓了一下。

張俊寶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贏,想上賽場為國爭光,這是好事,值得鼓勵,但還沒到要你不惜一切付出健康的程度,韌帶要是養不好,是要影響你以後長久的運動生命的,全錦賽不上,也就是錯過這個賽季的四大洲和世錦賽,但你還有以後。”

張玨眨眨眼:“可是我不上的話,明年咱們的男單冬奧名額就隻能拿一個了吧?”

“舅舅,現在本來就有很多人覺得你不是一個好教練,不許我去國家隊,限製我的四周跳訓練時間,如果再讓人知道你勸我退賽的話,你要背的罵名就越來越多了,你的領導也會罵你的,宋教練能為你背的鍋也有限哦。”

張俊寶輕笑出聲。

他就知道,張小玉看起來是個皮皮鱷,其實心裏把什麽都看得明白。

就算不在乎網絡上的言論,張俊寶也關注了張玨那個叫做“一萬幣”的小號,看過他和那些斥罵自己的所謂黑粉大戰三百回合時蓋的高樓,並因此知道了有部分冰迷對他執教張玨的方式很不滿。

但他還是覺得張玨的健康更重要。

“張玨,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堅持全勤這個賽季剩餘的比賽,你帶著傷還能在世錦賽有好的發揮嗎?咱們就放棄這半個賽季,不比四大洲和世錦賽也可以,以你的水平,明年測試賽、全錦賽絕對能以全盛狀態出場,那個奧運名額一定是你的。”

“到了奧運會上,不管你身上還有沒有傷,呸,絕對沒有,但那個時候不管你要怎麽拚,舅舅都不攔你了。”

冬奧賽季?等發育完了以後,他還能參加冬奧嗎?

張玨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在做完理療後,自己搖著輪椅往前走了一段,回頭嘿嘿一笑。

“老舅你看,我會自己用輪椅了誒。”

張俊寶翻了個白眼,推著他去了停車場。

在一輛樸實無華的長城皮卡前,一個身高一米九五的灰眼珠混血帥哥直挺挺的站著,他穿著一身軍綠色的大衣,頭戴一頂雷鋒帽,看起來與他背後的車一樣樸實無華。

他對張玨招招手,露出一抹微笑:“小玉,我來接你了。”

別看張玨可以穿著綠考斯騰戴老舅的紅帽子在媒體的鏡頭下晃來晃去,但那其實是張玨仗著自己年幼又好看所以才隨便亂穿,但身為前愛豆訓練生,他的審美真的一直在線。

張玨看著秦小哥的造型沉默兩秒,指著那輛車:“這個是?”

秦雪君看起來有點驕傲:“前陣子發了篇一區論文,學校獎勵了獎學金,我買了輛新車。”

順便一提,秦小哥今年19歲,已成功保研,目前隨導師在和諧醫院做規培,對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來說,能自己養活自己,甚至靠自己全款買車,已經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了。

秦雪君雖然性格沉穩,但在張玨這個小朋友麵前,還是不自覺的炫了一下。

張玨滿心不解:“為什麽你要選這個車型啊?”

前麵一個小車廂,後麵一個無車頂貨箱,你一個醫學生,為什麽要給自己買這種造型土到冒泡的小貨車啊!

秦雪君很誠實的回道:“我買車的時候給爺爺打了電話詢問建議,然後爺爺說他沒開過車,張教練有車,就讓我問張教練,然後張教練給我的建議是買輛能裝東西的車,實用。”

張玨:“……”

他舅舅可是一輛二手破金杯開了起碼5年,居然還有人向他詢問如何買車?

真是活久了什麽稀奇事都看得到。

雖然張玨不得不馬上承認皮卡真的很實用,前排坐人,後麵放他的輪椅和行李,妥妥的。

之前提過,張玨在北京買的那套二室一廳的房子,是他在有了點錢後自己做的首付,後來被便宜的租給了秦雪君,所以張玨在北京療傷期間,就要和這位好友兼租客同住一個屋簷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