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捐獻

在被稱為京大,別稱圓明園職業技術學院的大學門口,張玨蹲地上數葉子落在地上的陰影,偶爾有路人打量這個過於精致漂亮的孩子,有些疑惑。

過了一陣,一個極高的大男生朝他跑了過來,白T恤的背部早已被汗水浸濕,汗水流過深邃的眉眼,烏黑的眼睫尾吊著一顆汗珠要掉不掉。

張玨遞給他一塊手帕:“來,擦擦汗,沒想到北京9月份這麽熱。”

“謝謝。”

秦雪君胡亂的擦了把臉:“不好意思,有個學長叫我來這裏拿東西,他在這兒當老師。”

張玨哦了一聲,也沒問為啥水木人會跑到京大做老師。

協和早年和京大合作,後來才改了水木,所以協和醫學生也因此分為了京大協和生、水木協和生,張玨身為海澱農科大學(中農大)的成員,對這件事也有所耳聞。

兩家top1之間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恩怨糾纏呢。

秦雪君撐起一把遮陽傘擋頭頂,傘麵下的陰影蓋住身旁少年小小的身影,秦雪君又抹了把汗。

也許是因為祖輩都生活在高緯度區域,他總是很不耐熱,一到夏天連球都很少打了。

反倒是張玨,哪怕身處37度以上的高溫環境依然清涼無汗,仿佛將冰上的冷氣帶到了日常生活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氣和感受。

“這裏比普萊西德湖熱好多啊,果然還是緯度不同吧,你喜歡在高緯度地區生活還是低緯度?”

他下意識地回道:“高緯度吧,涼快一點,反正到了冬天也有暖氣。”

張玨一臉讚同:“是的吧,到了冬天還是需要暖氣的,我還好,平時都待在冰上,秦哥在這樣的天氣裏還要跑出門上課,會不會很熱?”

秦雪君笑了一下:“還好,教室裏開了空調,而且去解剖室的時候特別涼快。”

小孩在說話時總是會努力抬頭看著他,並及時為每句話做出反饋,讓人覺得他聽得特認真。

談及解剖,張玨興致更濃:“那雪君哥對人體的腿部結構也很了解對吧?”

秦雪君肯定的回道:“是,我打算以後去骨外發展……”

然後他的話匣子正式開啟,balabala說了一堆和人體的腿部結構如何的話。

他們之間總是如此,才碰麵的時候都是張玨拋出問題,大家聊聊風景,天氣,個子的體驗,到了後半段,就基本是秦雪君在說了。

他知道自己平時沒什麽表情,也很少因為一件事產生激烈的情緒反應,從小到大有數人評價他性情寡淡,難以深交,現在說得上話的隻有同寢室友和導師。

張玨不是那種喜歡嘰嘰喳喳不斷說話的孩子,但他總能讓自己看起來愉快,和換糖之交相處讓秦雪君覺得舒服,哪怕平時見麵不多,這段年齡差4歲的友情卻維持的很不錯。

等到了海鮮市場,秦雪君咳了一聲,拿出錢包晃了晃:“開始吧。”

張玨歡呼一聲,腳步加快,一溜小跑著進了市場大門,背包上的鱷魚鑰匙扣一晃一晃的。

清蒸花螺大閘蟹,甲魚扇貝三文魚。

作為全國十強海鮮市場,京深海鮮市場的海鮮種類豐富,品質新鮮,張玨挑海鮮的動作十分熟練,對著眼珠、魚鰓觀察一陣,選好三文魚,接著又去買皮皮蝦,選蝦時隻挑腹部有王字的母皮皮蝦,母蝦肉多。

這裏的鮟鱇魚十分便宜,一斤隻要15,張玨也果斷買了一條,零零碎碎的選下來,他買的最貴的食材,也不過是180的智利對蝦。

食材選購完畢,秦雪君領著人去三樓的加工區。

周圍吵吵嚷嚷,四處是人,張玨左右看了看,摸出一個mp3,舉起一支耳塞。

“聽嗎?”

秦雪君點頭,坐在他身邊,鑒於身高差,他們默契的趴在桌子上,耳機線才剛好夠,麥當娜的《La Isla Bonita》傳入耳中,仿佛要將每個聽到歌聲的人帶去聖佩德羅。

直到這時,秦雪君才注意到少年的眼下有一片不明顯的青黑。

雖然在路上,張玨就提過自己被教練們壓著在飛機上睡覺,但因為不困的關係,最開始根本睡不著,等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好嘛,飛機已經在北京降落了。

所以這會兒小朋友這會兒看起來也不是很有精神。

秦雪君想,他們剛才不該坐公交的,直接坐的士過來會更快更舒適。

灰色與黑色的眼珠對視著,張玨小聲問道:“雪君哥,你剛才提起解剖,我想問你個事,就是如果一個人簽訂了遺體捐獻,他的身體最後會出現在解剖台上,那他的內髒會在那之前被送到需要的人身體裏嗎?”

秦雪君回道:“會的,有的人會因為大體老師生前留下的善意重獲光明,還有許多人會因為這份善意延續生命,其實人死後哪怕洪水滔天也礙不著什麽了,好多醫學生都簽了遺體捐獻。”

“我成年以後也簽。”

少年露出一個幹淨明快的笑:“說不定隔個幾十年,咱倆還能在講台上重逢呢,到時候我一定是所有頭骨裏牙齒最好看的那個。”

說著,他齜出一口整整齊齊的白牙,這孩子是真的牙口挺漂亮的。

秦雪君也笑了,張玨第一次發現這人有個酒窩,不明顯,笑得幅度不大都看不出來。

他順著張玨的話說道:“那我一定是眼窩最深的那個,對了,如果我死的時候牙齒掉得不嚴重的話,而且我應該會比常人多四顆牙。”

“為什麽啊?”

“我的智齒長得位置很正,所以沒拔,很好認的,如果你在講台上認出我,還能和我打個招呼呢。”

兩個男孩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慢慢的,張玨閉上眼睛。

他是真的不擅長倒時差,去地球的另一半比賽,最讓張玨受不了的不是暈機和陌生的語言環境,而是作息的紊亂。

所以張玨的確是帶著時差的debuff比完了這一站,要說壓力的話,雖然也沒多大,但身為運動員,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如在國內時體力充沛,尤其是自由滑,張玨其實是硬著頭皮滑下來的。

畢竟哪怕是再厲害的大心髒,在第一跳崩掉的情況下,也不可能不緊張,隻是張玨上了賽場立刻進入表演狀態,絕不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驚慌而已。

這一覺睡得不長,十幾分鍾過後,秦雪君就把他搖醒,耳機不知何時已經被摘掉了,mp3的電源被關掉,好好地放在張玨的手邊。

張玨蹭的坐直,鼻頭動著:“哇,這個椒鹽皮皮蝦好棒。”

秦雪君摸摸他的頭:“還有皮皮蝦餃子,特別鮮,來,開吃吧。”

說著,張玨手裏被塞了一雙筷子,還是已經用開水燙好的。

兩個大男生都飯量不小,吃起東西的速度都不慢,餐廳裏還有個電視機在重播今年的南非世界杯。

張玨可是滑完冰就抱著球衝上草場的人,一聽哨聲,眼珠子立刻就轉過去了。

看著看著,小朋友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在心裏狂拍大腿,嗨呀!我怎麽忘了世界杯!如果我在7月份的時候去玩足彩,這會兒直接就在帝都買房了,10年的房價多便宜啊!

偏偏那時候的張玨還被教練們盯著苦練連跳,完全忘了南非世界杯正在火熱進行中,甚至連狼姐唱的主題曲都沒聽一遍!

我張玨枉為球迷!

恰好智利對蝦這會兒被端了上來,秦雪君將一個蝦子夾張玨碗裏,提醒他“小玉,吃蝦啊,涼了就不好了”。

張玨回過神來,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對,吃蝦,吃蝦,我這就吃!”

他連殼都沒剝,張玨就咬下半個蝦頭。

唉,看來上天注定了他隻能等16年後才能考慮買房的事了。

即使才錯過一筆巨款,但等付賬的時候,張玨還是要把屬於自己的那份給了。

小孩吃飽喝足以後,精氣神立刻就回來了,隻見他小手一揮:“秦哥,你把我當兄弟就別拒絕和我AA,大家都是窮學生,身上沒幾個錢,我不能隻讓你花錢,不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和你出來玩了。”

秦雪君欲言又止。

雖然隻是學生,可秦學神在高中的時候跟國家隊參加了化學競賽拿了金牌,所以是有新生獎學金的,整整40000,學校分四年發給學生,加上父母給的生活費,平時沒什麽大花銷的他真的不窮。

然而張玨可是家裏存著一萬比特幣的男人,怎麽能容忍讓秦小哥一人負擔所有錢?

剛才張玨可吃得比他還多呢……

秦雪君隻能哭笑不得的和張玨AA,然後打車把小孩送回了酒店,目送他跑進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遺體捐獻這事吧,蘑菇當初登記這個的時候,網站上顯示遺體捐贈誌願者隻有一百多萬,我是第111多萬去登記的,今天隨手一查,發現這個數字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增長到265萬,真的非常高興這份善意被傳遞到更多人手裏。

其實現在可以網上登記噠,度娘一下,出來的第一個網站就是了(如果後來後悔了,也可以取消申請,不過登記前還是要慎重考慮)。

小劇場各大高校都有自己的別稱,比如水木就是五道口理工學院,小玉母校外號海澱農科大學、中國食堂大學。

沈流讀的學校別稱魏公村女子職業技術學院(本校男女比例失調),老舅讀的是亞洲第一青年療養院。

佩佳:醫科就是醫科,不是理科也不是工科。

小玉:生是農大人,死是農大魂,我永遠喜歡啃自己種出來的水果玉米,不要問我為啥想做預備役農民,問就崇拜大德魯伊。

沈哥:其實我們學校有男生的……

老舅:進了教育學院後,聽說很多同學畢業後都會變得體弱多病,遂努力吃飯健身,早睡早起,目前已有整整10年沒有感冒發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