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誤會
付行雲愣住了,停止了思考。也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那裏的,也不知道他們聽了多少。
正好電梯門再一次打開,陳忻低著頭,有些慌亂似的,不等電梯門完全打開就擠進去了,聞逝川沒說話,跟著陳忻也進了電梯裏。付行雲站在電梯外麵,像被凍住了一樣,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就這麽定定地看著電梯門關上,陳忻連同聞逝川一起,消失在視線裏。
“呃”餘向晚試探著說道,“咱們進去等?待會兒還有人來。”
付行雲茫然地應了一聲,轉身跟著餘向晚進去。他來得早,放映室裏才剛剛布置好,不大的地方,布置得像個小規模的私人影院,放了幾張沙發,牆邊還堆了幾個懶人沙發,很舒適的氛圍。
但付行雲全然無心感受,他在餘向晚的指引下,坐在了最前麵靠中間的沙發上。
他突然問了:“你們聽了多少?”
餘向晚拽著一個懶人沙發,拖到付行雲腳邊,然後整個人陷進去,扭了扭身體,讓自己的背部曲線和沙發完美貼合,舒服地歎了口氣。
她說道:“也沒多少吧,大概是從一開始?”
付行雲:“”
陸陸續續地有人來了,都是一起度過了這幾個月拍攝的工作人員,加起來可能十個人左右。付行雲很有禮貌地一一起來打招呼,他的笑容無懈可擊,但其實整個人都心神不寧。他借口上洗手間,到了外麵,從小陽台往下看,見到了陳忻和聞逝川正站在陳忻的車邊,兩個人在說著什麽。
後麵都是陳忻一直在說,從表情來看,情緒頗有些激動。聞逝川隻偶爾說兩句,到最後,聞逝川走開了,陳忻站了一會兒,開車離開了。
付行雲連忙回到放映室裏,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過了一會兒,聞逝川回來了,放映室裏的工作人員起哄似的鼓起掌來,付行雲低頭看著膝蓋,不敢看他。聞逝川輕描淡寫地說道:“有事耽誤了一下,馬上開始吧。”
圓臉蛋助理小何從懶人沙發上蹦起來,去播放影片。
聞逝川繼續說道:“隻是粗剪,時長有三個小時,到最後應該會壓縮到一個半小時左右,大家看完之後也可以提提意見。”
大家紛紛答應,室內的燈漸次滅了,聞逝川坐在了剩下的唯一空位上——付行雲旁邊。
付行雲突然想起來,這張沙發是之前他來試鏡的時候坐的那張,鬆軟舒適,仿佛能把坐在上麵的人整個包裹起來,兩個人坐著的時候,容易往中間陷。付行雲隻不過稍稍一動,他們倆就肩膀抵著肩膀,大腿貼著大腿了。
影片還沒播放起來,室內一片漆黑,這樣的環境讓付行雲感覺安全,雖然他看不到別人,但別人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緊張、不安和狼狽。
他小聲說道:“剛才”
時機找得太不巧了,他的話才開了個頭,掛幕就亮了,亮光照射到付行雲臉上,他眼睛一眯,見到聞逝川側頭看了他一眼。
“專心點,”聞逝川沉聲說,“待會兒再說。”
付行雲瞬間啞火,像個做錯事被教訓的小孩子,手放在膝蓋上,清空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準備迎接這一場三個小時的電影。
很多演員在提升自己演技的過程中,會反複觀看自己的電視劇、電影片段,剖析自己的表演,看看自己有哪些不足,反複反複地看,像外科醫生做一台最精細的手術。但有的演員從來不看,覺得看自己的表演總有些尷尬。
付行雲也看自己的電視劇,但這次看這個電影,他總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並非受到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影響,而是這個電影傳遞的情感太過真實,故事和鏡頭無一不在傳遞著一種孤獨的感覺,潤物無聲,而付行雲自己在裏頭也格外真實。素麵朝天,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貼近生活的,他就像在看自己的生活實錄。
特別是到了哭戲的時候,付行雲目光移開,不想去看。
他看了看左右,聞逝川看得極認真,明明已經在剪片的時候看過千百遍了,卻還是仿佛第一次看似的,目不轉睛,嘴唇認真地抿起。餘向晚就坐在他旁邊,她感情豐沛,正在吸鼻子,哭得臉上滿是淚痕,小何給她遞紙巾。
明明電影故事裏所處的地點、角色的生平都和付行雲自己現下的生活全無相似,但他還是強烈地共情了。他想起了以往那些曾經感到孤獨的瞬間,那些瞬間好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裏回放。
電影放映結束,小何貼心地留了一小段黑暗的時間給大家整理情緒。
付行雲靠在沙發上,聽到聞逝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待會兒我們談談吧。”
他的手抓緊褲子上的布料,說:“好。”
放映室裏的燈重新亮起,工作人員們熱情地鼓掌歡呼,聞逝川站起來,轉過身去,和大家大概說了說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接下來就是更精細的後期製作,包括進一步的精細剪輯、音樂音效的後配、提上日程的宣發。
付行雲聽得心不在焉,滿心想著後麵聞逝川要和他談什麽。
放完電影,工作室提早準備了一些吃喝的東西,擺在大露台上,也算是一個小型的慶功。餘向晚認認真真地把五彩繽紛的小蛋糕一個個按照顏色順序擺在架子上。已經入秋了,黃昏時已有些涼意,露台上播了點爵士音樂,大家都很放鬆,除了付行雲,他什麽也沒吃。
聞逝川拿著一杯檸檬水坐在露台的欄杆邊,付行雲走過去,佯作輕鬆:“談吧,談什麽?”
“進去說。”
聞逝川將杯子放下,領頭走進去,付行雲沉默著跟在他後麵,沒有人留意他們離開了。他們一路走到了聞逝川的辦公室,夕陽正燦爛,不必開燈。
付行雲走在後麵,進去後反手關上門,靠在門上,像警惕防守的小動物。
“談什麽?”付行雲說。
聞逝川坐在他正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付行雲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付行雲再次問道:“到底談什麽?不談我走了。”
“你先說吧,”聞逝川說,“不是應該你先說嗎?”
付行雲本來滿腦子都是緊張不安,身體像繃緊的弦,像吹到極限的氣球,聞逝川一句話就像是鋒利的針,一下子就戳爆了氣球。再說了,他對陳忻和聞逝川的事一無所知,他有什麽好說的,而且也輪不到他說。付行雲越想越氣,剛才陳忻諷刺他時他沒生大氣,這會兒倒是氣起來了。
他說:“我沒什麽好說的。”
聞逝川板著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是嗎?”
付行雲差點炸了,他說:“就你會說反問句嗎?你現在是怪我打擾了你和舊情人見麵說話是吧?還是怪我抹黑了你?我說你潛規則我你還吃虧了是吧?”
聞逝川坐不住了,從沙發上站起來,付行雲被他嚇得縮了一下,但還是倔得收不住嘴,他們互相瞪著對方,仿佛在用眼神打架。
“你究竟知不知道陳忻是個什麽貨色,”付行雲說道,“你就算隨便找一個也不該找個這樣的,他把我害得有多慘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的新聞就是他找人爆的,你知道嗎?”
付行雲越說越委屈,氣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上下牙齒打架。他想到那天聞逝川趕到他家裏來照顧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聞逝川是給陳忻補過的,那些溫存都因為扯入了第三個人而讓他渾身不舒服,如鯁在喉。
聞逝川揚起聲音,大聲說道:“我沒有——”
付行雲問道:“什麽沒有?”
聞逝川說:“我和陳忻,沒有在一起過,是你誤會了!”
“什麽誤會了?”他們倆聲音一個比一個大,付行雲幾乎是吼出來了,“我都看見了,我看見你親他來著!”
聞逝川一下子被他說懵了。
聞逝川的確很生氣,他和餘向晚一起站在那兒聽了全程,他對付行雲說的每一句話都很生氣。他氣付行雲被陳忻給欺負了,他氣付行雲為了刺激陳忻而自嘲,他氣付行雲把他們重逢之後的這一係列來往都說成了不光鮮的、沒有真情實感的“潛規則”。
假如付行雲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會和孟清有工作夥伴以外的關係,他可能會氣得發瘋。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付行雲會誤會他和陳忻在一起過。
“看見了?什麽時候?你誤會了。”聞逝川皺著眉頭問道。
明明就是他親眼所見,付行雲在聞逝川麵前來回踱步,每次他想起那回親眼所見的情景,他都覺得又氣又傷心又委屈。
他說道:“明明就是!四年前,那天那天我還記得,八月二十八號,我我前麵還通宵錄了個綜藝,在水裏的,又累又困,那個人還推我我”
付行雲慌不擇言,小學生告狀似的。
他那時候剛紅,接綜藝刷臉,那個綜藝與其說是玩遊戲不如說是折騰藝人,他在水池裏撲騰了五個小時,中途還被主持故意整蠱,推進水裏了,嗆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就這樣,他還擠出了寶貴的五個小時休息時間,馬不停蹄,坐上飛機去找聞逝川。
付行雲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大聲說道:“你和他接吻了!我就站在那個雪糕店前麵看見了,那個雪糕店,我們還在那裏吃過雪糕——”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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