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海妖

聞逝川再一次喊了停,皺著眉不說話。房間裏本就不大,又放了很多攝影器材,站了些工作人員,顯得更小了。大家都有些茫然地麵麵相覷,氣氛變得很緊張。付行雲坐起來,敞著懷披了上衣,腳趾在素白的床單上蜷了起來,很不安。

聞逝川抬起頭來看著付行雲,不解地問他:“你緊張什麽?”

付行雲低頭避開他的目光,說:“我沒有。”

明明就有,他緊張得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你們先出去一下。”聞逝川說。

拍**的時候清場也很正常,工作人員魚貫離開了房間,桑歌也披好衣服先出去了,隻剩下付行雲盤腿坐在**,聞逝川反手掩上房門,站在床前。

“你很緊張。”聞逝川說,“為什麽?”

夕陽正在一點一點的移動,今天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聞逝川不太急,付行雲倒是急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這樣子和聞逝川單獨地在房間裏,而且他還沒穿好衣服,有種不安全感。

付行雲說:“叫他們進來吧,我調整好了,快點兒拍,時間不夠了。”

明明已經是深秋了,天氣涼爽,聞逝川卻覺得房間裏燥熱不堪,他直接說道:“你沒調整好,你知道剛才鏡頭裏什麽樣嗎,你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

付行雲低著頭,嘴硬道:“我沒有,我”

“你有,”聞逝川提起聲音,打斷了他,“你自己過來看看。”

付行雲不想看,也隨之提高聲音,說道:“不用看了,趕緊拍,我知道怎麽演——”

他說得堅決,聞逝川也不多說什麽了,沒讓工作人員都回來,隻把桑歌和燈光師叫進來,盡量把房間裏的人數降到最少,把氛圍弄輕鬆一些。付行雲重新把上衣脫下來,扔到一邊,安撫性地朝桑歌笑笑。

桑歌倒不緊張,摟在付行雲身上準備的時候,悄悄問他:“你是不是好久沒和人上床了啊。”

付行雲:“”

第三次,整個片段都還沒拍完,聞逝川又喊了停,這回不等他說話,桑歌自覺地披上衣服和燈光師從房間裏出去了。付行雲又自責又茫然,連衣服都不披了,赤著上身,盤腿坐在**不敢抬頭。

聞逝川這回顯出一些焦躁來了,站起來,在狹小的房間裏來回踱步。房間小,天花板低,他個子高,一下子就讓房間越發局促。

付行雲低頭不語。

聞逝川停下來,看著他,說道:“放鬆一點。”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明白了不一定就能做到,付行雲問:“怎麽放鬆?”

聞逝川說:“這一段戲並不是一次實打實的**,比較傾向於性幻想。你上一次**是什麽時候,想的是什麽,你可以回憶一下。”

他說得太坦然了,連目光也不曾閃爍,好像一個最循循善誘的導師,用最大的耐心手把手教付行雲解一道難題。付行雲抬起頭,撞進他的目光裏,不由得愣了,然後臉迅速發燙。付行雲上一次自我解決是在家裏的**,聞著聞逝川留下的味道,想著他們以前在公用廚房裏偷偷做的情景。

付行雲皮膚白,臉紅起來,連胸膛和肩膀都泛出紅。

聞逝川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在說悄悄話,是情人低語,他說:“如果鏡頭的存在讓你緊張,那就和鏡頭交流,把它想成情人的眼睛,挑逗它。”

太陽在西邊緩緩下沉,時間所剩不多了。

這回連燈光師都沒進來,聞逝川覺得全部用自然光,將最後一抹夕陽利用到極致。桑歌趴在付行雲的身上,她淺麥色的背部像一張最幹淨的畫紙,夕陽在上麵肆意塗抹。這次有點不一樣了,她感覺付行雲的身體變得柔軟了很多,狀態好像不一樣了。

付行雲自己也覺得不一樣了,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功夫去在意桑歌,像剛才聞逝川所說的,他開始回憶起上次的幻想,他想起了熟悉的體溫和力度,他曲起腿,床單被他蹭皺。夕陽正好也打在他臉上,他隻能微眯著眼,所有入目的事物都被模糊了。

他墜入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夢境,桑歌的嘴唇遊移在他的頸側,但他已經將它想象成另一瓣唇。他半張著嘴,輕輕地喘,眼角發紅,一仰頭就撞見了攝影鏡頭,黑漆漆的好似瞳仁。他眼神迷離,看著鏡頭,舌頭微微吐出一點尖。

聞逝川就在鏡頭旁邊,他們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了。

隔著桑歌,隔著鏡頭,付行雲放任自己沉浸在舊日的**裏,他閉上眼,想象一雙無形的手貼在他身上,床變成了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他陷下去了,腳跟在床單上來回地蹭,床單發出“窸窸窣窣”的曖昧聲響。

好像潛泳許久的人急於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付行雲仰起頭急促地喘氣,一睜眼就撞入了聞逝川漆黑深沉的眼睛裏,他們的目光糾纏不清。

“可以了。”聞逝川啞著嗓子說道。

桑歌有點尷尬地迅速爬起來,因為她能感覺到付行雲起反應了。但拍這種肉貼肉的戲份,這種尷尬也是在所難免,她貼心地不發一眼,自己披上衣服閃身出去,將空間留給付行雲自己。

聞逝川本也該出去的,但他沒動。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餘暉已經離開,房間裏陷入了昏暗。

付行雲尷尬地在**翻了個身,趴著,他出了一身汗,仿佛像是跑完了馬拉鬆一樣累,趴著的時候仍舊不住喘息,背部起伏,他背上的紋身露了出來。那是一朵線條簡單的玫瑰,盛放在他的背部正中間,長了刺的玫瑰梗順著凹陷的脊柱溝生長,他紅色的胎記成了玫瑰花瓣上的一抹顏色。他背上沁出汗珠,像是玫瑰的露珠。

這朵花是聞逝川畫出來,紋身師照著紋的。

付行雲的反應還沒消下去,他隻想讓聞逝川趕緊也出去,留著他一個人才好冷靜,聞逝川隻要還在,他壓根兒就冷靜不下去。他抱著枕頭,把臉埋進枕頭裏,塌著腰,顯得屁股格外翹,連後脖子上都是紅的。

聞逝川覺得自己好像被剛才鏡頭裏的付行雲蠱惑了,他走到床側,伸手貼在付行雲的紋身上,感覺到熱度從他的皮膚上蒸騰出來。

聞逝川說:“這個”

付行雲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麽,手掌貼到他背上的那一刻,他就顫抖了一下,喉嚨裏悶哼一聲。

他的臉仍舊埋在枕頭裏,耳朵紅得發亮。

“你能不能出去一下”他說。

聞逝川問:“怎麽了?”

付行雲艱難地說道:“我我想換條褲子”

聞逝川的手觸電似的收了回來,快速地離開了房間,反手關上門,把房間留給付行雲一個人。付行雲懊惱地埋在枕頭裏,恨恨地捶了兩下床。

當天晚上,聞逝川是自己親自剪的這段片。

房間裏黑漆漆的,他沒開燈,電腦屏幕亮著幽幽的光,鼠標旁邊的煙灰缸裏滿是煙蒂。這段戲並不需要那麽多臉部特寫,聞逝川卻出於私心拍了許多。也不是私心,隻是他那時候一下子呆住了,忘記移開鏡頭。

殘陽裏的付行雲渾身浸滿**,像海洋裏吸引水手觸礁的塞壬海妖。

“聞導——”聞逝川沒關門,剛剛回來的小江敲門叫他。

聞逝川下意識地把電腦屏幕摁滅了,回過頭問:“怎麽了?”

小江說:“我帶了宵夜,一塊兒吃點?”

小江幫付行雲處理了事情,連夜回來的,帶了一大堆宵夜,夠好多人一起吃。劇組的成員都出來了,大家在樓下支了兩張方桌,從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冰啤酒,就著昏黃的路燈。拍攝過半了,算是階段性慶功。

付行雲也下樓來了,少見地放鬆,趿拉著拖鞋就下來了,見到聞逝川也在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

深夜的西南小城,吹來的風都是涼的,有蟲鳴聲,不遠處的群山像是隱沒在黑夜裏的巨人。他們圍著桌子坐,啤酒咕咚咕咚地冒泡,捧杯的時候淌在手上,冰涼冰涼的。付行雲和聞逝川挨著坐——大家給他們安排的位置,因為圍坐得太擠,大腿碰著大腿,全程他們都沒有對視,大腿卻分不開。

桑歌也在,和餘向晚聊得投契。

“我下個月結婚啦!”桑歌說。

大家都紛紛恭喜她,桑歌笑著說:“到時候如果電影還沒拍完,請你們都來喝喜酒。”

宵夜一直吃到半夜,啤酒瓶空了一個又一個,擺了一地,不熬夜的都去睡了,隻剩下幾個人收拾殘局。付行雲上了個洗手間回來,發現聞逝川已經沒在了。他想著找個角落抽根煙,一拐彎,發現聞逝川已經在抽了。

這裏有條小河穿城而過,流水潺潺,蟲鳴聲特別大。

聞逝川就蹲在河邊抽煙,煙頭的火光閃爍,付行雲覺得他的煙癮似乎比以前要大得多,總是在抽。

天上繁星滿天,聞逝川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下巴微抬,眼神柔和。

付行雲張了張嘴,說:“你還”

聞逝川沒聽清,歪了歪頭,叼著煙,含糊地問:“什麽?”

“沒什麽。”

付行雲拿著沒點的煙,回到房間的露台上抽。

你還喜歡我嗎?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樣子嗎?我們分手之後你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嗎?現在還和別人在一起嗎?

這麽多問題,付行雲一個都沒問出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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