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知道

聞逝川和餘向晚挑的拍攝地點是千裏之外的一個西南小城,他們倆帶著團隊已經提前勘過景了。兩個月後,付行雲帶著助理小江和他們一起飛過去。

付行雲已經在社交平台上透露了自己即將出演的消息,有熱度傻子才不蹭,更何況他都在過氣的邊緣反複試探了,更要努力打造自己激流勇退、潛心研究演技的形象挽尊一下。他也沒明著說,半遮半掩地拍了下劇本封麵。

粉絲都是支持的多,但也有些不太和諧的聲音,無非是讓他別糟蹋好劇本了,換有實力的來。付行雲這會兒倒不覺得心煩了,心情好得很,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走機場。

機場有知道行程特意來守著的粉絲,帶了鮮花禮物,舉著寫他名字的牌,秩序井然。付行雲也好心情地一個個簽名,小江幫他去辦值機托運,他被幾個安保圍著,一個個地簽名合影。

突然,有人來拍了拍他的肩,提醒他:“該走了。”

付行雲一轉身,發現是聞逝川。

聞逝川帶著團隊去西南勘景了,一去就是兩個月,高緯度的陽光把他曬得黑了不少,原本淺麥色的皮膚都曬深色了,瘦了一些黑了一些,顯得五官與身體線條都更利落一些。頭發長長了,又重新紮起來,無袖體恤牛仔褲,站在精心打扮的付行雲旁邊並不遜色。

付行雲發現他的粉絲裏有悄悄在拍照的。

他隨身有個手提包,為了空出手來簽名,隨手放在了腳邊的地上。聞逝川很自然地彎腰要幫他提起來,提了一半見付行雲從墨鏡上沿盯著他,意識到有些尷尬,放也不是提也不是。付行雲連忙接過來,回身朝粉絲們告別,一塊兒過安檢去。

機票什麽的都是聞逝川那邊解決的,付行雲沒去管,登機的時候才發現是小航空公司的小型飛機,經濟艙。付行雲和聞逝川挨著坐,兩人腿都有點伸不開,聞逝川站起來放行李的時候頭差點撞到行李架。

付行雲窮怕了,紅了之後就沒委屈過自己,怎麽坐都覺得不舒服,雖然沒說什麽,但肉眼可見地不高興了,墨鏡也沒摘,隻看窗外。聞逝川也沉默著,連句“經費緊張”之類的場麵話也不說。

整個行程大概四個多小時,付行雲戴著墨鏡,閉目養神,打算一路睡過去,沒想到倒是真的睡著了。睡得還算舒服,飛機有規律的轟鳴聲像安眠曲,等付行雲迷糊著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和聞逝川腦袋挨著腦袋,聞逝川也睡著了,呼吸平穩。

付行雲發現自己的墨鏡被摘了,放在旁邊,窗戶的遮光板也被拉下來了。他沒動,怕把聞逝川弄醒了兩個人尷尬,他發現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一點點隨著聞逝川的節奏平穩了下來。

聞逝川皺著眉哼了兩聲,可能快要醒了。

付行雲轉念一想,隻要我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他定定地睜著眼,瞪著聞逝川。聞逝川帶著困意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頭頂著頭,肩膀挨著肩膀。像是在比誰不眨眼的時間長,誰都沒動,也沒移開目光。

失策了。

聞逝川沒怎麽樣,付行雲的心髒倒是砰砰跳起來,臉頰開始發燙,耳根也熱熱的。主要是聞逝川的眼睛太過好看,眼窩深邃,還帶著一點沒睡醒的懶洋洋,像打盹的大貓,就這麽看著他。

付行雲在自己露餡之前,迅速地撇開頭看向窗外。正好是黃昏,夕陽像傾瀉的顏料盒,染紅了所有的雲朵。付行雲的心髒猶自砰砰直跳,聞逝川在旁邊伸懶腰,礙於位置狹窄,伸懶腰也伸得縮手縮腳的。

此時,付行雲想起當年和聞逝川分手的時候,自己發的毒誓。

“你等著吧,聞逝川,等我紅了,在看你一眼我他媽是豬!”

付行雲憤恨地想到,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豬了千遍百遍了。

十月份的西南已經不太熱了,尤其是太陽下山之後,穿著單衣都有點兒冷。機場降落的城市並不是他們的目的地,他們又輾轉乘綠皮火車,要坐過夜。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火車都已經比多年前舒適很多,但付行雲還是十分難受,從身到心的難受,因為這讓他想起他離開聞逝川那年坐的大巴,顛簸、味重、心情茫然。

付行雲已經完全沒有了明星的樣子,大晚上的墨鏡已經摘了,妝也掉得差不多了,在機場就已經把修身的襯衣長褲換成舒適的t恤牛仔褲。

當時聞逝川和團隊勘景之後和付行雲大概說過拍攝地的情況,付行雲其實已經心裏有點數了,而且他感覺,這種艱苦的拍攝過程,正好是個極吸睛的賣點,他也就逆來順受了。

隻是坐過夜火車的感覺比他想象中的要差更多,大概是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付行雲壓根兒沒有睡著,他覺得枕頭被子都有股黴味。他摸出自己的香水噴了一遍又一遍,強迫自己閉上眼睡覺,隻是窗簾太薄,壓根擋不住外麵極偶爾閃過的路燈。

付行雲幹脆睜開眼看著窗外發呆,車裏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他覺得煩躁,摸出香水又噴了一次,下麵鋪位傳來了一聲噴嚏,付行雲扒著床沿往下看,正好看見聞逝川在搓鼻子。付行雲扒著鋪位,有些笨拙地爬下去,腳一下沒踩準踩到聞逝川的小腿上,聞逝川悶哼一聲,付行雲忙挪開腳。他別別扭扭的,不願意坐在聞逝川的鋪位上,站著穿鞋子,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付行雲走到火車車廂之間的吸煙區,他點了根煙,可以看到窗外飛快後退的樹影、起伏的群山還有星星。他抽了半根煙,門被拉開,聞逝川也來了,手上也夾著煙。兩人對視了一眼,付行雲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仍然看窗外。

耳邊響起打火機打火的“喀嚓”聲,不知是不是打火機沒油了,他好幾次都沒點著,付行雲頗有些幼稚地幸災樂禍起來。

突然耳邊一熱,付行雲旁邊就是車廂壁,退無可退,他睜圓了眼去瞪湊過來借火的聞逝川。聞逝川叼著煙,將煙頭湊到付行雲的煙頭旁邊,不一會兒,煙就被點著了。他手指間夾著煙,沒有退回去的意思,分走了付行雲一半車窗,和他擠在一處。

付行雲也叼著煙,看著窗外,粗略地回想了一下和聞逝川重逢以來發生的事情。

影視城重逢,一起上訪談,應激反應時被照顧,發布會後接吻,現在合作電影。付行雲邊想邊有種不真實感,而陳忻的存在連同他們分開這幾年,這些彼此遠隔千裏、沒有對方參與的歲月,都像一根刺,梗在他的喉頭,讓他清醒,尤其是陳忻還把他害得這麽慘。

他們有時針鋒相對,有時候又猛然越界。

付行雲看向聞逝川,看向他麵無表情地抽著煙的樣子,冷不丁地說道:“你記得的吧,我們已經分手了。”

聞逝川吐出一口煙,含糊地應了一聲。

“如果不是我們要一起上綜藝,我要拍你的電影,我們可能都不會再見麵了。”付行雲麵無表情地繼續往下說,仿佛一個頑皮的孩子,非要在平靜如鏡的湖麵扔石子。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付行雲以為聞逝川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碾滅抽了一半的煙,說道:“我知道。”

然後他就轉身走了。

付行雲愣愣地站在原地,煙灰落在他的鞋麵上,他扔進湖心的小石子全然沒有掀起波瀾,這種感覺憋悶得讓人難受。

作者有話說:

大家雙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