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望09
三天後的清晨，太陽未升，西區早餐鋪子周圍已熱鬧起來。
趙木牽著陸梨，在小攤附近轉悠，小丫頭已經捧著包子在吃了，他左看右看心不在焉的，心裏琢磨著怎麽和她說江望的事。
最後趙木隨手買了個飯團，和陸梨一塊兒往路口走。他尋思著先說點開心的哄她：“梨梨，一會兒木子哥哥帶你坐警車，路上嘟嘟嘟亮紅燈的車車，想坐嗎？”
陸梨很是配合，仰頭大聲應：“想！”
趙木低頭見她眉眼彎彎的乖巧模樣，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
警車停在路口，陽光慢吞吞冒出來。
陸梨嚼著口裏的包子，視線掃過藍白色的車身。
趙木將陸梨抱上車係好了安全帶，叮囑道：“手不可以伸到窗外。”
陸梨嗯嗯點頭。
車子啟動後陸梨佯裝好奇掃了幾眼，咀嚼的動作卻慢下來。她側頭看著窗外被框得小小的天，想起宋明月被警察帶走那天也是好天氣。
趙木中途找了個機會和陸梨說江望的事，用詞和語氣都小心翼翼的。陸梨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小丫頭興奮地問他：“以後，哥哥能每天都穿漂亮衣服嗎？”
趙木望著陸梨澄澈的眼睛，保證道：“能，哥哥以後什麽都有。不會被壞人欺負。”
陸梨眨眨眼：“那梨梨想哥哥回家。”
車內安靜須臾，陸梨才聽到趙木的聲音，他說：“那梨梨怎麽辦？”
陸梨咬了口包子，理所當然地應：“一個人。”
之後趙木沒再提這件事，陸梨乖乖坐著吃飯，小腿懸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江南蔚住的小區在禾城有名的富人區內。
進了小區後，趙木發現陸梨扒在窗口看得認真了點，明明在路上都沒有往外看。
等下了車，趙木都沒來得及抱她，這小丫頭就掙脫他的手往門口跑，就像個小炮仗似地往前衝。這會兒倒是能看出些孩子模樣了。
“江望！”
江望立在原地，安靜地注視著朝他奔來的陸梨。
小丫頭今天穿得圓滾滾的，腦袋上帶了頂紅色的毛線帽，襯得她小臉雪白。
他伸手，把衝過來的陸梨抱進懷裏，小丫頭還小心地避開了他的右手，隻蹭了蹭就鬆開他了，隻用一雙澄澈的眸子往他臉上瞧。
亮澄澄的眼睛裏就寫了三個字：你騙人！
江望也沒管江南蔚他們，牽著陸梨往他房間的方向走。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江堯蠢蠢欲動，想跟著江望和陸梨一起上樓，最後被江南蔚一把拎了回來。
江望這兩天住在二樓，房間是剛整理出來的，沒有一點個人痕跡。
陸梨四處看了看，又看回到江望身上。
小少年穿著嶄新的呢子外套，熨帖地無一絲褶皺，全身上下都被打理地幹淨整潔。他的麵龐依舊清瘦，神情安靜，但陸梨隻看一眼就知道他這兩天沒睡好。
她湊過去戳了戳他的臉：“江望，你長黑眼圈了。”
江望沒躲，任由她撓癢癢似的在他臉上戳，道：“陸梨，那天在醫院我食言了。對不起。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陸梨鼓起腮幫子，杏眸在他正經的臉上一掃而過，小聲問：“那天怎麽忽然走了，都不和我說一聲。你叔叔說了什麽？”
房間安靜許久。
江望沒回答陸梨的問題，黑眸靜靜地看著她，道：“陸梨，我要回家了。”
聞言，陸梨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她憋了一會兒，應道：“江望，回家以後就沒有人欺負你了，你別怕。”
江望頓了頓，問：“你呢？”
陸梨眨了眨眼，安慰他：“我還想住在西區，我會按時付房租的。”
這是房租的問題嗎？
江望的情緒難得有像此刻一般被堵住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隻是氣悶地別過臉，悶聲道：“你一個人怎麽生活？吃飯怎麽辦？”
陸梨眉眼彎彎地應：“木子哥哥說壞蛋被抓起了，他會教我做飯，平時有時間就來看我。江望，我可以給你打電話。”
江望沒應聲，陸梨試探著去扯他袖子。
好半晌江望才道：“陸梨，你...你願意和別人一起生活嗎？”
陸梨怔了一瞬，問：“是領養？”
江望輕輕“嗯”了一聲，視線落在她眉眼間：“你願意嗎？”
陸梨幾乎沒有思考便拒絕了：“不願意。江望，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去別的地方，我不想和其他人一起住。”
陸梨很抗拒這件事，江望能看得出來。他擰眉思慮很久，想來想去還是如今的辦法最妥當。
最後江望妥協了：“周末我回家看你。”
陸梨鬆了口氣：“好，你什麽時候回家？”
江望應：“今天。”
陸梨點點頭，兩人說完了正事她又開始說些別的。
陸梨一會兒看他的脖子，一會兒又看他的傷口，說著說著還從口袋裏掏出三瓶牛奶來。
江望：“......”
他心裏的這點氣悶忽然就散了，無奈地看著陸梨，難怪她看起來這麽圓滾滾的，原來還藏了那麽多瓶牛奶，也不嫌重。
江望接過牛奶，歎氣：“以後的牛奶怎麽辦？”
陸梨應得理所當然，眼眸亮晶晶地看著他：“你說周末回家的，保質期有7天，等你回家喝。”
江望戳戳她的額頭：“挑食鬼。”
陸梨哼哼，不和一個小孩計較。
樓上倆小孩說悄悄話的時候，樓下江南蔚和趙木也沒閑著。
江南蔚直接道：“我查了陸梨，她父母雙亡，和江望沒有親戚關係。她在禾城沒有其他親人，照這樣的情況，她接下來會被送去哪裏？”
趙木皺著眉：“一般這種情況，會給她尋找願意擔任監護人的個人。”
江南蔚瞥了眼豎著耳朵的江堯，溫聲道：“我正好有這樣的意願，我和江堯他媽隻有他一個孩子，願意提供我們的資料。我是想著，這樣江望和陸梨還能一起長大。”
趙木思索片刻，道：“這件事應該問陸梨的意見。”
江南蔚點頭：“是，是應該問問孩子。”
江望牽著陸梨下樓的時候，已到了午飯時間。
江南蔚帶著江堯在廚房忙活，趙木在一旁打量著這父子倆，聽到動靜便朝著樓梯口看去。
兩個小孩手牽手走在一起，精致漂亮的小臉湊在一起，不管怎麽看都賞心悅目。趙木朝陸梨招招手：“梨梨，來。木子哥哥和你說點事。”
陸梨側頭看向江望，小聲問：“是你小叔想領養我？”
江望不想江南蔚這麽快就和趙木說了，他摸摸陸梨的腦袋，輕聲道：“實話實說就好，我陪著你。”
陸梨搖搖頭，拒絕道：“不用。”
畢竟江南蔚是江望的家人，他們日後還要一起生活很久。
陸梨鬆開他朝趙木跑去，手心變得空****的，江望攥緊了拳。他看著趙木麵色溫和地陸梨說了什麽，小丫頭搖搖頭，說了句話又彎起眼睛。
江望感覺自己忽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左邊江南蔚和江堯兩人低聲鬥嘴，右邊趙木溫柔地摸了摸陸梨的腦袋。
而他遊離在外，無聲地看著他們。
午飯都是江南蔚做的，都是些家常菜。
江望和江堯並排坐在一起。陸梨坐在對麵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這兩個小少年坐在一起還真有點兄弟的樣子，但她覺得江望更好看一些。
陸梨私以為她是悄悄看的，其實那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可惹眼。江堯總是忍不住往她臉上看，吃飯都心不在焉的，江南蔚沒管這破孩子。
“陸梨。”
江望抬眸看了她一眼，小臉上沒什麽表情。
陸梨眼睛一眨，忙抓住小勺子專心吃飯，也不瞎看了。
趙木趁著這會兒，把陸梨的意思和江南蔚說了。江南蔚瞧了眼那漂亮的小姑娘，又看了眼自己的笨小子，心想你爹真是盡力給你騙妹妹了。
江堯推了推江望，小聲問：“江望，你哪裏撿來的妹妹？”
江望自顧自地吃著飯，道：“食不言，寢不語。”
江堯：“......”
這弟弟可真沒勁！
午飯後，江南蔚打算送江望回江家。
陸梨緊緊牽著江望，水亮的眸注視著麵前麵容溫和的男人，仰頭輕聲問：“叔叔，我能送哥哥到回家嗎？我想看著哥哥進去。”
江南蔚蹲下身，溫聲應：“當然可以。以後想看哥哥了，叔叔帶你去。”
陸梨抿唇笑起來：“謝謝叔叔。”
江南蔚望著麵前白淨精致的小姑娘，又嚐試了一次：“梨梨，我和江堯的媽媽，我們一直想要個女孩，但她身體不好，家裏就隻有江堯一個孩子。江堯他看起來脾氣不好，但是個心軟的孩子。你要是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都會對你好。梨梨，先別急著拒絕，再想想好嗎？”
這樣的想法江南蔚已經考慮很久了，可江堯一直不願意，陸梨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他不排斥的女孩，所以想盡力試一試。
男人的神情真摯溫柔，這是陸梨從來沒有在陸長青身上見過的。
這一瞬間的怔愣就讓她錯過了最好拒絕的時機，她隻好小聲道：“我想一想。”
江南蔚彎起唇，抬手輕拍了拍陸梨的腦袋：“我們送哥哥回家。”
期間江望一直很安靜，隻聽到陸梨說想一想的時候攥緊了她的手。
他似乎陷入了一個的怪圈，明明之前他更希望陸梨有人照顧，可真當她說願意考慮的時候，他卻希望她拒絕。而這時候的江望尚且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麽。
江家祖宅位於禾城郊區。
陸梨和江望坐在後座，她悄聲叮囑江望，絮絮嘮嘮了一路。江望除了“嗯”便沒有別的話，急得江堯想打人，這弟弟一點都不會哄女孩。
等到門口陸梨就不方便跟進去了。
她望著江望，現在的他穿著昂貴的新衣，氣質幹淨。除了那雙沉靜的眸，再看不出他曾在那樣的環境生活過。他的黑眸同樣落在她臉上，似有許多話想告訴她。
陸梨一時間竟不想鬆開手，隻是這樣看著他，
趙木以為陸梨舍不得江望，低聲道：“梨梨，很多人在等哥哥回家。下次木子哥哥再帶你來看哥哥，好不好？”
陸梨屏住呼吸，注視著麵前的小少年，又問了一遍：“江望，你想回家嗎？”
江望的黑眸微動，卻沒說話，隻是緩緩鬆開了手。
許久，他道：“回去吧，陸梨。”
陸梨沉默地看著江望轉身，看著他瘦小的背影越來越遠。
明明大雪已停了，可陸梨似乎又看見了卡牌上的江望。
那樣孤寂，那樣沉默，幾乎要融入雪裏。
作者有話要說：陸梨：我崽沒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