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望06
“梨梨，又迷路了？”
說話的民警二十出頭，大學剛畢業，白淨的麵龐寫著無奈，正蹲著和麵前的小丫頭說話，耐心十足。
陸梨眨巴著清透的杏眼，：“木子哥哥，我忘記回家的路了。”
她手裏還揪著一個白色的兔子娃娃，胖乎乎的。
路過的兩個民警瞧了一眼，嘀咕道：“這周第幾次了？”
“第三次了吧？你說這小孩還挺怪，誰也不找，就找木子。”
“木子多熱心啊，你以為都跟我們似的？”
“行了行了，準備下班。”
這個叫木子的民警是陸梨精心挑選的。
他全名趙木，剛調到這片區，家裏有個妹妹，照片就在辦公桌上擱著。
趙木瞧著她無辜的眼神，一時間也不知道她是真忘了，還是故意逗他。但這小孩身世可憐，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木歎口氣，牽起她的小手往外走：“要不要哥哥抱？”
陸梨眉眼彎彎地應：“自己走。”
趙木看著這小丫頭漂亮的眉眼都彎起來，忍不住也笑：“你說你這小丫頭，家裏的路不認得，派出所的路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陸梨抿嘴笑：“這裏門好大，還有糖葫蘆。”
別說，他們派出所門口太挺熱鬧，賣什麽的都有。
趙木牽著陸梨上前，買了兩根糖葫蘆，道：“一根給江望。”
江望家裏的事，趙木多少都聽說了點，也知道這兩個孩子過得不容易，所以每回都買點吃的讓陸梨帶上。他牽著陸梨往巷子裏走，掌心的小手很軟，稚嫩又脆弱。
趙木想了一路，終是不放心，在臨近32幢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蹲下身，注視著麵前的陸梨，放輕聲音問：“梨梨，為什麽每天都這個時間來找哥哥？”
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
可今天也是這樣，她在他快下班的時間過來。
說完，趙木就感受到掌心的小手動了動，似要掙脫。
陸梨別開頭，抿著小嘴，欲言又止。
趙木笑了笑，耐心道：“梨梨，我有個妹妹，比你大一點。她在學校特別霸道，不管和誰吵架了，都說叫我哥哥來揍你。梨梨，你有話想和木子哥哥說嗎？”
陸梨垂著眼，這個民警如她想的一般。
她醞釀片刻，沒一會兒眼睛就紅了：“木子哥哥，我害怕。”
趙木安慰似的摸摸她的腦袋，低聲道：“梨梨，別怕，和木子哥哥說。”
陸梨小聲啜泣著，斷斷續續地把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事說了：“......他總是來，我害怕。別人的爸爸媽媽，下班就回家了，我和哥哥沒有爸爸媽媽......”
隨著陸梨的話，趙木眉頭越皺越深。
她不說他也懂了，別人會談論他總是送陸梨回家，會覺得這小孩和他關係好。時間一久，這裏的人都會知道。
趙木問：“梨梨認得他嗎？”
陸梨搖搖頭。
趙木思忖片刻，道：“哥哥送你上樓。”
趙木牽著陸梨轉身，一眼就瞧見了站在路口的江望。小少年看起來比前段時間高了點，正安靜地站在那裏，漆黑的眸注視著陸梨。
趙木喊：“江望，妹妹又丟了！”
江望沒應聲，隻是在他們走近的時候，抬手摸了摸陸梨的眼角：“哭什麽？”
聲音輕輕的，似乎不太高興。
趙木鬆開陸梨的手，把她交給江望，道：“江望，妹妹我給送回來三次了。是不是該請哥哥去你家裏做客？”
江望伸手接過陸梨，攥緊她的小手。
這才抬眸看了趙木一眼：“跟我上樓。”
趙木還愣了一下。
這小子，跟個大人似的。
這是趙木第一次進32幢。
三個人上樓動靜不小，正好遇到下樓的奶奶。
老人家嗓門大，見著小年輕還開心，一口一個小趙，聲音傳遍整個樓道。陸梨瞧著樓下奶奶眉飛色舞的樣子，悄悄和江望咬耳朵：“木子哥哥可受歡迎了，大家都想給他介紹對象。”
江望看她：“陸梨，你幾歲？”
陸梨：“.......”
上樓後，趙木打量著這倆小孩的住處，順便問了江望幾個問題。
他們說話這會兒，陸梨坐在一邊的小板凳上，吃著糖葫蘆。
她嘴小小的，啃個糖葫蘆得廢半天勁。江望時不時就得伸手，給陸梨擦擦嘴，小丫頭還不好意思，別過頭偷偷咬，不讓哥哥看見。
趙木想笑又忍著。
心想，這小子還挺疼妹妹。
問完後，趙木去了廚房，他沒打算讓兩個小孩做飯。
廚房幹淨整潔，地上放了很多空的牛奶瓶子。他隨口提了一句：“江望，這些瓶子用不到可以賣掉。”
江望坐在一邊，幫忙摘豆子：“有用。”
廚房是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地方，說著說著趙木就嘮起了家常，隻是江望話不多，不太好聊。
趙木也不介意，道：“以後有事，就來派出所找哥哥，我叫趙木，一會兒，哥哥給你們留個電話。家裏有電話嗎？”
江望應：“沒有。”
趙木心想也是，他算了算自己的工資，問：“明天下午在家吧？”
江望抬眸看他：“在。”
趙木見差不多了，就讓江望出去玩：“明天下午，哥哥抽時間過來趟。去和梨梨玩會兒，飯馬上好。”
江望從善如流，一點兒都沒推脫，洗幹淨手就找陸梨去了。
想到家裏天真活潑的妹妹，趙木不由歎氣，這倆孩子都早熟，安靜又乖巧，還都聰明，知道怎麽保護自己。
可能怎麽辦呢，都是生活逼出來的。
小小的客廳裏。
陸梨伸手，將糖葫蘆遞給江望，杏眸亮晶晶的：“江望，吃嗎？”
江望偏過頭，瞧著陸梨吃得紅紅的嘴唇：“不吃，很快就吃飯了，你再吃最後一個。”
這小丫頭就一點肚子，再吃幾顆飯都吃不下了。其實她坐在這兒，吭哧吭哧啃半天也就吃了一顆，看得他都覺得累。
江望問：“喜歡？”
陸梨感受著嘴裏的味道：“就是很久不吃了，有點饞。”
沒多久，趙木喊他們吃飯，吃過飯洗了碗他沒多留，說了兩句就準備走。
陸梨送他到門口，乖乖揮手：“再見，木子哥哥。”
門一關，陸梨立刻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企圖偷聽到一些動靜。
果然，趙木去敲了對麵的門，仔細詢問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事。
她聽了半天，心裏提著的那口氣漸漸鬆了，沒選錯人。
“陸梨。”
“嗯？”
陸梨一轉身，就見江望盯著她看，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心一跳。她小聲嘀咕：“你凶巴巴的看著我幹什麽？我又沒做錯事。”
這段時間，她還真生出點江望是她哥哥的錯覺來。
江望這人看著安靜，其實小脾氣一堆，尤其在聽他話這件事上。
江望問：“在樓下哭什麽？
陸梨被問的一懵：“啊？”
江望別開臉：“算了，自己去玩。”
陸梨：“......哦。”
第二天下午，趙木依言上門，還帶了個男人來。
他見陸梨睜著大眼睛，一副好奇模樣，不由解釋道：“哥哥在家裏裝個電話。梨梨知道什麽是電話嗎？電話裏，梨梨能和木子哥哥說話。”
陸梨眨眨眼：“在家就能和木子哥哥說話嗎？”
趙木笑了一下：“對，以後有事，給哥哥打電話，不要亂跑了。”
這些話，趙木和陸梨說過就算，重點還是囑咐江望，畢竟陸梨是妹妹。
趙木壓低聲音，對江望道：“不用擔心錢的事，以後有困難就告訴我。梨梨一個人出門不安全，看緊她，多給她買點好吃的，小孩都貪嘴。”
江望一直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
等趙木說完，才道：“錢以後我會還你。”
財不外露這事，傻子都知道。
江望從沒和別人說過，江蓮給他留了錢。他也從來不穿陸梨送的新衣服出門，不會有人懷疑什麽。倒是前段時間，江家人上門，街道裏議論了幾句。
趙木瞅著江望：“你這小孩，別老想著錢，多大點事。別給自己壓力，先把妹妹照顧好了，哥哥常來看你們。裝好了，我去試試。”
趙木試完還不放心，挨個教這倆小孩用電話：“電話號碼貼在這裏，短的是派出所電話，隨時有人接。長的是我的......”
嘮叨完趙木可算走了，走之前，還偷偷摸了把陸梨的腦袋。
陸梨躲了下沒躲開，隻能悶著小臉摸自己的辮子。
這是江望給她編的，都摸亂了。
江望檢查完電話，一抬頭就見陸梨捧著自己的辮子，一臉不高興的模樣。他伸手，摸摸她軟軟的劉海：“頭發長了，帶你去剪。”
在西區，生得一副好模樣不是件好事。
陸梨的雙眸清亮透徹，總能讓人一眼注意到她，劉海勉強能遮一遮。
陸梨舍不得用錢，搖搖頭：“不剪，留著。”
江望看著她那雙明晃晃的眼，道：“我給你剪。”
陸梨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腦門，懷疑道：“你會嗎？”
江望很淡定：“多剪幾次就會了。”
陸梨：“......”
天色漸暗，陸梨洗腳上床，渾身都暖洋洋的，就是被窩有點冷。
江望不知道在外麵搗鼓些什麽，半天都沒進來。
她等了一會兒，忍不住爬到床尾，朝外喊：“江望！”
片刻後，江望穿著睡衣過來了，抿著唇，站在門口看她：“喊什麽？”
陸梨瞪著眼睛：“睡覺了！”
江望：“回去躺好，我馬上就進來。”
江望說馬上就是馬上。
陸梨很放心地躺回去了，心想，這小家夥也太好養了，根本不用費什麽心，比她還會照顧人。她打了個哈欠，閉上眼，迷迷糊糊間聽到江望掀開被子的聲音。
陸梨含糊著道：“江望，記得鎖門。”
江望關了燈：“鎖了，窗戶也關了，睡吧。”
這些天，這小丫頭特別敏感。
出門前，總在門口貼什麽透明膠，回家路上探頭探腦的。晚上睡前，用椅子堵門了還不放心，還往上放好幾個牛奶瓶。
陸梨睡著後，江望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時的他們都沒想到，今天安裝的電話很快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