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絲絲縷縷的記憶融入了他的大腦,幾乎每一個片段都是關於戎玉的。
確切來說,是關於戎玉和黏皮糖的。
戎玉給黏皮糖選漂亮的水族箱,抱著黏皮糖撒嬌,跟黏皮糖親親熱熱,把黏皮糖送走時委屈又難過。
從黏皮糖的角度來看,戎玉又壞又甜,可愛地教人心裏癢癢。
記憶量很大,季禮忍不住去窺探戎玉的另一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對。
登時愣在原地:……等等,怎麽都是關於黏皮糖的?
戎玉喜歡他的記憶呢?戎玉喜歡他的證據呢?
戎玉在背後久沒有提到過他嗎?就沒有因為他而說過什麽嗎?
季禮又讀了一遍。
終於在黏皮糖試圖隱藏的角落裏,找到了戎玉關於自己的記憶。
“實力還算可以,就是個傲慢自大、又目中無人的自戀狂。”
“我們是好兄弟,不信你親自去問季禮。”
“那表白呢?”“都是誤會。”
季禮越讀,眼睛睜得越來越大,仿佛整個人收到了重擊,湛藍的眼瞳甚至竟然逐漸失去了焦距。
這……
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所有人都誤會了?
朋友?什麽朋友?
他觸手給他摸,精神體給他玩,隨便他抱抱,跟他一起睡覺。
這個傻蛋管這叫兄弟?
戎玉拆開了每個詞每句話他都明白是什麽意思,合在一起卻讓他腦袋嗡嗡作響。
一切都指向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答案……
戎玉他……難道……
根本就……
“滴滴——”
戎玉似乎是回來找自己落下的黏皮糖了,坐著大觸手升到半空,敲了敲駕駛艙的門,AI就自動替他打開了。
季禮坐在原地,抱著黏皮糖,雙目茫然,愣愣地坐在原地,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
倒叫戎玉嚇了一跳。
“季禮?”戎玉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
季禮在瞧見戎玉的一瞬間,茫然的藍瞳逐漸聚焦,整個人受了驚似的瞪著他。
緊接著,他整個人都泛起了紅色,從脖子,到臉,甚至額頭都紅了,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彤彤起來。
“季禮,你怎麽了?”戎玉愣住了。
“我沒事!”季禮咬住了嘴唇,眸中還閃動著不可置信、羞憤欲死的神色。
指尖兒都蜷縮了,渾身都在顫抖,連帶著聲音都在發顫。
“戎玉……你……你……”
“怎麽了?”戎玉愣了愣。
季禮慣有的冷漠早就分崩離析,再也維持不住高傲的麵孔,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你怎麽能……”
“你和季演都是混蛋。”
“……啊?”
季禮再也不能跟戎玉同處一室,甚至連看都不敢看戎玉一眼,推開戎玉,從機甲艙門直接跳了出去。
落地的時候差點沒站穩,飛也似的、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完全忘記了這是他自己的機甲。
隻剩下戎玉,愣在原地,看了看黏皮糖:“……你欺負季禮了?”
黏皮糖有氣無力:“……咕嘰。”
傻子。
你要死了。
本體已經死透了。
戎玉愣愣地去問機甲AI:“季禮怎麽了?”
“抱歉,我不知道。”AI回答。
“那我能幫他把機甲開回去嗎?”戎玉哭笑不得,“總不能就停在這兒吧?”
女聲輕聲說:“可以,你擁有最高權限。”
戎玉聽了微微一怔,耳根發熱,不自覺又微微垂下頭,不自覺地苦笑。
小少爺這樣,又讓他怎麽放手?
他有些擔心季禮。
他隻不過離開了一小會兒而已,季禮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眼光落在黏皮糖身上,越看越覺得有些怪異。
……怎麽黏皮糖這家夥……
好像小了一圈?
趁著他不注意,偷偷減肥去了麽?
+
季禮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渾身都在發燙,氣惱地抓起擺件要摔,又被平日裏的習慣克製下來。
他性情內斂,又事事苛求完美,把節製優雅刻在了骨子裏,事到臨頭,竟然連一個發泄渠道都沒有。分明已經快到了爆發的臨界點,卻又隻能隱忍下來,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岩漿分明已經汩汩地溢出,卻又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季演那個混蛋……是騙他的。
戎玉根本沒有喜歡過他。
可戎玉也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
季禮羞憤欲死、又忍不住克製不住自己的委屈。
他恨不能把自己埋進火山裏,銷毀得連渣都不剩,也好過這樣丟人又失敗的獨角戲。
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腦子裏像是住了一萬個人,亂轟轟一片,這個說了那個叫,最大的聲音在反複地念叨:太丟臉了太丟臉了太丟臉了……
簡直是和尚念經似的。
要是戎玉知道……
他自作多情了那麽多小劇場,一會兒想他告白,一會兒又要結婚。
就在兩個小時以前,他甚至還拿狐狸的消息,威脅戎玉親親他!
戎玉該怎麽看他?!
季禮登時心如死灰,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隻覺得自己不如進了火山幹淨。
至少不必麵對眼前的一切了。
門外又響起戎玉有些猶豫的敲門聲。
“……季禮,你在嗎?”戎玉輕聲問他,聲音似乎有些擔憂。
“別進來!”季禮這時候怎麽敢見他,窘迫到了極點,隻道,“不準進來!”
“……季禮……”戎玉還想再勸。
“我沒事,你走。”季禮羞恥到神思恍惚,聲音也提高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安靜了。
……真走了嗎?
季禮心裏又生出了一絲沮喪,偷偷去看門外的監控。
真的走了。
季禮抿住了嘴唇。
“砰砰砰。”
這回響起來的是窗玻璃。
季禮一抬頭,正巧見戎玉坐在窗外的邊緣,輕輕扣他的窗,衝他慵懶地笑。
他的宿舍在三樓,戎玉似乎是從隔壁宿舍爬露台上來的。
這個人,從來都這樣無法無天。
季禮隻能開了窗子,分不清是尷尬還是羞窘,整張臉紅的火燒一樣,低聲道:“說了,讓你別管我。”
戎玉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擔憂地摸了摸他的臉頰:“你怎麽了?生病了麽?”
臉怎麽會這樣燙?
季禮氣得咬牙:他還摸他。
就是這些舉動,才叫他誤會了的。
“沒有生病。”季禮隻想他快走。
“那是怎麽了?”戎玉和緩了聲音,笑著問,“剛才不還凶巴巴呢麽?”
不說還好。
這樣一說,季禮簡直又要被氣死了。
就是這個混蛋。
讓他誤會了一切,還說出那樣丟臉幼稚的威脅來。
想知道季演的消息,就親他。
他是瘋了嗎?!
現在他一點兒退路都沒有了,麵子裏子全都丟盡了,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無所有。
這人竟然還問他:怎麽了?
他現在醜態百出。
而戎玉……還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
他怎麽能這樣——
季禮再也維持不住麵上的穩重,凶巴巴地瞪著他:“你走!我不用你管!”
戎玉瞧他情緒不穩定,卻又沒什麽不舒服,隻能咳嗽了一聲:“……我給你帶了點藥,你要是不舒服,就吃點。”
季禮抿緊了嘴唇催他:“走。”
戎玉哭笑不得:“好,這就走。”
崩壞狀態的季禮卻更生氣了。
他怎麽說走就走了?!
回來啊!!!
季禮一抬頭,瞧見窗台上放了一個盒子,裏麵零零散散裝了好幾種發熱病症的藥劑。
還有一瓶甜水兒,和他最喜歡的小蛋糕。
還真是以為他生病了。
季禮腦子裏亂得要命,氣得整個人都要壞掉了。
——他為什麽總喜歡這樣。
不是說他是個自大狂嗎?
不是並不喜歡他,一切都隻是誤會嗎?
那還過來幹什麽!還為什麽要對他好?
如果不這樣,他又怎麽會自作多情。
季禮難過傷心委屈到了極點,又一個字兒都怪不得別人。
他心裏氣得受不住了,便沒了理智,倒生出一股子狠勁兒來:不喜歡就不喜歡,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季禮的追求者多了去了,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要緊。
怎麽就讓他狼狽成這樣。
扭頭就拉出自己的箱子來。
小箱子設了好幾道鎖,指紋密碼虹膜,裏頭的小零碎都是戎玉送他的,去罹幻星的寶石、戎玉紙折的小王冠、不值錢的金屬球,林林總總堆滿了小箱子,沒準兒還要加上今天送來的小蛋糕和藥劑。
通通扔進了垃圾桶。
又從光腦裏翻出自己做的計劃來,一張一張垃圾桶裏拖。
越想越生氣,這個不識抬舉的王八蛋,什麽婚禮什麽星球,通通都沒了,以後這家夥也跟他沒有什麽關係,隨便他跟誰在一起。
雲琴星的購買計劃是頭一個刪除的,什麽大城堡玫瑰花田毛絨絨婚禮,都刪掉。
親親抱抱的進度表也刪掉。
取代前男友的計劃是最可笑的,刪光了才對。
生日禮物也不給他。
沒了沒了,什麽都沒了。
季禮看著空空的麵板,想著,這下戎玉真的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
戎玉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戎玉了。
以後他要找個跟他一點兒都不一樣的人結婚,要乖巧、要聽話、要善解人意、要對他言聽計從、要最喜歡他才行。
絕不能像戎玉那樣,又不識趣,又騙了他的喜歡去。
至於戎玉,隨便他怎麽樣。就算他跟別人結婚,以後還要住在別人的房子裏,跟別人養寵物,也都無所謂。
……以後還要向別人表白,對別人撒嬌,讓別人隨便親親抱抱。
戎玉還會把一整顆心都給另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牽腸掛肚,把一切都向另一個人敞開。
“啪嗒”一聲。
眼淚就落了下來。
落在桌上,就成了一顆小水珠。
他怎麽能不喜歡他呢?
精神體也送給他了。
小觸手也讓他摸了。
他連精神力都被汙染了。
他們明明隻差結婚了。
他怎麽能不喜歡他呢?
眼淚雨點兒似的落下來。
季禮左手擦過了,又用右手,怎麽都來不及。
終於伏在桌上,哭得無聲無息。
他怎麽能不喜歡他呢?
他那麽喜歡戎玉。
作者有話要說:小玉用惡龍的小短手,給公主擦眼淚:公主不能哭哦,眼淚都會變成珍珠的。
公主含著眼淚,抱著珍珠委委屈屈:那珍珠能買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