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天一早,照例又是開會。

李書意坐在上麵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安排下去,下麵的人卻是苦不堪言。

這李書意是瘋了嗎?幾天的工作非得壓到一天來做,他孑然一身倒是無所謂,那別人不是啊,誰不是有妻有子的?

這些人都是人精,心裏腹誹個不停,麵上卻一點也不顯。臨到散會了,聽李書意說自己要出差去林城一趟,兩天後才回來,所有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又都暗暗決定今天加班加點也要把工作做完,誰也不想在李書意出差期間還跟他電話視頻討論,太可怕了。

等李書意開完會回辦公室,唐雪一見他就迎上來道:“李總,我已經給左助理打過電話了。”

“他怎麽說。”

“白總也在開會,左助理說散會後他會轉告白總。”

李書意點頭。隻要讓白敬知道他要去林城就好,其他的也不用多說,白敬向來不過問他的私事。

唐雪欲言又止地看著李書意,一直到李書意坐回辦公桌前,重新埋首於工作中,她也把話沒問出來。李書意對外說要出差去林城,可是他沒有讓自己安排任何行程,唐雪心裏隱隱不安。

中午鄭律師又過來了,唐雪給他端來咖啡,他頷首道了聲謝。等唐雪走了,他才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李書意。

李書意一言不發地翻看著文件,翻到最後落名的地方,提起筆就要往上寫。

“李總!”鄭律師忙出聲打斷了他。

李書意筆尖一頓,抬起頭挑眉問:“怎麽?有問題?”

“沒……沒有。”鄭律師幹巴巴地答,咽了咽口水又道,“我必須提醒您,一旦簽了名,就再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李書意聞言勾起嘴角笑了笑,垂下目光毫不猶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到吃飯時間,李書意走出辦公室問唐雪:“中午有空嗎?”

唐雪站起身呆呆地看著他,李書意手裏拿著鄭律師帶來的文件,漫不經心地晃了晃:“請你吃飯。然後,有事想拜托你。”

唐雪點頭,跟著李書意一起走了出去。她心裏一點綺念也沒有,反倒是覺得,從李書意出院以後,這看似風平浪靜的生活中,她一直在等的,又一直逃避不想麵對的事,終於是來了。

下午又是一陣忙。

來找李書意的人卻發現,他這位見人三分笑,美豔到極致的秘書,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變得冷若冰霜起來。以往那含著笑意的美眸跟藏了刀子似的,不管誰跟她搭話想探李書意近況,她通通不理,半點麵子也不給人留。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下班時間。

李書意把手上最後一點工作做完,把電腦裏存放了他私人內容的文件夾全部刪了,然後關掉電腦,把辦公桌上的文件都分類放好。再把那支陪伴了他很久,筆帽有些微破損也舍不得換的筆合上,慢慢放進了筆筒裏。

走到門口,最後又看了一眼這間辦公室,李書意收回目光,關上了門。

唐雪還在座位上埋頭工作,李書意走過去蜷起手指在她辦公桌上叩了叩,唐雪抬起臉來,李書意笑道:“唐小姐,下班了。”

唐雪勉力維持住自己的表情,輕聲道:“李總您先走吧,我等等再走。”

李書意目光落在她臉上,原本想好的話終究還是沒說。

他怕他一出聲,眼前的人就要哭了。

太認真的道別其實不是好事。

李書意轉身離開,唐雪看著他的背影,等人徹底看不見了,她低下頭,眼淚從眼眶裏一顆顆落了下來。

李書意到了樓下,他安排的人已經到了。兩人看到他忙問了好,等他的車開出去後,也開車緊跟了上去。

途中李書意接到了宋瀟瀟的電話,他有些意外,宋瀟瀟卻是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笑個不停,連話都說不清楚。

李書意也不催她,等她稍稍平靜了,才問:“什麽事這麽高興?”

“你還沒聽說?”宋瀟瀟顯得異常興奮,“白敬那個好外甥還真是沒讓我失望。”

李書意愣住,皺眉問:“怎麽回事?”

宋瀟瀟又是笑,好半天才斷斷續續跟李書意把事說清楚了。

白昊後來又找過她,問宋富華害死他父母的事。她見李書意都說了,也就不再隱瞞,把事情完完整整交代了一遍。包括靳言來找她,說想一個人解決所有事,不讓白昊知道,不要影響他和宋思樂感情的那些白癡想法都說了。

當時白昊聽完陰沉著臉走了,宋瀟瀟也沒放在心上,哪知今天突然收到消息說白昊開槍打傷了宋思樂,自己也受了傷,兩個人一起進了醫院。

“李書意你知道嗎,宋思樂都瘋了,白昊沒把他打死,他自己對準太陽穴來了一槍。要不是身邊的人動作快,當場就交代了。”宋瀟瀟“嘖”了一聲,“看不出來啊,我這個弟弟還是個癡情種。”

李書意沒跟著幸災樂禍,沉默了一下才問:“傷得嚴重嗎?”

“不算嚴重,那一槍打在了宋思樂手上,白昊也隻是皮肉傷,住幾天院就好了。”

“我知道了,靳言的事你記得保密。”

宋瀟瀟看他們狗咬狗很是開心,聽李書意說話的語氣這麽平靜還覺得不解。

李書意卻沒多解釋。不管白昊再做什麽,靳言受到的傷害都無法改變了,而且那小孩要是聽到這種事,不會覺得解氣,隻會為白昊著急。

那是個比他還無可救藥的蠢貨,要不然,他也不會想著把他帶走。

宋瀟瀟突然收起笑,懶洋洋道:“李書意,先說好了,就算以後宋思樂跟白昊在一起了,我也不會給白家麵子。”

宋瀟瀟現在不算完全掌權。宋富華死了,宋思樂是個帶把的,自然還是有老東西想保他為他出頭,而不承認她這個逼死了親生父親大逆不道的畜牲。

當然,再給她點時間,她會讓他們知道,她還能有多畜牲。

李書意淡淡道:“隨你,你想如何便如何,白敬不會管這些事,你隻要能讓公司掙錢就行。”

宋瀟瀟恍然大悟道:“說得也是。”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李書意掛了電話後覺得有些可惜,他跟宋瀟瀟早些認識就好了,兩個人說不定能成為摯友。他很欣賞宋瀟瀟的性情,這也是他不再把心思花在宋思樂身上的原因,把宋瀟瀟推上位了,宋思樂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到了目的地,過了一個個熟悉的門崗,等車停下時,李書意發現吳伯已經提前得到消息在門口等著了。他一下車,吳伯就迎上來,難掩激動道:“李先生回來了!”

李書意笑:“我回來拿點東西。”

吳伯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來。

李書意解釋道:“我把餘下的東西帶走,以後就不再過來了。”

“怎麽會……寧少爺不是已經……”寧越回家了,吳伯一直以為白敬和李書意和好了。怎麽聽李書意的意思,兩人卻是要徹底分開了?

李書意猜想吳伯是誤會了。寧家本來就在a國,白敬帶寧越回去不奇怪,再說兩人戒指都戴上了,下一步也該見家長了。

他不說話,吳伯也沒再往下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看著白敬長大,總覺得白敬對李書意並非無情,也暗自提點了很多次,可白敬從來不當回事。想來,或許真的是他錯了。

吳伯心頭失望,也隻有跟著李書意往裏走,那兩個男人也跟在他們後麵。進了客廳,李書意目光先落在樓梯口掛著的那幅壁畫上,轉頭跟那兩人道:“你們把這個拆下來。”

那兩人應聲走了過去,吳伯驚道:“李先生!”

李書意看著那畫,又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這才笑道:“我以前以為自己看得透,覺得自己灑脫,可以隨時抽身。但你看看,我有意無意帶了多少東西回來,多急著想證明自己是這裏的主人。”李書意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白敬惡心我,也不是沒有道理。”

“少爺……少爺沒這麽想。”吳伯開口,可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李書意看著眼前頭發花白的老人,心想他要是知道三年前白敬想讓他死,不知道會被嚇成什麽樣。當然他也絕不會說,這件事他至今不覺得白敬有錯,他可不想站在道德製高點,拉著身邊所有人一起批判白敬。

事情有因有果,他自己本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來也挺不可思議,他和白敬居然能在一張**相安無事地睡了三年。按理來說,他們這種,就算要睡,也應該穿著防彈衣,腿上別著匕首,枕頭下藏著槍才對。

李書意想想那畫麵,覺得好笑,又覺得挺可悲。

“我去臥室。”見那些人還在弄壁畫,李書意跟吳伯說了一聲就往樓上走。

臥室裏沒多大變化,李書意上次走時就匆匆帶了一些衣物,這次他把自己那個大行李箱拉了出來。他不是個注重物質享受的人,所以東西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完了。隻是從櫃子裏翻到自己買的戒指時,李書意愣住了。

他把戒指拿出來,看清裏麵刻的他和白敬的名字,一時間就有些無奈。他總嘲笑別人蠢,可看看,看看他又做過些什麽。

想到當時送了戒指以後白敬沒回應,他默不作聲地自己把戒指戴上,最後又灰溜溜地摘下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李書意真想回到一年前,在那個李書意送戒指前,先挖個地洞把他埋進去,讓那傻逼能找回點羞恥心。

李書意不願再回憶,把戒指收起來扔進了行李箱裏。

他和白敬雖然住在一個房間,但他們一向涇渭分明,東西各放各的。他不會去翻白敬的櫃子找那枚戒指,以免不小心動了什麽,讓白敬覺得他不懷好意。不過他也不擔心,那東西應該早就被白敬當垃圾扔掉了。

提著箱子下樓時,李書意突然意識到,他和白敬相識十七年,兩個人竟然連一張合照都沒有。原來哪怕相識的時光再長,哪怕夜夜睡在一起,他們也從未走近過。

到了樓下,壁畫已經拆下來了,李書意又指揮著人,把花瓶,茶具,羊毛地毯……所有他買回來裝點這個家的東西都帶走,連花房裏的盆栽都沒有留下。

等到李書意離開時,這個地方已經找不出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了。這是他答應過白敬的,他什麽都不要,也還他一個幹幹淨淨的家。

吳伯難受得不行,李書意的舉動無異於在抹殺過去的自己,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吳伯知道他心裏一定不好過。

把東西都裝上車,李書意再回頭時,吳伯還站在門口看著他。

李書意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長輩對他好,這是他的軟肋。這種溫情他失去得太早,所以後來每每碰到,他都格外珍惜。

他跟吳伯不可能再有見麵的機會了,本來應該幹脆利落地離開才對。可李書意拉開車門要上車時,看老人又往前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了動作。

李書意往回走,走到吳伯麵前,開口道:“藥你記得按時吃,以後到時間會有人把藥送過來,你不用擔心。”

吳伯愣住,李書意皺了皺眉,接著道:“你年紀大了,身體不舒服不要忍著,跟吳哥說,讓他帶你去醫院檢查。不要老擔心白敬,他多大的人了會照顧自己。”

其實現在什麽年代了,哪裏還要求人盡忠職守一輩子的,跟了爺爺不算,到老了還得照顧孫子。當然吳伯那一輩的人,有自己的觀念,有自己的原則和執著,李書意沒有經曆過他的人生,不會貿然去指責什麽,隻是看著老人這麽大年紀了還是覺得心疼。

吳伯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李書意又道:“我脾氣不好,這三年辛苦你了。”

吳伯搖頭,李書意不願意再惹他難過,最後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說完了,他不再多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吳伯站在門口,等車拐了彎再也看不見了,才提步往回走。

本準備打個電話告訴白敬,想想又作罷。算了,能說什麽呢,這不正是白敬一直期盼的嗎。

李書意從白家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帶出來的那些東西,除了他自己的行李,其他的他全交給那兩個人處理了,隨他們是賣是扔。

然後,他獨自開車去了城東。

到了怡和療養院,李書意停下車,摸出藥瓶把藥一片片倒進手心。倒夠了四片,他想了想,抖抖瓶子,又多倒了兩片出來。

吃了藥,李書意下車,去的卻不是江曼青以前住的那個方向,而是停在了另一棟樓前。

老衛帶著兩個人在門口等他,看他來了先問了好,李書意頷首,然後跟著老衛往裏走。

走廊很長也很安靜,盡頭處透著一股莫名的恐怖幽深,他們的腳步聲也顯得格外清晰。

老衛邊走邊道:“監控已經關了。阿海他們守在門口,我守在這裏,不會讓人進來,你放心。”

等到了最裏麵的房間,老衛把手上提著的藥箱給了李書意,看他轉身就要往裏走,老衛忙拉住他,猶豫著道:“要不然還是我……”

李書意淡淡掃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把他的手扒開,推門走了進去。

這房間布置得不錯,挽在窗邊的鵝黃色窗簾看起來很溫馨,窗外景色蔥蔥鬱鬱,家具也都齊全精致。如果**沒有躺著一個那麽可怕的女人的話,這裏倒不失為一個休養的好住處。

李書意抬腿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江曼青。

這女人有厭食症。從上次用刀片傷了李書意後,大概是知道自己從此再無機會,支撐著她活下去的那口氣沒了,病症開始極速惡化。現在瘦得皮包骨頭,人不人鬼不鬼,已經沒多久可活了。

江曼青本來正睡著,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李書意的氣息,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跟以前不一樣,她沒張嘴咒罵,隻是麵無表情地,雙眼直勾勾地那麽看著李書意。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實體的話,李書意大概已經被她一刀一刀淩遲了。

李書意卻動也不動,站在原地跟她對視。他甚至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欣賞著江曼青深入骨髓的,怨毒的恨意。

江曼青越痛苦,越瘋狂,越恨他,他就越開心。

“等你死了,我把你跟秦光誌葬在一起如何?”他緩緩開口,嘴角露出個愉悅的笑來,“你害死了他,害得他家破人亡。你說,他看到你,會不會很開心?”

江曼青止不住地發抖,牙齒開始咯咯作響,聲音像破了的風箱一樣,透著股詭異的尖利:“李書意!你……你……”

“噓。”李書意做了個安撫的手勢。然後在她身邊坐下,慢條斯理地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注射器和裝著藥劑的玻璃瓶,把針頭從藥瓶頂端紮進去,慢慢把藥抽了出來。

江曼青看著他,鼻息越來越重,李書意手上動作不停,突然問:“你後悔嗎?”

江曼青身體太過虛弱,可她還是拚著最後一口氣抓住了李書意的手腕。

“李書意,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她用力喘氣,雙目充血,眼珠瞪得快從眼眶裏掉出來,“就是生出你這個禍害!”

李書意愣住,隨即低頭悶笑起來。

這句話他隻問過兩個人,兩個人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一個是他親生母親,一個是他此生摯愛。

兩個人都想他死,兩個人都不後悔讓他死。

針頭抵上了江曼青的手腕,慢慢紮進了血管,李書意點頭讚同道:“對,我們都是禍害。”藥水慢慢推進江曼青的身體,他笑道,“所以我們都會不得好死。”

江曼青的身體開始抽搐,她使勁掙紮,尖利的指甲在李書意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很快,血珠就從上麵滾了下來。

沒多久,江曼青徹底不動了,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著李書意。

死也不瞑目。

李書意甩開她的手,扔掉注射器,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開心嗎。

有什麽好開心的,不過就是處理了一件垃圾。

“意意啊……”

李書意聽到一聲滿含著痛苦,心疼,愧疚的輕歎,他猛地轉身,可是房間裏什麽也沒有。

李書意僵在原地。

他父親和姑姑剛離開的那段時間,他產生過很嚴重的幻覺。

人腦真是個神奇的存在,明明知道人已經沒了,居然還能塑造出一個活生生的立體的形象出來。

會招呼他吃飯,會跟他說話,一切都跟他小時候一樣。隻是等他走近了,走近了,伸手一碰,那人影就散了。

這段時光李書意從來不願意回憶,太痛了。在那樣不斷地失去和擁有間,他甚至要思考很久,到底是他自己,這個失去了一切的李書意是真的呢?還是那些消失的人影才是真的?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這樣做,可是我必須這樣做。”李書意對著虛空開口,表情固執又冷漠,“我不用你們原諒我。”胸口好像被人挖空了,他閉了閉眼,然後才啞聲道,“永遠也別原諒我。”

老衛在門口抽煙,李書意打開門出來時,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躺在**的,正死死盯著他的枯瘦女人,一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書意朝他伸手,老衛看他到手上的血跡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他要煙,拿煙的動作就有些手忙腳亂。

等把煙給了李書意,他又摸出打火機給對方點了煙。看他吸了一口,神色淡淡地吐出煙圈,老衛五十多的人了,不知怎麽的竟然覺得後背冒汗。

“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怕?”李書意突然笑問。

老衛是李書意養的人,極少用,是白敬都不知道的存在,隻有靳言接觸過。他說不清李書意是對是錯,他們處理的事,一向沒有對錯,隻有想不想做。但是親手弄死了自己的母親,還能這麽淡定,老衛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心裏話當然不敢說,老衛朝著李書意搖頭。

李書意移開目光,自顧自地接了一句:“我也覺得可怕。”

說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守在樓外的人看李書意出來了,趕忙往裏走。

他們得去善後。

李書意下了台階,站在樓外把煙抽完。扔掉煙頭時看自己手背上的傷口還在隱隱滲血,他抬起手湊到嘴邊,伸出舌尖舔掉血跡。

嘴巴裏很快充斥著一股鐵鏽味,李書意莫名地想用牙齒去咬那處傷口。

他現在腦子裏有些混亂,痛感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手機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李書意不得不收回思緒,摸出手機看到顯示屏上的名字時,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見了鬼了,怎麽每次他最痛苦的時候這人好像都有感應似的。

可是你會對一個厭惡到恨不得對方去死的人有心靈感應?

這笑話真是一點也不好笑。

李書意麵無表情地看著手機,不掛也不接。他知道白敬很忙,他這次去談的不是什麽小案子,從唐雪早上打電話的時間算起,這人應該一天一夜沒睡了,電話不會響太久。

可這一次他好像算錯了,等鈴聲第四次響起時,李書意歎了一口氣,然後低頭,唇落在了白敬的名字上。

時間一點點過去,電話最終徹底安靜下來。

李書意把電話卡拿出來折斷,再拆下電池,連帶著手機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老衛正好出來了,走到李書意身邊道:“都處理好了,車也停在金海大道口了。”

李書意點頭,從懷裏掏出之前準備好的支票遞過去。老衛接過,看到上麵的數額嚇了一跳。

他正要開口,李書意朝他擺手,神色間顯得很是疲憊:“走了。”

老衛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抬高聲音問:“還回來嗎?”

李書意沒答話,又朝他揮了揮手。

回來,怎麽不回來。

隻是等他再回來時,就剩一捧骨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