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靳言開著車,找了好久,才找到宋思樂現在的新住處。

別墅外麵站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靳言掃了一眼,就知道這兩個哥們兒跟他幹的是同一個職業。

他停好車走過去,其中一人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問:“靳言先生?”

靳言點頭道:“是。”

那人走上前,沉聲道:“不好意思,請你配合我們檢查一下。”

靳言明白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配合地把手抬了起來。

那人動作迅速地從靳言肩膀處一直拍到褲腿,沒見什麽槍械類的武器,又用金屬探測器在靳言身上掃了一下,除了衣服口袋裏的手機,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才鬆了一口氣,側身讓開路道:“靳先生請。”

靳言往裏走,在這裏照顧宋思樂的阿姨迎上來,和氣道:“先生直接上二樓,少爺在房間裏等你。”

靳言頷首:“謝謝。”

他走得很慢,把這個屋子的整體構造和樓梯口到大門處的距離都記在了心裏,然後才抬腿上了樓。

二樓左手邊的第三個房間門是開著的,靳言走過去,果然見宋思樂正坐在陽台的藤木椅上,麵前放著幾本書,他人卻拿著手機在看。

靳言在門邊停了腳步:“宋少爺。”

宋思樂眼皮都沒抬起來,隻從鼻腔裏應了一聲道:“進來吧。”

靳言走到他麵前,宋思樂收了手機,問:“你想跟我說的是什麽事?”昨天靳言給他打了電話,說有極為重要的事要麵談。宋思樂驚奇無比,靳言這樣的人,居然有事情要跟他談?就讓他今天過來了。

靳言四處看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們進去說吧,這件事跟少爺有關。”

“跟白昊有關?”宋思樂皺眉。

白昊現在不在金海市,去國外幫他處理一些資產上的問題了。本來宋思樂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看靳言神色如此嚴肅,也不禁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起身往書房裏走,靳言跟在他後麵,兩人剛剛在沙發上坐下,照顧宋思樂的阿姨就端著茶走了進來,放在了靳言麵前。

“謝謝。”靳言朝她點頭。

等人退了出去,宋思樂才重新開口道:“到底什麽事?”

靳言盯著他的眼睛,問:“宋少爺,你知道少爺的父母是怎麽過世的嗎?”

宋思樂一愣,露出個莫名其妙的神色來:“當然知道,白昊的父母是因為車禍才離世的。”頓了下又道,“這跟你要說的事有什麽關係?”

靳言沒有答他的問題,目光緊鎖住他:“什麽關係,你真的不知道嗎?”

宋思樂越發莫名了,怒道:“你到底要說什麽!別跟我繞彎子!”

宋思樂臉上的神情,沒有心虛,沒有掩飾,隻有煩躁和不耐。靳言心裏微微歎氣,他本來就不擅長看人,如果宋思樂是在演戲,他根本就判斷不出來。

他原先想的計劃是行不通了。

“你先等等。”靳言站起身,走到門口處前後看了一下,確認沒人後才關上門。

宋思樂皺眉看向他,靳言解釋道:“還是小心些好。”

宋思樂沒吭聲,也沒阻止。他在這點上倒是非常信任靳言,更從來沒想過要防著對方。畢竟上次他被綁架時,靳言這個蠢貨是豁出了命去救他的,甚至連皮肉傷都幫他擋了下來。

關了門,靳言又走到落地窗邊把玻璃門拉上,這才重新走回去,腳步停在了宋思樂的左後方。

“這件事,我也是無意中得知的。”他開口道。

宋思樂被他的話引得想側過身來看他,剛剛扭頭,就被靳言一個手刀劈在後頸上,還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音,人就暈了過去。

靳言把倒在沙發上的宋思樂翻過來,確認他是真的失去意識了,這才在他身上摸索起來,很快就找到了槍。

這跟他料想的一樣,宋家現在亂成這樣,宋思樂的處境不安全,身上肯定會帶著槍以防萬一。

靳言把槍拿下來擱在一邊的沙發上,又從衣服內袋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細繩和膠布,動作迅速地把宋思樂的雙手捆了起來,膠布封了嘴,然後把宋思樂搬去了房間角落。

他做這些事時冷靜得不像話,臉上一點表情也無,都準備好了以後,他才拿出手機撥了出去。

宋家老宅外。

一輛黑色的賓利從遠處緩緩駛了過來,車停在門口,有人小跑上前彎腰拉開車門。

先落地的是一隻黑色高跟鞋,樣式簡約大氣。再往上,貼身的低胸紅裙勾勒出了曼妙的曲線,一頭長長的黑發被別在耳後,把這人精致美豔的五官全都露了出來。

宋瀟瀟下了車,手上拿著個黑色的皮夾,外殼上還有鑲了鑽的她名字的英文字母縮寫,指甲也全都塗成了火焰般的紅色,整個人看起來性感無比。

給她開門的人頭都不敢抬起來,喊了一聲:“大小姐。”

宋瀟瀟沒應,目光掃過布置在各處的安保,懶洋洋地問:“這麽大的陣仗,是要歡迎我呢,還是嚇唬我呀。”

這人聽到她語氣裏的調笑,不敢吭聲,後背上汗都落了下來。

宋瀟瀟淡淡看了他一眼,沒再開口,往裏麵走。她一動,跟著她來的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也抬了腿。

走到門口,守在外麵的人卻沒讓道,宋瀟瀟腳步不停,那人伸手道:“請大小姐配合我們檢查。”

宋瀟瀟還沒動,她後麵的男人就快步走向前按在了那人手上。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宋瀟瀟淡淡地喊了一聲:“沈尉。”

那叫沈尉的男人立刻收手,低著頭退到了宋瀟瀟身後。

宋瀟瀟看著攔住她的男人,把皮夾遞了過去,笑道:“當然。”

那人收回手接過皮夾打開,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就把皮夾還給了宋瀟瀟。沈尉也在接受他同伴的檢查,並無異常,那人得到同伴示意後,側過身低下頭道:“大小姐請。”

宋瀟瀟終於進了大門,臉上露出個嘲諷的笑來。

她徑直上樓去了宋富華的書房,一進去,連手機都不能帶在身上,隻能交給宋富華的人保管著,宋富華防她是已經防到了頭發絲上。

宋瀟瀟在宋富華對麵坐下。

宋富華正在吃藥,桌子上放了好幾個藥瓶,頭發白了許多,整個人也越顯老態。宋瀟瀟先前聽說他那一堆病,還以為隻是胡扯來蒙人的手段,沒想到這次牢獄之災,真讓這人受了不少折磨。

她也不張嘴叫人,眼看著宋富華按照護理的提示把藥一份一份吃了,然後歇了口氣,抬起頭問:“你來幹什麽?”

宋瀟瀟露出詫異的樣子來,睜大眼道:“父親生病了,做女兒的當然要來看看了。”

宋富華冷哼一聲:“你還記得我是你父親?”

宋瀟瀟皺眉,嗔怪道:“爸說的什麽話,我怎麽能不記得?”

宋富華冷眼看宋瀟瀟演戲。他這個大女兒,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論心機論手段,比他還要毒還要狠。他再晚出來幾天,這宋家怕是都不在他手上了。

宋瀟瀟看宋富華不答話,笑道:“我今天過來,是要跟您講和的。”

她話音一落,沈尉就上前一步,把一份文件放到宋瀟瀟手邊。宋瀟瀟把文件慢慢推到宋富華麵前,笑容帶著幾分慵懶。

宋富華把文件翻開,隻看了幾眼就臉色大變,把文件用力掃到地上,怒道:“你想都別想!”說著,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還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您簽了這個,大家繼續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不是很好嗎?”宋瀟瀟動也不動,依然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好像眼前的人病死了也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宋富華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臉漲得通紅,還是旁邊服侍的人趕忙倒了一杯水過來。他慢慢平複了情緒,眯著眼陰毒地看著宋瀟瀟:“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宋家交給你!”

“是嗎?”宋瀟瀟並不生氣,挑眉反問了一句。

兩個人的對話陷入了僵局,宋瀟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聽到聲音,神色都變得興奮起來。

看管手機的人站在原地未動,宋瀟瀟看著宋富華笑:“我不接這個電話倒是沒什麽,您可就要後悔了。”

宋富華冷眼審視她,最後還是朝那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上前把手機給了宋瀟瀟,宋瀟瀟看到號碼,嘴角的笑容越發藏不住。

這是個視頻通話,她點了“接受”,那邊的畫麵傳過來,宋瀟瀟立刻“哎呀”了一聲。

她把手機朝向宋富華,故作驚訝道:“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宋家的獨苗嘛?”

畫麵裏,宋思樂閉著眼,嘴上貼著膠布,太陽穴邊頂著一把槍。

宋富華猛地站起身來想抓過手機,宋瀟瀟手往後一收避過了他。宋富華氣得渾身發抖,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宋瀟瀟臉上,目眥欲裂地喊:“宋瀟瀟!”

宋瀟瀟臉上很快浮現紅腫的指印,她伸出舌頭舔舔嘴角破皮出血的地方,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你當年弄死了人家的女兒,就沒想過,有一天你的寶貝兒子也會有一樣的下場?”

宋富華剛剛發了一大通火,身體已經撐不住了,脫力地倒回椅子裏,按著心口臉色難看地問:“你胡說什麽?”

宋瀟瀟把手機慢慢放到桌子上,淡淡道:“白雅怎麽死的,何叔都已經跟我說了。”

宋富華一下就變了臉色。

宋瀟瀟輕歎:“這也不能怪他,跟了你一輩子,最後還落了個喪家犬的下場。換了誰,也要考慮找個新主子了。”

宋富華嗤笑了一聲:“是又怎麽樣?就憑你這三言兩語,你以為白家人會相信你?為一個早早就被趕出去的賠錢貨報仇?”

靳言沒露臉,宋富華以為用槍指著宋思樂的是宋瀟瀟的人,所以說話間毫無顧忌。也就沒發現,他說話時那把槍抖了抖,顯然是拿槍的人情緒有了極大的波動,連槍也快握不穩。

“賠錢貨?”宋瀟瀟笑著反問,“在你眼裏,所有女兒都是賠錢貨,都是賤命,再出色再能幹,都比不上一個寶貝兒子吧。”

宋富華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宋瀟瀟卻失了控,拳頭握緊,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尖聲道:“所以你連我媽最後一麵也不見!所以羽羽出生後你看也不看一眼!你隻記得你那個寶貝兒子宋思樂!”

宋瀟瀟的母親是生第三個女兒時難產死的。

宋富華當時在醫院,孩子生出來,一聽是女兒,轉身就走了。

醫生說大人快不行了,宋瀟瀟拚命打他電話求他回來看一眼,他理也不理。因為他的情婦,在另一個醫院也生了,是個兒子,也就是宋思樂。

宋瀟瀟當時還沒升初中,牽著才上小學的妹妹,看她們的媽媽神誌不清地喃喃問:“瀟瀟啊,你爸爸來了沒有……他來了沒有……”

她就這麽一直問,問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宋瀟瀟回憶起當時的無助和痛苦,以及這麽多年來宋富華對她們三姐妹的置若罔聞,眼神越發狠戾,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帶著刻骨的恨意:“我告訴你宋富華,你今天要是不簽了那份文件,我就讓你親眼看著宋思樂死在你麵前!”

當年的她太小,什麽都做不了,既保護不了母親,也保護不了妹妹。現在的她,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把宋家搶過來,哪怕跟宋富華宋思樂同歸於盡,她也不會讓他們如意!

屋子裏的人全都掏出了槍指著宋瀟瀟,宋瀟瀟背後的沈尉往前一步站到了她身旁,宋瀟瀟卻笑得狂妄:“我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不過是一命換一命。賠錢貨換一個宋家的獨苗苗,這樁買賣不虧。”

手機放在桌上,畫麵裏的宋思樂依然未醒,那把槍還是穩穩地頂在他頭上。隻肖輕輕扣下扳機,腦漿和血飛濺,哪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宋富華臉色越來越白,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著宋瀟瀟,開口要說什麽,嘴巴動了動,還沒吐出一個字,人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