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距離近了,齊太太看清大兒子,眼底不錯過的驚訝和驚豔。

頭發染成了深棕色,發型好像也做了,修的乖巧,穿了身燕麥色的西裝,正式中透著幾分休閑年輕的味道,裏麵的襯衫又帶著花俏,站在那兒乖乖巧巧的,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齊太太帶著兒子上街,人人誇讚她好福氣,兒子好漂亮像個小王子。

貴氣、漂亮、洋娃娃。

這種印象太久遠了,齊太太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不知道為什麽她眼眶有點濕潤,低著頭按了下眼角,身邊的丈夫已經走過去了。

“小澄。”齊鵬叫住大兒子,客氣笑著打招呼:“蔣大少、白先生。”

上次王家宴會蔣執走的早,沒見過齊家夫妻,聽對方說話好像很熟,像是大嫂長輩,不由看向大嫂。

齊澄抿了下唇,喊:“父親。”

爸爸媽媽這樣稱呼太親密了。齊澄有點叫不出口。

父親也對,就是距離遠了些。

齊鵬也知道和大兒子不親近,尤其是上次宴會停了對方卡,挽回父子感情也不在意這一時半會。恰巧齊太太帶齊昊也過來了。

“母親小弟。”齊澄叫人。

看上去氛圍好像不錯,大家都在笑,但蔣執覺得有點尷尬,大嫂和家裏人關係不怎麽樣啊,但這裏沒他說話的份,看在大嫂的麵子上,蔣執客氣稱呼齊家夫妻一聲叔叔阿姨。

夫妻倆笑容真切,不知道的還以為蔣執是他們大兒子。

“澄澄,過來。”白宗殷拉著少年的手,微微側頭說:“你推我進去。”

蔣執吃了驚,一臉酸檸檬。大哥竟然讓大嫂幫忙推輪椅。

“好啊老公。”齊澄正不知道怎麽客氣聊天,趕緊推老公進去。

客套社交齊家夫妻這件事就交給了蔣執。

蔣家的主宅很大,一樓客廳作為今晚宴會廳的場地,裝修歐式又很有格調,水晶吊燈,燈火璀璨,東側一角請了管弦樂隊正在演奏,穿著製服年輕英俊的服務員端著托盤酒水穿梭,四周有自助酒水蛋糕餐點,是請了五星大廚來做的。

進了宴會廳裏,齊家夫妻沒和他們一起,而是紮進了人群中開始四處結交攀談。而今晚的主角蔣執也沒能和他們躲清閑,遇到了客人叫叔叔伯伯阿姨,臉上掛著笑容,看上去和平時來家裏的二哈不一樣,就真的是個大人那樣,看起來挺可靠的。

食材是空運新鮮的,料理都是冷盤為主,像壽司、刺身等。

餐具是銀的,精巧雕花。

一切都很高大上,就是不像給蔣執過生日。

齊澄想,二哈要是自己選擇,大概率會去找清時哥哥,吃碗麵條什麽的。

“想什麽呢。”白宗殷問。

齊澄就把自己想的說了,“……反正要是我過生日,不用這麽盛大,我想和老公還有權叔朋友一起過,有個小蛋糕,收禮物。人這麽多,好多不認識的,打交道都好麻煩。”

輕微社恐星人真的不可。

“你生日什麽時候?”白宗殷問。

齊澄:“二月二十——”他突然想到,這是他的生日,不是書裏的齊澄,又緊張巴巴的補充:“啊,我記錯了老公,是九月、九月。”

啊,他沒記住。

白宗殷像是沒聽出齊澄話裏的矛盾疑點,自然說:“回去給你敲核桃。”

“對對對。”差點暴露的齊澄小雞啄米點腦袋,“是該補補腦袋的。”

他們挑了張沙發坐下,有休息區。不過難得的機會,大家都在交談,遊走在舞會,這邊休息區人少冷清。坐下沒兩分鍾,齊澄看到有三個青少年小朋友端著盤子找地方坐,主要是看到了餐盤上的點心和壽司。

就、就看起來很棒呐。

幹飯人靈魂覺醒。

“老公,你要吃東西嗎?”

白宗殷就知道這樣,少年剛差點露出尾巴,還沒忐忑兩分鍾,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真是個笨蛋。

“我不用。你去吧。”

齊澄立刻開心起來,他看了下旁邊那三位小朋友,兩個同齡小男孩十三四的樣子,帶著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應該是其中一位男孩的妹妹。

“妹你吃這個,這個好吃。”

不錯不錯,小男孩還挺會照顧妹妹的。

幹飯人偷偷記住了小男孩說好吃的點心。

沒一會齊澄帶著盤子回來,赫然有一塊小男孩剛給親妹妹安利好吃的粉色點心。齊澄坐下,湊近老公,悄悄說:“老公,這個一定很好吃,剛剛小朋友推薦的,我拿了兩塊,我們一人一塊。”

宴會上的點心真的小巧玲瓏,四四方方,一口一個。

小鹹魚也是沒有忘記老公的。

白宗殷掃了眼少年興致勃勃躍躍欲試的眼,聲音冷淡說:“你再看看。”

“?”小狗勾頂問號。

白宗殷被少年這副樣子可愛了下,麵上不顯,還帶著幾分嫌棄,伸手一根手指推著少年肉肉的臉頰轉移視線,嘴上說:“看好了。”

兩個小男同學吃的盤子幹淨,很好,光盤行動嘛。小女孩的盤子,說很好吃給妹妹的那份隻咬了一小口,妹妹好像有點生氣,聲音小小的,撒嬌似得說:“哥哥騙人,這個好難吃。”

“哈哈,我吃有點奇怪想讓你試試,你不喜歡,這說明我們是親兄妹呀,口味一致。”小男孩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小姑娘鼓著臉,很生氣,但說話也不大聲看起來教養很好。

“討厭哥哥,不喜歡哥哥啦。”

“別氣啦,回去我陪你玩洋娃娃好了。”

“真的嗎?那說好了。”

妹妹一眨眼就被哄好了。齊澄看的瞪圓了眼,小聲說:“小妹妹也太好哄了。”

你也不遑多讓。白宗殷心想,特別好哄。

“這個看起來蠻漂亮的,我先嚐嚐,沒準好吃呢。”

幹飯人的字典裏沒有浪費食物,尤其是沒有嚐試過的食物。齊澄嚐了口,外層是粉色草莓味的酥皮,然後是奶油,唔唔味道不錯呀,一點點草莓混著軟綿的奶油——

少年的表情很享受,看起來味道可接受,但下一秒,圓圓的眼睛好像感受到了哪裏不對,呆愣了一秒,下一秒皺著臉,表情透著‘唔好吃呀’到‘奇怪吃到了什麽’再到‘唔唔好像不可以’,然後強行的‘不能浪費再試試品嚐’。

白宗殷手又有點癢了,捏了下少年臉頰。

小狗勾瞪圓了臉,老公幹什麽搗亂呀!

他含著食物,一口氣憋著給咽了下去。

白宗殷拿過旁邊的叉子,將另一份的粉色點心送入口。齊澄在旁急了,小聲說:“老公你別吃,真的好奇怪啊。”

草莓奶油酥皮,包裹著的是魚子醬。

鹹味和腥味與奶油的混合。

口感層次豐富。

小狗勾就趴在老公身邊,舉著幹淨的盤子。

“吐出來吧,沒人看到我擋著呢老公。”

但齊澄看老公麵不改色的咽下,並沒有露出和他一樣的痛苦麵具,慢條斯理的吃完,將叉子放回他舉得盤子,沒發出聲響,依舊的得體漂亮,並不像是強行再忍。

“老公,你好厲害,真的不難吃嗎?”

“我之前吃過。”白宗殷說。

小狗勾立刻瞪圓了臉,小聲叨叨:“老公你怎麽和那個哥哥一樣,明明知道還看著我吃掉這個,味道好奇怪,又甜又腥還鹹。”

小孩膽子現在大了。

“裏麵是魚子醬,這道點心是法國很有名的廚師羅德尼先生創造出來的。”白宗殷發現,他說完‘魚子醬’三個字,小笨蛋的臉已經變成了驚歎‘哇’,看上去躍躍欲試想再來一個。

真的比那位小姑娘還好哄。

“老公我再去試試,剛才沒好好品嚐。”齊澄澄什麽時候吃過這麽高大上的食物!

他覺得必須再給魚子醬一次機會,他還可以再試試。

貧窮幹飯人重新有了精氣神。

被‘魚子醬’刷屏的齊澄,突然感受到嘴角的溫度,對上了老公的雙眼。

!!!!

老、老公是不是在摸他的嘴巴?

好奇怪呀。

齊澄臉有點燒,僵在原地,唇角又有點癢,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舔了下,碰觸到冰冰涼涼的溫度——老、老公的手指。

等他反應過來是什麽。

小狗勾手足無措,結結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公。”

白宗殷壓下眼裏的洶湧情緒,收回手指,說:“嘴角沾了奶油。”

“謝、謝謝老公。”齊澄巴巴說:“我自己舔掉就行了。”

啊啊啊啊啊他到底在說什麽啊。

好在老公沒有說什麽,而是點了下頭。

慌亂的小狗勾沒看到,他家老公收回的手也有些無措,像是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最後搭在了膝蓋上。

後來齊澄也忘了再吃一顆粉粉的點心了。

因為蔣夫人出現了,本來很冷淡無人過問的休息區,一下子熱鬧起來。

齊澄是第一次見蔣夫人。

小說裏的‘刻薄婆婆’,給主角攻受愛情添磚加瓦使絆子。

蔣夫人保養得很好,穿了件旗袍,身材略略消瘦,人高挑,皮膚還算白,看得出年輕時應該是英姿颯爽的女性,現在臉頰顴骨有些高,顯得並不是很平易近人。

“宗殷,怎麽坐在這兒?晚上用過飯了嗎?”蔣夫人親切詢問。

“趙姨。”白宗殷叫完人,淡淡說:“來的時候吃了些,剛澄澄又幫我拿了些點心,味道不錯。”

蔣夫人姓趙,全名趙箐。

對白宗殷的冷淡態度並不介意,相反還覺得正常,這孩子出了那麽大的事,腿殘了,性格冷淡不愛多說話,都是人之常情。更熱情說:“你喜歡什麽,阿姨讓廚子去你那。”

宴會點心、壽司、冷盤、西式、中式,光是主廚就請了六位。

“不用麻煩了趙姨。”

蔣夫人就知道白宗殷會這麽說,對方腿壞了後性子就變了,很冷淡,不愛麻煩人。十五歲那年這孩子唯一的親人外公也去世了,白家那邊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攀附過來想分杯羹,她見白宗殷可憐,就說把白宗殷接回來養,上戶口,不改姓。

當然這時候蔣夫人也是在試探蔣奇峰。

外頭傳的風言風語的不好聽,說蔣奇峰喜歡李雪什麽的。

因為蔣奇峰對白宗殷太好了。

結果就是白宗殷不願意,蔣奇峰也不願意,還發了脾氣讓她別胡亂來。

蔣夫人就知道,丈夫對李雪沒那種心思,甚至好像對白宗殷也不是傳聞中那麽疼愛。

也照顧庇護,但不親近。後來蔣夫人一想,蔣奇峰對自己兒子都沒那麽親近,再加上外頭風言風語,要是再親近那不得了了,給了照顧庇護已經很好了。

“這是你結婚的小先生?叫澄澄,真好聽。”蔣夫人轉頭和齊澄閑聊,“你跟宗殷一樣,叫我趙姨就行,自家人別客氣。”

就是長輩關心晚輩。

但齊澄兢兢業業的像是回答老師的問題。

“好的,趙姨您好。”

蔣夫人笑了起來,“澄澄聽著聲軟,看著就乖,比小執要聽話。”

把齊澄和蔣大少比,周圍人一聽,目光看齊澄就熱情許多。也知道確實如傳聞那樣,蔣家很看重白宗殷,連帶著白宗殷的男老婆都看重了幾分。

沒看暴發戶的齊家今天都來了。

寒暄了沒一會,蔣夫人就去招呼別的客人了。人群散了,齊鵬和齊太太過來了,兩口子笑容滿麵,這場宴會是兩人參加過最舒心的一次。

齊鵬遞了好幾張名片,還跟以前多番想結識的人握了手交談,約好下次品酒、打高爾夫。

齊太太今晚沒被陰陽怪氣擠兌刻薄,明明隨手搞的造型,結果被劉太、王太誇她妝容、發型漂亮自然,衣服是新款,包包搭配不錯。

尤其是蔣夫人和兒子聊過天後。齊太太第一次感受到宴會的樂趣,人人都衝你微笑,想認識你,閑聊日常,還約了幾次下午茶、做美容。

以前她是砸錢都不行,隻會被嘲暴發戶品位土的。

兩口子知道這一切都是托了大兒子的關係。

“小澄,你結婚這麽久了,也沒回來看看。”齊鵬說。

齊太太笑容滿麵說:“對啊小澄,爸媽也想你了,結了婚要回家認認門的。按照風俗,結婚三天是要回門的,這都快一個月了吧?你們兩個小年輕,當初領證匆匆忙忙的,後麵還是要補上禮節的。”

補、補禮節。

齊澄心跳快了一拍。

是結婚儀式嗎?

他不由低頭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上麵什麽都沒有。如果補了儀式,就有交換戒指環節——想到這裏,感覺好像真的結婚了。

小狗勾的眼睛帶著光亮,但卻沒有應答下來,而是看向老公。

齊澄不想逼老公選擇補充儀式。

當初結婚就是逼迫的。

少年心裏想什麽,臉上就會露出什麽。白宗殷掌心滾燙的熱,握了下,麵上不顯,說:“是應該回去看看。抱歉,是我失禮了。”

齊太太嚇了跳,連忙說:“沒有的事,那挑個日子你們回來吧。”

她其實有點怕白宗殷,等離開後,一問老公,齊鵬沒明說,隻是說:“白先生和小澄回來,到時候別亂說話。”

聽,現在還叫白先生。齊太太就知道老公跟她一個感受。

晚宴的流程很快到了蛋糕推上來,唱生日歌、蔣執許願、吹蠟燭。

齊澄和老公就站在邊緣,小聲說:“如果我是小執,我許願明年不要辦這個。”

“那他的願望不會成真。”白宗殷說的很肯定。

確實。

蔣夫人好愛給兒子辦宴會。小說裏,明年蔣執二十二歲生日,請了鬱清時,然後蔣執偷偷親鬱清時被蔣夫人看到——聽同事描述劇情很激烈。

之後蔣執被停了卡,搬進了鬱清時的家,成了鬱清時的小白臉。

因禍得福,感情升溫。

蔣執床下小奶狗,**小狼狗。

日日夜夜。

齊澄想到劇情,突然有點點羨慕台上二傻子弟弟了。

我、我什麽時候才能睡到老公……的床。

卑微小狗勾.jpg

蔣執許完願,切了蛋糕。蔣奇峰這時候回來了,是取一份重要文件,拿到了後,被蔣夫人知道,便過來露了個臉,鼓勵了兩句兒子,說了幾句客氣話,像謝謝大家來參加犬子的生日晚宴這類。

齊澄看到了蔣奇峰。

很高大的中年男人,樣貌普通,氣質嚴肅。

下意識的他低頭看老公。

紅痕的光冷冰冰的,帶著鋒利。

齊澄鼓起勇氣,悄悄地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主動地握住了老公的手。

“謝謝大家,我還有事,先走了。”

“大家玩好,謝謝賞臉。”

蔣奇峰身後跟著助理,賓客笑笑自動退避。蔣奇峰快走出去,看到角落裏的白宗殷,跟助理說:“你先去車上等我。”

抬腳又去了角落。

“宗殷。”

白宗殷神色平平,淡聲:“蔣叔叔。”

蔣奇峰習以為常,彎著腰,嚴肅的臉露出幾分笑容,隻是他不經常笑,笑容生硬,說:“是該出來多走走。聽說你結婚了,就是這位?叫什麽?哪家的孩子?”

“齊家的,叫齊澄。”白宗殷說。

蔣奇峰想了下,也沒記得什麽齊家,很快又說:“既然結婚了好好相處,等我回來,來家裏吃飯,給你們補上結婚禮物,我先走了。”

“好。”白宗殷聲音很淡,“謝謝蔣叔叔。”

蔣奇峰站起來,臨了時看了眼兩人相握的手,嗯了聲,步履匆匆離開。

大廳陷入短暫的安靜,直到蔣奇峰背影看不到了,緩緩地重新響起音樂、聊天、談話,夾雜著些許的驚訝、興奮。

“真的是蔣奇峰啊。”

“老蔣人還是寬厚心善,對待故人之子比自己兒子還親,難怪事業做的大。”

“對啊還親自彎腰閑聊,蔣奇峰人好。”

……

這些話,齊澄聽得很不舒服,很刺耳。

“老公,我有點熱,我們去外麵吹吹風吧。”

許久白宗殷嗯了聲。

他們隔絕了背後豔羨的目光,指指點點的言語。

冷空氣撲麵,齊澄不敢去看老公,哆嗦了下腳,誇張說:“啊,又有點冷,老公你抱抱我好不好?這樣就剛剛好。”

‘噗通’。

齊澄撞進了老公的懷裏。

也是撞進了一顆冰冷的心。

從穿進書裏開始,齊澄就知道,害白宗殷父親火災身亡、母親車禍的凶手是誰。

就是宴會廳裏交口稱讚仁義寬厚的蔣奇峰。

太沉重了,以至於齊澄不敢提不敢說,可現在,齊澄抱著老公。

他的心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