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羊皮卷之謎(10)
真是想不到,有些事情,就像命運,必然會在那個位置等待,隻要途徑,就必然相遇。
楊老夫人和柳素鱗在雲華府的花亭相對而坐:“想不到與令尊一別已經二三十年,不得不感歎時光匆匆。”
原來柳冰年輕的時候,曾途徑北漢,前往遼國遊學,就是那時跟楊老夫人相識。
“令尊當年劍法驚豔北漢,我後來聽聞他回到宋土,迎娶嬌妻,又在應天英雄大會上奪得天下第一美名。而柳司直乃故友之子,文才之名已然響徹汴京,不知武功可有令尊風采?”楊老夫人看柳素鱗步伐沉穩,呼吸綿長,心知他定然身負上乘武功,竟然有些技癢,想跟柳素鱗切磋一番。
柳素鱗聽到武功,卻愣了一下:“我八歲就已經上天竺山隨師父修行,父親的劍法,我隻是從師父那裏學到些零星招式,並不懂其中精髓。”
楊老夫人卻從柳素鱗的話裏發現了問題,她隨丈夫五年前降宋,那時候來到汴梁,她也結交了不少江湖朋友。
偶爾提及柳冰,這些人都說,這位天下第一,已經很多年不涉江湖,雖然傳言,柳冰退出江湖與妻子結伴同遊天下,至今過著神仙般逍遙的日子。
但也有另一個更隱秘的說法,那就是柳冰之妻,似乎是位身份不俗的女子,而九年前,他們夫婦卷入朝廷的某個秘密中,從此失蹤。
這所謂的秘密卻並非楊老夫人能打聽,雲華府乃降臣,而當今官家對楊氏一族有知遇之恩,因此沒有置喙的餘地,於是也就息了打聽的心思。
柳素鱗見楊老夫人臉上的遺憾,猶豫了瞬間,然後道:“雖說我沒習得父親的劍法,不過楊老夫人若是賞臉,晚輩曾從師父那裏學到一套劍法,名為聽雨,正適合此時此景。”
聽雨劍法?楊老夫人來了興趣,目光巡視院中,此時下得不大不小,也並非真的不可比武,何況她也是行軍之人,刀劍豈會因為下雨就長眼?當即吩咐下人,取來兵刃,要與柳素鱗切磋一番。
楊老夫人用的是鴛鴦雙劍,一長一短,長劍擅攻,而短劍擅守,這是她自少女時代就熟悉的兵刃,後來隨軍出征,鴛鴦雙劍更是隨她立下汗馬功勞。
現在鴛鴦雙劍已經不複當年靈動俏皮,現在每一劍都力若千鈞,加之楊老夫人經歲月洗練,也褪去了少女的心浮氣躁,雙目精光攝人,已經成就了武道至高境界。
楊老夫人在雨中擺開陣勢,已然如同千軍降臨!
柳素鱗卻不看楊夫人,而是閉目,聽著雨水呤叮,落在院中、花間、亭上,也落在楊老夫人,甚至是自己身上,既然是聽雨劍法,那麽關鍵就是聽。
突然,水聲踢踏,雨點晃動,柳素鱗借著雨聲,轉身擋下楊老夫人的長劍!這一劍果然力透千鈞,柳素鱗雖然成功擋下,卻被依照推著,向後滑去!
戰場劍法不同江湖比鬥,求的就是一招製敵,速戰速決,因此並不像江湖人比武那樣,講究步伐、身法,無聲無息。
戰場之上,求的是體力、內息留存,求的是用勁輕重得當,快速製敵。因此楊老夫人絲毫不掩飾腳步、雨聲,這才是光明磊落之劍!
而柳素鱗的劍法既然名為聽雨,自然就要跟雨勢配合,講究天時地利人合,與環境融為一體,出招之間,以天地為意,萬事萬物,就算千軍萬馬,也不過是萬物之一!
雨中庭院,叮當劍響,配合著雨聲,柳素鱗和楊老夫人,招式之間,竟然與簷上水珠,花草落水,雨打池塘之聲,匯成了極具節奏的曲調。
是曲調,一曲武者之道。
雲華府上下,都屏息凝神,現在整個雲華府,能在楊老夫人手下超過十招的人已經屈指可數,更別提還像現在這樣,完全不受楊老夫人影響,聽雨依舊的身手。
京城傳言,當今官家對柳素鱗這個小司直頗為欣賞,不少人猜測,估摸著是官家對晚輩的抬愛罷了,現在看來,會將司直這麽個特殊的位置交給柳素鱗,果然是慎重考慮的結果。
自從官家禦駕親審張生弑母案後,司直被貶黜為八品小官,成了三法司裏最難待的位置,甚至有傳言,寧可從軍亦不當司直也。
現在這一切因為柳素鱗的到來,而逆轉。
待楊老夫人盡興時,已經月華高懸,雨勢漸停。
楊老夫人瀟灑地一個回身將雙劍送入劍鞘,由雲華府下人送至兵器庫,柳素鱗也朝楊老夫人鞠了一躬,把劍遞身邊的下人。
“好!”楊老夫人滿意地拍了柳素鱗肩膀,無不讚許:“雖說你用的不是令尊的劍法,但這聽雨劍法,亦是一絕,以你的武功,才略,司直之位,也不過是你的開始罷了!”
“老夫人過獎了。”柳素鱗躬身,楊老夫人卻豪邁地道:“快帶柳司直去換身衣衫,然後留下來陪老身吃飯吧!”
柳素鱗沒有推辭,雖說他是來問案的,但他也沒想到,楊老夫人居然是父親的故交。於情於理,他都該先與楊老夫人閑話家常。
畢竟故人之子的身份,似乎更容易開口詢問羊皮卷之事。
柳素鱗很清楚,這個世上迷霧太多,他作為大理寺的司直,查問審案,就必須找到真相。羊皮卷中說,楊繼賣主求榮,置北漢江山於不顧,投敵降宋,乃卑鄙惡劣之徒。
不過他從入付至到現在,雲華府的楊氏子弟未必各個人中龍鳳,但也是頗有家教,知書達理,又有武將家族特有的嚴厲家風。
尤其是楊老夫人治家有方,她深知此時楊氏一族,乃北漢舊臣,朝堂之上被就收多方猜忌,雖然楊繼老元帥在外立了不少戰功,卻也如履薄冰,過得戰戰兢兢。楊氏子弟在府中、府外都是一樣的。
柳素鱗與雲華府眾人同席,相處愉快,不免在想,倘若這樣的人家,真的受了這來曆不明的羊皮卷之苦,豈非三法司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