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理寺司直柳素鱗（4）
柳素鱗看何連興的這充滿猜忌的眼神，一改方才嚴厲的表情，反倒是溫和地開口：“何捕頭，你不替他說幾句好話？”
“大人查清了？”何連興猶豫半晌，知道就算不管眼前的這個，身後還有十一個，柳素鱗點頭：“若是不信，那就請開封府的人過來親自看看，是不是劉四。”
劉四見狀，腿一軟，開封府那邊可不是三法司，何連興終究不過是個捕頭，要是開封府來人了，他可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而他當年所犯之事，輕則流放，重則死罪！想到這些，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不知不覺，竟然自己跪下。
柳素鱗見何連興不說話，於是繼續看著劉四：“本官查了你入公門的時間，那時候三法司並未發出招捕快公告，也沒出現缺員，此等情況，你竟然當上了捕快，隨後這張通緝令就以人犯被抓而撤銷，但三法司卻並未出現這犯人的記錄，何捕頭，你說這有趣不有趣。”
說完，柳素鱗看向何連興，並故意將手指移向自己帶來的那堆卷宗，一邊敲，一邊吸引何連興的目光。
柳素鱗和何連興的動作，劉四看在眼裏，現在他懂了，這個柳素鱗現在是拿他當作人質了！
那堆卷宗，當然令何連興他們脊背發麻。
何連興的十二個跟班，可都是背著案子的，現在這些案子可都放在司直的案上，捏在柳素鱗的手裏。
何連興身為總捕頭，竟然還將這麽多人犯成了三法司的捕快，這事兒傳出去，罪過不小！
“請大人將劉四交給我，定會查出貪贓枉法之人！”何連興沒想到自己也會陷入兩難之地。
而柳素鱗卻故作不急：“這要是把劉四交給你，他跑了，本官豈不是犯了失察之罪，不妥。”
說完柳素鱗還怕不夠刺激何連興，就繼續道：“劉四，你且站在一邊，本官還有人要審。”
？“柳大人到底想怎樣？”
何連興開口阻止，這些手下都被柳素鱗審完了，柳素鱗不但能繼續審金市東的案子，還能治他用人失察等罪名，真是想洗都洗不幹淨！
“你說本官要什麽？”柳素鱗再次把金市東的卷宗拖過來，何連興咬牙，這是說不審還過不去了。
也罷，何連興道：“既然要再次問案，大人可得照卷宗上的東西來！若超出半點，下官都不服！”
說著，身邊的十一個捕快，都伸手摁刀。明晃晃，寒氣逼人，這何連興也是打算豁出去了，要是今日過不了這一關，那就隻能趁著司直大堂內現在都是自己人，將柳素鱗殺人滅口，再把罪責推在已經暴露的劉四身上即可。
柳素鱗看何連興遲遲沒有回答，想著，對付何連興這樣的人，也不能把人徹底逼入絕境，於是繼續道：“何捕頭不用擔心，你這卷宗若是天衣無縫，本官自然審不出什麽冤情。你若覺得委屈，大可拿著我的判案去告禦狀，治我瀆職之罪，官家大怒，自會將我刺配沙門島。但若不審金市東，本官就得繼續審其他人了，我這可是還剩十一個案子要審呢。”
“好！”果然，何連興受不了激將，當場答應，並回頭對他的兩個跟班道：“你們去刑部大牢把金市東帶來。”
何連興語氣陰沉，兩人都知道，這是要他們過去後，將金市東弄死，來個死無對證。到時候人犯也死了，他不信柳素鱗不認輸。
柳素鱗現在終於占盡先機，當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在此之前就請那位京中的故人做了安排，算算時間，現在也該到了。
“不用勞煩何捕頭大駕了。”果不其然，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隻見另一個鬢角白發，穿著半舊官服的捕頭，這才帶了幾個人，用門板，將滿身是傷，已經起不來的金市東抬了進來。
他叫辛吉，是三法司另一個厲害的捕頭，也就是柳素鱗在汴梁的故人。
何連興與辛吉，都是捕頭，但級別不同，辛吉隻是一般的捕頭，手下管的不過是些捕快。而何連興則是總捕頭，不僅要管捕快，連辛吉這樣的捕頭，也要聽他號令。而這個辛吉平日沉默寡言，並不起眼，對交代的事情，也隻是照章辦事，在眾捕頭眼裏，毫不起眼，誰知道這時候竟然會投靠了司直！
柳素鱗看何連興那動來動去的眼珠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肚子裏盤算，為了避免他想得太多，腦子真的壞掉，柳素鱗緩緩開口：“我可不想何捕頭你給我帶一具屍體回來，隻好讓辛捕頭拿著我的文書，將人送過來。”
這下，何連興臉色更加陰沉，他打量著柳素鱗，是他疏忽了，以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子，掀不起什麽風浪，誰知道居然如此難纏！
“柳大人……金市東的案子，你可得小心處置。”何連興語帶威脅。
這個案子別有內情。
柳素鱗當即做下這個判斷，卻並不畏懼，隻是說：“何捕頭放心，這案子應該審到什麽程度，本官自有分寸，斷不會超出今日堂上之人。”
就在兩人打啞謎時，辛吉把金市東扶了起來。柳素鱗用餘光瞟過，隻見金市東一身都是傷，尤其幾處傷勢還有些怪異，看來何連興大牢裏拷打犯人，手段也是花樣百出。
柳素鱗之前查過，為了防止金市東當堂翻供，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在人犯被關的這段時間，何連興已經找了很多人去試探，甚至過了幾次假堂，隻要金市東申冤，那就免不了一頓酷刑。
柳素鱗可算明白了，難怪何連興如此自信，隻看金市東的樣子就知道，在對付犯人上，他果然很有一套，目測金市東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不會再翻供了。
不過犯人不說實話，柳素鱗就沒有辦法了嗎？當然不是，既然金市東已經這樣了，他隻好繼續收拾何連興了。於是柳素鱗意味深長地看了何連興一眼，緩緩踱步走到金市東旁邊，拿著畫押的供詞問道：“金市東，這供詞句句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