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郭府鬧鬼(6)

風月酒樓的外麵是朱樓雕砌琉璃瓦,簷角掛著四盞造型奇特的燈籠,老板娘說,這四盞燈,叫追星逐月,每到夜裏,一旦燈火點燃,就會在地上照出一副“大黑之城通路圖”。

酒客們沿著燈光落在地上的畫,一路走就會直接進入風月樓。

進入風月樓後,整座酒樓,隻要是牆壁處,都繪有各色圖景。倘若將整座風月樓,四層的牆壁,全數描摹下來,即可拚成一副“大黑之城飲宴圖”。風月樓臨水那邊,是一副高達四層樓的巨幅屏風,上麵繪著飲酒作樂的“大泊天神”。

大泊天神之下,無數俊美男女,圍繞天池手持各色美酒載歌載舞。而在這些美豔男女的中間,有一座雕花繞雲,花團錦簇的舞台。舞台下是一個個木桶,而台上的女子宛如出水芙蓉,正跳著引神舞。

據說,這裏請的是酒神。

西夏傳說,這紅塵凡世間,本來是沒有酒的,某年,統治大黑之城的無知城主,為求長生,與地獄道的惡鬼打賭,結果遭到戲弄,輸了賭約。

這一輸,當即災星禍世,凡間疫病蔓延,田地荒廢,牧畜死亡,食物和水化為黑煙消失,大黑之城中屍殍遍野,處處都是人間悲劇。

幸存的人們,饑腸轆轆,尋盡了大黑天城,隻有惡鬼留下一種朱紅毒果能夠存活,那毒果雖說可以充饑,可人一旦吃下去,就會成為惡鬼的奴隸,永墜地獄。

那時候,招致災禍的無知城主已在惡鬼的作弄中付出了生命,殘存的無辜臣民,卻不得不麵對,究竟是餓死渴死,還是成為惡鬼的爪牙。

當幸存之人決定迎接死亡時,一隻金色的神猴出現在大黑之城,他收集全城毒果,將其搗爛,置於木桶中,然後再木桶上跳起舞來。

這就是引神舞,神猴的舞步,引來了酒神,將木桶中的毒果化為美酒。

這神猴再引來赴死的幸存者,他們聞著酒香,將酒喝了下去。這神酒不僅消除了災厄,讓饑餓之人得以飽腹,更甚者,神酒滴落之處,惡鬼的詛咒被洗淨,因惡鬼而亡的人,得到指引,得到新生,化為嬰兒,從酒桶中重新降世。

美酒陣陣,世人忘卻了苦惱,豪飲不止,這酒香甚至引來了大泊天神,天神下凡,就著美酒,與民同樂。

風月樓的大黑之城飲宴圖就是這麽來的。

此時雖然是白天,但走進風月樓,依然可以被那副巨大的屏風以及屏風上的大泊天神所震撼

金市東瞪大了眼,仔細看著上麵跟真人一般大小的圖景,每個人都神態各異,相貌各異,甚至性格都不同。

他雖是粗人,卻也知道,風月樓中的圖景,是何等精妙。

花辭鏡嘴角露出笑意,偷偷看著金市東,隻見金市東兩眼放光,看什麽都新奇,這可比風月樓還有意思。

“二位來喝酒?”風月樓裏的當壚女甜甜的聲音傳來。

花辭鏡扭頭,就見一穿著異域裝束,帶純銀瓔珞,換陪鈴鐺,明眸善睞的年輕女子朝兩人走來。

女子行步,如弱柳扶風,眉眼低垂,一副乖巧順遂的樣子,看得金市東老臉一紅,不知所措的急忙搖頭。

平素他去酒樓裏喝酒,也見過一兩個當壚女。可都是些粗布麻衣,濃妝豔抹,舉止粗魯,有些更是身材壯碩,拚起酒來,他們這些漢子都遠不是對手。

眼前這個,就像天上下來的雲,柔柔白白,隻是看一眼,就想把這樣的少女護在掌心,讓她離粗野的漢子越遠越好。

花辭鏡假裝看屏風,實則掩蓋自己臉上的笑,這金市東一把年紀了,居然看到一個女孩子就臉紅成這樣,不行啊,跟她認識的那些捕快比起來,太單純了。

笑過,花辭鏡這才清了清嗓子,看著當壚女,心情也好了不少。比之柳魚兒那張好像全天下都欠他錢的臉,眼前的這位是即養眼,又溫柔。

“姑娘別管她,我要一壺‘千裏行風’。”花辭鏡從袖袋裏取出了個繡著雲月的小荷包,遞給當壚女:“酒錢在此。”

銀線繡的月牙兒,流雲似風吹動纏繞,這正是風月樓的標記。當壚女輕輕掂量荷包,朝花辭鏡福身,將二人安排在雅間,就出去了。

坐在桌前,金市東全身僵硬,忍不住問:“你那荷包裏到底多少錢?”

“不多,就一個銅板。”花辭鏡杵著下巴,看金市東更加僵硬的臉,忍不住開玩笑:“你要想逃,窗戶就在那,直接翻出去就行。”

“那不行!你一個姑娘,怎麽能把你留這!”金市東一副壯士斷腕的樣子,花辭鏡是徹底忍不住了,噗嗤就笑了:“告訴你,那枚銅錢,叫半月幣,是我以前憑本事得來的,靠它,可以從風月樓買到最好的酒。”

“就是你剛才說的千裏行風?”金市東好奇了!這酒樓裏一股就香撲鼻,方才隻顧著擔心沒錢,以及被這樓中的壁畫震撼,都沒顧上酒香。

就他這段時間跟花辭鏡相處,知道她也是個能扛事的姑娘,聽她這麽說,對這酒倒是有信心了,不過:“喝酒跟查消息有什麽關係?”

“因為千裏行風,本來就是用消息啊。”一個圓潤透著精明的女聲傳來,雅間的門已經被推開,一襲紅衣,手持絹麵團扇,墨發間插了牡丹,身上帶著股花香氣的大美人出現在了門口,見了花辭鏡,笑道:“鏡姑娘,想不到還能在汴京重逢,這次你想換什麽。”

這大美人,不似汴京小姐那版娟秀靜雅,她有一雙極為明亮的眸子,長得也不是中原人的樣貌,明豔間,處處透著女子的柔情。

剛才的當壚女已經讓金市東老臉紅了,這會兒大美人突然出現,金市東立刻就站了起來,跑花辭鏡身後僵直地站著。

“金捕快不要客氣,請坐,我就是風月樓的老板娘,盈盈。”盈盈輕搖團扇,那股花香氣順著微風,繞過了花辭鏡與金市東,金市東更加不知所措:“老板娘怎麽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