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也不知為何被抓(2)

“大人,我……”金市東剛開口,柳素鱗卻突然問道:“元宵節出事那天,你幹了什麽,事無巨細,都說了。”

元宵普天同慶七天,他當然是在禦街玩了。

要知道平時什麽唱曲的,玩耍子的,練口技的,說書的等等這些都得去勾欄瓦肆花錢才能看,元宵這些日子,都是官家出錢,把這些人請到街上耍給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看,這怎麽能錯過。

“那天正好是最後一天嘛,上午禦街要放元宵燈,這個熱鬧可不能錯過。”金市回憶道:“我一共拿了五個燈謎,這要萬一猜中一個,轉手把那元宵燈賣了,四五個月不愁生活開銷。”

這元宵節與燈,自然分不開。“賞燈”、“鬥燈”、“猜燈”、“放燈”缺一都失了樂趣。

其中猜燈與放燈是連著的。

元宵當天,皇城裏會派人出來,在禦街掛出一百三十五盞燈,每一盞燈下都會放上一個燈謎。

隻要是在汴京城的人,不分貴賤,不分親疏,皆可取來燈謎去猜。在元宵節最後一天,帶著猜中的燈謎,來到禦街,猜中者,就能領走對應的宮燈。

依據燈謎難度不同,這宮燈背後,就對應著不同的“燈賞”,那可都是一串串用紅紙包起來的錢呐。

汴梁城中關於這個習俗,有個傳說,似乎與某位公主有關。

太祖年間,有位臨安來的散人入汴梁遊玩,偶遇一位神秘小姐,二人一見鍾情,有三年書信之約。

原來散人與神秘小姐身份懸殊,二人雖是情深,但小姐婚事不由自己做主,那時距離小姐婚嫁還有三年,於是二人約定,做三年之友。

第三年的元宵節,太祖皇帝在汴河中央立了十九杖高的柱子,將珍寶製成了玲瓏燈,掛在柱子上,並親自題字“有緣得之”。為給小姐留下最後的紀念,散人竟然以超絕的武功,將燈取了下來。

神秘小姐從此再也沒見過散人,方知相思成疾,拿出了玲瓏燈打算還給太祖,換再見散人一次的機會。

這位神秘小姐就是公主。

誰知燈剛送出公主所居宮殿,聖旨已到,要將公主賜婚新科狀元。這位狀元,不僅連中三元,而且文武雙全。

更奇的是,狀元就是散人。

那盞玲瓏燈在民間也傳為神燈,無數男女皆想得一盞,去求求不得之人。

可是這天下已經再無第二盞玲瓏燈了。之後不知是誰提出,這皇城中,每年都會依例淘汰一批宮燈,這些淘汰的宮燈,就這麽銷毀著實可惜,何不將其中精美的,修整後送與百姓為樂?

既然玲瓏燈出自宮中,再無第二,那就將宮燈配上紅包喜錢贈與百姓,與民同樂。

於是宮燈之緣,“猜燈”、“放燈”也就這麽一年年定下來,再無間斷。

“要是能得一盞宮燈,不僅可以得到喜錢,要轉手把這燈賣出去,又能賺一筆,這汴梁城裏,還真有人每年就靠猜燈,放燈,衣食無憂呢。”金市東說得很是高興,又不免感歎,要不是鬼門關走一趟,他都無法體會,原來這是何等的歡樂。

柳素鱗看金市東說得完全忘了他問的事,這繼續聽他嘮叨下去,恐怕沒完沒了,於是:“這麽說,你拿了五個燈謎,是一個沒猜中啊?”

金市東臉上的喜悅,裂開了道口子,又被澆了盆臘月的汴河水,當即道:“這種燈謎,哪有這麽好猜。”

“湊完熱鬧,你又去了哪兒?”柳素鱗直截了當地詢問,金市東想都沒想就回答:“當然是酒肆了!不過……”

金市東的臉上露出尷尬,想說又不知道怎麽說,這要怎麽解釋?

“你該不會去喝的私釀吧?”柳素鱗一針見血,金市東瞪大眼,柳素鱗道:“一個單身漢,喝酒還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有違常理,我隻能猜你去的是私釀。”

金市東無語,這猜得可真準。

畢竟私自釀酒有違大宋律令,不過誰讓私釀的價格更便宜呢?他一個月才多少俸祿,當然是能摳多少是多少。

看金市東這被抓包,不知道怎麽解釋的樣子,柳素鱗道:“私釀之事我不追究,你接著說。”

金市東鬆了口氣,這真要追究起來,他這頓板子免不了,還得讓賣私釀的酒家關門。那不知多少肚子裏養酒蟲的得怨他。

“然後?我怎麽會知道呢。”金市東攤手:“反正等我醒過來,老藺死了,何捕頭說凶手是我。”

這語氣無辜得讓柳素鱗想把金市東打一頓,受了這麽大的冤枉,差點成了刀下亡魂,在牢裏差點被打成廢人,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不知道。

何連興選他做栽贓對象,該不會就是因為這份傻勁?

“大人?你沒事吧?”金市東撓了撓頭,他看得出來柳素鱗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反正喝著喝著,我就不知道後麵怎麽了,大牢裏逼供的手段層出不窮,那些個刑比死還難受,我——”

“帶我去你喝酒的地方。”柳素鱗不想看金市東回憶牢裏的事情,隻能打斷他的話,將手摁在金市東的肩膀上道:“酒樓的人,應該知道是誰把你送回家的。”

仿佛有溫暖的力量順著肩膀傳遞全身,金市東驚訝地看向柳素鱗:“大人,想不到你這座冰山,手居然是暖的!”

“就你一路廢話最多!”柳素鱗後悔了,收手就往前走:“帶路。”

金市東追在柳素鱗身後,不由得感歎,他記得柳素鱗也不過弱冠的年紀,怎麽就陰沉得像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大人,你這一上午四處奔波,莫非是何連興什麽都沒說?”金市東猶豫了片刻,這才道:“方才交子務的守衛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