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也不能少
“你是誰?”
在我的質問中,黑色的腦袋晃了晃,分明沒有風,那一頭黑發卻飛了起來。
這時,我看清楚了,這個人確實不是青果,而且,誰也不是。
她的整個腦袋,就沒有正反麵——整個都長滿了頭發。
“嘻嘻……我是青果啊。顧老師,你不認識我了嗎?”
這是青果的聲音,可我已經被眼前這個怪物震撼到了,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就是青果。
我抓起枕頭邊的電筒就向這個怪物砸去。此時我身邊也隻有電筒這唯一的武器了。
她一動不動,電筒直接從她的腦袋中間飛過去了。
“哐當……”電筒撞在了牆上,隨之掉在地上,身首分離,鋁製的屁股彈跳起老高。
“咯咯咯……”幸災樂禍的笑聲從那黑腦袋裏發出來,聽著非常婉轉動人。
電筒的一個部件飛到了我的臉上,打得生疼。我伸手一摸,感覺到手上一片熱乎乎的,就在這時,我眼睛一睜。
我看見了頭頂上斑駁的樓板,我翻身起來,感到身體非常沉重,摸了摸臉,有一些疼,看看周圍,哪兒還有剛才怪物?
天已經大亮,我看了看時間,8點多了,該給孩子們上課了。我起身穿戴好,發現地上散落的電筒部件。
剛才是在做夢,卻又不是一場夢。
我打開門,劉小健跑來了,說
廚房裏給我留了飯。我問他,剛才有人進我房間嗎?
他說沒有,都想讓我多睡會兒呢,誰也沒進來。
我一邊吃稀飯,一邊和劉小健商量,今天開始我們要正式上課,不管多大的天災人禍,我們都要開始學習。
“青果老師呢?”他低聲問。
我解釋說,下雨斷了路,我們沒辦法過河,河那邊的人也無法過來。所以我們現在隻能一邊上課一邊找青果老師,等待河對岸的救援。
“要是……路一直不通呢?”劉小健問。
我說不會的,老天爺不可能會一直下雨。
劉小健卻說,每年下半年,這條河都要起大水,有時候等水退要半個月,河兩岸就像斷了聯係。所以,學校都會儲存一部分應急食物,免得坐吃山空。
他還叫我放心,洪水從來沒有淹沒過學校。不管多大的洪水,到了操場邊就會停住。他聽村裏很多老人說,對麵老街比學校要高出很多,被淹了很多次,每次學校都安然無恙。
我問他,老人們有沒有說過,這是什麽原因?
“因為學校有老樹王保護呢。”他脫口而出。
我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本來想用地勢和回水沱的知識來給他解釋,想了想,還是讓他以後自己去探索發現吧。
“還有,那老房子裏有菩薩呢。”
“啥菩薩?”
他搖
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他看見過秦三爺拿著香燭進去,過年的時候還放鞭炮,想必那裏麵一定有菩薩吧。
我摸出手機,看見“無信號”三個字,欲哭無淚。
劉小健突然說宿舍二樓有一部電話機,以前的老師遇到麻煩事,都會打電話給外麵的人。
我一拍大腿:“你這孩子咋不早說啊!”
“顧老師,你也沒問我啊。”
我們跑到老師宿舍樓上,這裏有一個教師辦公室,裏麵放著幾張舊桌子凳子,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部灰蒙蒙的電話機了。
我覺得這老掉牙的電話機不可能打出去。我試了一下打給我的導師,電話裏果然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失望地放下,發現聽筒上有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僅限短途電話。這一排字的
我首先打給村委找秦三叔,電話倒是通了,但是始終沒人接。
接著我打給教育局,一個半死不活的聲音接了電話,我迅速說明了這裏的情況和危急,請求救援,那邊嗯嗯啊啊半天,我怕他記不住,於是又說了一遍。
那邊卻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問話費不要錢!再這樣,就把電話給你們學校停了!
我停你大爺!
我氣得想把電話摔個粉碎,但最終克製住了衝動,這可是我們通往外麵
唯一的通信設備了。
我壓住火氣,問對方怎麽稱呼?對方不耐煩地說,叫他吳老二就可以。
吳老二?這不大好吧?
“顧平生,我警告你!30個孩子,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少!要給我送過來!”
“送去哪兒?”我趕緊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怎麽送?”
“自然會有擺渡人來接!你要守護他們的安全,記住,一個都不能少……嘟嘟……”
莫名其妙!
回到教室,我便組織孩子們上課,目前,我是這裏唯一的大人了。一站上講台,看著孩子們渴求的目光,我的心就慢慢沉靜下來,一聲老師好,我頓時感到身上的擔子是多麽重。
這一天,一切正常。
這一天晚上,也沒發生什麽異常。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正常上課,自己做飯。課餘的時候,我和孩子們一起清除操場上的積水,我們打算等天晴好後,去河裏弄石子和沙來填起來,再去買些水泥,做一個硬化的操場。
孩子們說,我們還要做兩個花台,裏麵種滿花花草草,還有開一片地,種上蔬菜。
他們指的是在老瓦房那裏開辟一片地。
經過那一場大雨的摧殘,老瓦房變得更加岌岌可危,廊簷一圈的瓦片時不時地掉落下來,屋頂更是露出一個簸箕大的洞。
看這樣子,
隻需要一場大風就能徹底摧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倒下,那不僅僅是一座影響形象的老房子,更是很多人的噩夢所在。
老瓦房要是坍塌,麻柳灣的人就擺脫了恐怖陰影,慢慢走出影響,擺脫封建迷信,我帶他們一起奔赴外麵的世界。
我血氣方剛,逆境中激發了鬥誌。
不知不覺間,七天過去了。
青果還是沒有回來,我仔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除了洪水消退了一些,其他沒有什麽變化。
不過,洪水雖然退了,但是還是沒有露出漫水橋,我們通往外麵的路還是沒有得到解決。
這中途,我去過附近的三戶人家,都沒人在家。房子周圍的菜地也有些荒蕪,草盛豆苗稀的樣子。但是到了晚上,那三家人都有一點兒燈火閃爍,我要守著學校守著孩子們,也就不能晚上去拜訪。
一周過去了,按理說孩子們應該放周末,但是礙於沒有橋,隻能留在學校。
存儲的糧食不多了,隻夠一周的。
我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這些孩子的父母,在這麽大的天災麵前,不能來學校也能理解,但是村裏和上麵怎麽就不來一個電話?
看著周圍黑森森的樹林,那個詭異的想法又一次在我心裏升起——麻柳灣,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存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