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裝神弄鬼第九十五天
裝神弄鬼第九十五天·【第二更】江小少爺的安慰,聽起來更像是恐嚇啊……
蔡倫雅有種被對方看透的錯覺, 不由得挪開了視線。
她在心裏下意識地想著, 明明對方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一些,怎麽那雙眼睛卻那麽深沉不可測, 讓人心慌得不敢直視?
她輕咳一聲,聲音輕輕軟軟,說道:“我和子晴還帶了點小麵包來, 車子開到住宿的地方還要一個多小時,你們要不先吃點麵包墊墊肚子吧。”
任重遠聽出江一鳴話裏的火藥味,他並不想幫孟子晴說話,遇到智商盆地的隊友, 要是湊得近, 自己也要被拉下馬。
隻不過蔡倫雅有意想緩和氣氛,四周圍又都是節目組的攝像頭對著,怎麽著他都得做點表麵功夫, 不能一開始就把“不合”放在台麵上。
他接過蔡倫雅遞來的小麵包,順手又遞了一個湊到江一鳴麵前。
江一鳴看了他一眼,眉頭稍稍皺起,沒有動作。
就在任重遠以為江一鳴不會搭理的時候,他訕訕正要收回手,江一鳴卻拿過了他手上的小麵包, 慢吞吞地撕開,往嘴裏塞了一口,撐得鼓鼓的, 並且翻了個白眼。
這顯然是故意一口塞滿的,江小少爺明晃晃且不屑地表達出“懶得搭理”、“不想說話”等等意思。
邊上的蔣勳低頭用力抿嘴,以防自己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有江一鳴在的真人秀,真是有意思多了。
任重遠甚至覺得,江一鳴會接過小麵包,完全是看在他的麵子上,為了不讓他尷尬而已。
他搖搖頭,他真是飄了,居然覺得江一鳴會看他的麵子?
孟子晴看到江一鳴的反應,臉色都青了,又青又難看,要不是還記得邊上有個鏡頭對著自己,可能臉上表情更失控。
她壓了壓帽簷,試圖蓋住自己的表情。
蔡倫雅看了看孟子晴,又看了看江一鳴,什麽也沒說,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一路沉默,素材拍得差不多了後,幾個隨行的跟拍攝像師和助理也都鬆懈下來,關了鏡頭,短暫地閉目養神。
他們租在當地的房子是一幢獨立的小別墅,三層樓高,周圍長了一片艾草。
江一鳴遠遠從車窗外看出去,就看見這幢隱在一片艾草叢裏的小別墅,獨獨在夜裏亮著昏黃的光,幾扇透著光亮的窗戶,像是什麽東西在夜裏睜開的眼睛。
兩個女生住在三樓,謝鶴和秦海清住在一樓,另外四個年輕男孩住在二樓。
抵達民宿後,秦海清和於明浩兩人從屋子裏出來接人,江一鳴打著哈欠從車子上下來。
剛下車,眼睛還沒揉開呢,就被於明浩結結實實地熊抱了一下。
江小少爺嚇了一跳,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一把拽住對方的胳膊,哐當一聲往後一搬一摔,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嚇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於明浩也實打實地反應了好幾秒,才呻吟著坐起來。
江一鳴看清自己摔開的人是於明浩後,訕訕地摸了摸鼻尖,主動伸出一隻手,把人拉起來。
“你這人怎麽上來就動手動腳不老實?”江一鳴惡人先告狀,皺著鼻子瞪大明星。
於明浩:“……”這句話仿佛應該是我的台詞。
秦海清忍笑,一張圓圓臉硬是為了憋笑,擠出了雙下巴來,他樂嗬嗬地假裝沒看見剛才那一幕,招呼著所有人:“都進屋吧進屋吧。”
江一鳴點點頭,於明浩非常自然地從任重遠手裏接過江小少爺那兩個眼熟的三十寸大行李箱,拖著走在江一鳴身邊,笑眯眯地圍著江小少爺轉,像隻粘人的大金毛:
“謝鶴在給我們做晚飯呢。對了,我剛出門逛了一圈,看到這邊有賣芒果糯米飯,特意給你帶了一份,我們幾個都嚐過,甜甜的,你應該會喜歡。”
於明浩看到船塢上賣的芒果糯米飯,第一反應就是江一鳴應該會喜歡吃,特意買了三份回來,一份他們幾人先吃了,另外一份是給兩個女生的,至於任重遠……於明浩早就聽說出道前任重遠、江一鳴關係不融洽的圈內消息,並沒有打算給那人留。
江一鳴接過於明浩遞來的糯米飯,小勺子舀了一勺塞進嘴裏,帶著椰子奶香甜糯的香米在舌尖滾了一圈,的確符合他的口味。
他毫不客氣地把那一份糯米飯占為己有,並且衝於明浩微微頷首,以示讚賞。
幾個人先是晃到了廚房那兒,和廚房裏辛苦做飯的謝鶴打了個招呼。
任重遠第一回與謝鶴見麵,顯得有些拘謹,孟子晴和蔡倫雅兩人也是一副安靜乖巧的樣子,喊了一聲“謝老師”後,就自覺進廚房幫忙打起了下手。
獨獨江一鳴,手裏捧著糯米飯,倚著廚房門口懶洋洋地站著,勾起嘴角,衝謝鶴揚唇一笑:“好久不見啊。”
說完,還往嘴裏又塞了滿滿一口醬著甜甜椰汁的糯米飯。
謝鶴也是獨獨對江一鳴有一點反應,他朝江小少爺笑了笑,說道:“江老師,別吃太飽了,到時候留點胃給我做的菜啊。”
“放心。”江小少爺輕輕一笑,揮了揮勺子就轉身走開了。
孟子晴和蔡倫雅兩人站在水池邊上,洗著菜葉子,聽見江一鳴和謝鶴兩人之間熟絡的談話,孟子晴有些不安地和蔡倫雅交換了一個眼神——
謝鶴居然喊一個晚輩“江老師”?
蔡倫雅沒有和孟子晴多交換眼神,她安靜地垂著眼,在心裏打定主意,決不能和江一鳴起矛盾。
於明浩和秦海清帶著江一鳴、任重遠兩人逛了一下房子,隨後於明浩就替江一鳴把行李箱搬去了兩樓,江一鳴則悠哉地坐在一樓餐廳那兒,一勺接一勺津津有味地把那一份量不少的糯米飯吃得幹幹淨淨。
任重遠暗暗觀察著於明浩,納悶於明浩對江一鳴的殷勤,著實想不通為什麽一個紅火得如日中天的頂流小生,居然會圍著一個剛出道的新人團團轉。
偏偏那個新人看起來……還是愛理不理的模樣。
任重遠皺起眉頭。
二樓隻有一個大通鋪似的房間,陸刊睡在二樓最裏麵的一張床位上。
他從下了飛機後就是這幅病怏怏的樣子,大概是暈機的後遺症,整個人縮在被窩裏,聽見動靜,才冒出一個腦袋,看見是任重遠來了,虛虛打了個招呼,又難受得縮了回去。
“他怎麽這樣了?”任重遠皺眉問。
“說是暈機,睡了快一個多小時。”於明浩說道,看了眼陸刊,微微搖頭,“讓他一個人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們先下去。”
任重遠點點頭,隨著於明浩下樓。
兩人剛從二樓下來,就看見江一鳴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正要往樓上走。
“怎麽上來了?”於明浩問。
江一鳴皺皺眉,目光在於明浩和任重遠兩人身上掃了掃,頓了頓問道:“陸刊在裏麵?躺著不舒服?”
“你怎麽知道?”任重遠脫口而出,詫異地問道。
江一鳴沒有搭理,他徑自走上樓,在走過於明浩和任重遠身邊的時候,停下腳步,朝那兩人看了眼說道:“你們兩個身上一股臭味,去用艾草洗澡從頭到尾仔細搓搓。”
“啊?”任重遠愣了愣,於明浩下意識地在任重遠身上嗅了嗅,嗅得對方臉色尷尬極了,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江一鳴看見於明浩的動作,眼裏閃過一抹笑意,真是個人才,真能給任重遠添堵。
邊上的蔣勳也被逗樂了,甚至下意識地跟著嗅,卻也沒嗅到什麽奇怪的味道,不由得看看江一鳴,有些納悶。
江一鳴沒有搭理這幾人,說完了話就直接走進臥室,關上了臥室的房門,把任重遠和於明浩好奇的打量視線全都隔絕在外。
蔣勳和蔣章兩人也被江小少爺關在門外,江一鳴轉身合上房門時的一個眼神,就把兩人定在了門口,說不出的涼意。
“你們兩個怎麽不跟進去?”任重遠看向蔣勳蔣章。
蔣勳蔣章:“……”
江小少爺不讓他們跟進去,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至於什麽原因,江小少爺不說,那他們就一定不會想要知道。
蔣家兄弟兩人不約而同、齊刷刷地朝任重遠露出一個職業假笑:“私人空間。”
任重遠:“……”感覺有詐,但也說不清楚。
於明浩皺皺鼻子,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雖然也沒聞見什麽氣味,但是大明星的偶像包袱上來了,立即下樓打算洗澡。
“艾草?”於明浩嘀咕。
“那個,於老師,我們房子門外就長了一片。”蔣勳提醒。
於明浩聞言眼睛一亮,立馬聽江小少爺的,出門摘了一把艾草回來,用了底樓的浴室去洗澡。
任重遠一頭霧水,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一鳴一句奇奇怪怪的話,就讓於明浩那麽聽話地跑去洗澡了?
還用艾草?
誰洗澡用艾草?
任重遠隻覺得不可思議。
“你不去嗎?”蔣勳看任重遠還站在原地,好奇問道。
任重遠:“……去做什麽?摘艾草、洗澡?”
蔣勳理所當然地點頭。
任重遠噎了噎,又看了眼蔣勳蔣章兄弟二人,倆人眼裏是如出一轍的認真,好像他才是唯一一個覺得奇怪的人。
不,事實上也的確是隻有他一人覺得這做法奇怪,其他人好像都沒覺得江一鳴忽然的要求有多不合理。
任重遠更覺得奇怪納悶。
就在這時,樓下孟子晴喊人下去吃飯,任重遠腳步一頓,便朝蔣勳蔣章兩人微微點頭,轉身先下樓去了。
蔣勳目送著任重遠離開後,偏頭與自家哥哥咬耳朵:“我還是覺得任重遠應該要去洗澡,尤其該用艾草洗洗。江小少爺特意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蔣章沉默地點頭。
“一看這人就是和江小少爺沒多少交集默契的,你看看於明浩,江小少爺一說,人家就二話不說地照做了,多懂。”蔣勳接著說道。
蔣勳說完,冷不丁地就突然止住了話頭。
他看看蔣章,蔣章也看看他,相顧無言,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似的,誰都不想再說話了。
蔣勳咽了咽口水,靠近臥室的門,把耳朵貼在上麵,悄悄聽裏頭的動靜。
江一鳴走進臥室,就看見陸刊一個人躺在最裏麵的一張床位上,蜷成一個山包。
他走近一看,就見陸刊臉色蒼白,臉上全是虛汗,貼身的圓領白色T恤全濕透了,貼在陸刊身上。
陸刊像是做了噩夢,輾轉反側。
江一鳴蹲下身,微皺眉盯著看了幾秒,隨後伸出一隻手掌,半懸在陸刊身上。
一股晦氣隱隱浮在陸刊身上,鑽向江一鳴的掌心。
江一鳴手掌一收,那股晦氣盡數鑽進掌心裏,他手掌一抖,那晦氣便鑽進袖口,黏附在江一鳴的那一串古幣鎖上,嗡嗡作響了幾秒後,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陸刊也像是從噩夢裏醒了過來似的,迷迷糊糊地看向江一鳴。
“江哥你來啦。”陸刊說道,聲音還發虛。
江一鳴點點頭,遞了幾張紙巾過去,陸刊擦了擦汗,又舔舔嘴唇,有些口渴。
江一鳴看了眼四周圍,飲品讚助商倒是在臥室裏都放著飲料,他丟了一瓶過去,問道:“什麽時候起不舒服的?”
“啊?”陸刊愣了愣,隨後說道,“上了飛機後吧,有點暈機。”
他說著,眼神卻是飄向了別的角落,沒有與江一鳴對視上。
“恐怕不是暈機吧?”江一鳴看著他。
陸刊一怔,驀地轉頭看向江一鳴。
“做噩夢了吧。”他又說道。
陸刊遲疑地咬著嘴唇,眼裏閃爍著慌亂不定的色彩。
“飛機上有遇到什麽異常的情況麽?”江一鳴問。
短暫的幾秒沉默在房間裏蔓延。
陸刊終於開口,聲音有些幹澀黯啞:“……我在飛機上,遇到一個帶著骨灰盒上來的男人。”
“然後呢?”
“他說那是他的妻子。”陸刊說道,“隻是後來氣流顛簸,骨灰盒被抖開,撒了一些出來……但也就隻是這樣而已,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江一鳴點頭:“看得出來沒什麽惡意。”
“什麽?”
“回來後又做了什麽夢?”江一鳴問。
“……你知道我做了夢?”陸刊抿嘴看向江一鳴。
“不然你也不會一下子就意識到我在問什麽。”江一鳴一笑,反問,“不是麽?”
陸刊頓了頓,直搖頭:“江哥,有的時候你真讓我有點……毛骨悚然。”
“嗯?”
“不不,我當然不是說不好,就是……”陸刊被江一鳴一個上揚的鼻音激得連忙解釋,他輕咳一聲,說道,“就是有種……什麽都瞞不過你的感覺。”
“我的確無所不知。你該慶幸你遇見的人是我。”江一鳴忽悠著,咧嘴假笑,“不然哭去吧。”
陸刊噎了噎,大概是身上那種不舒服的鬱鬱感覺消失了,他有精力幹笑:“江哥,你不覺得這種事情有點扯嗎?”
“扯得過你們之前在電視台排練室裏遇見的情況?”江一鳴挑起眉頭反問。
陸刊:“……”要是江一鳴不提,那段記憶還真快被陸刊自欺欺人的鴕鳥心理藏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陸刊說道,他遲疑了一下,又改了說法,“也不是,更像是我藏在一個女人的身體裏,經曆了她經曆的一切。”
江一鳴微微眯起眼睛,示意陸刊繼續說下去。
“‘我’看見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純黑色的,沒有一點眼白。”
“‘我’看見了飛機上的那個男人,他跪在‘我’的麵前,他求‘我’原諒他,求‘我’不要離開。‘我’沒有搭理,離開後沒多久,就被一輛車撞開,‘我’死了。”
“他跑過來,抱著‘我’痛哭。”
“‘我’感覺到那種沒法呼吸的痛苦和後悔,就好像我就是那個被生死分離開的人。”
“那種痛苦得仿佛要窒息的感覺,就算是我現在醒過來了,我也能感覺得到。”
“……我甚至覺得,她就在這裏。”陸刊壓低了聲音,輕輕指著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說完,抬頭看向江一鳴。
江一鳴眯起眼睛:“現在不在了。”
“現在不在了……?是什麽意思?”陸刊怔了怔,看向江一鳴。
“你隻是沾上了一點……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就當做她是借了一程吧,找個機會送她回去就行。”江一鳴說道。
“她是……你是說,骨灰?”陸刊反應過來,盡管他心裏早就有所猜測,但是被江一鳴肯定,還是禁不住臉色白了白。
江一鳴站起身,看了看他,偏頭想了幾秒該如何安慰對方:“至少對方沒有惡意。懷著惡意的話,你恐怕沒那麽簡單就能醒過來。”
陸刊的臉色更白了。
江一鳴發現自己安慰的話好像起了反作用。
他頓了頓,掩嘴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出去摘些艾草回來,晚上拿艾草洗個澡,從頭到尾仔細搓搓,沒什麽事情。年輕人,火氣旺,這點不算什麽。”
陸刊:“……”
江一鳴說完,感受到胸口藏著的那串古幣鎖又輕輕震了震,他輕撫胸口,眸色漸深,轉身離開。
他一打開臥室房門,門口豎著耳朵貼在門上的蔣勳險些掉進江一鳴的懷裏,江一鳴躲得快,蔣勳踉蹌兩步,堪堪穩住。
蔣勳訕訕地看向江一鳴,幹笑兩聲:“要艾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