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訪月軒默夫人

泠然擔心孫敏誤會自己昨夜與楚玉彈琴唱歌,更怕現代小曲的事傳入楚留香耳朵裏,便解釋道:“是呀,昨天晚上他老人家來了,彈的曲子很好聽,奴婢就跟著他學唱了幾首曲子。”

“你們唱曲的時候,王爺都在做什麽呢?”

泠然道:“王爺早就回房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在裏頭做什麽呢,也許是練功吧。”

孫敏輕輕點頭,笑道:“沒什麽,我也是關心王爺,園子裏夫人多,每個人去關心一下,王爺也是煩不勝煩,因此我才來問你,以後王爺要是不在,你就多來我這裏轉轉,看你挺聰明機靈的,說不定還可以幫我打打下手呢。”

“多謝夫人抬舉。”泠然也不推辭,笑著應了下來。

正想告辭,隻見一個打扮得清爽利索的婆子急匆匆走進來,向孫敏行禮道:“三夫人,四夫人自昨兒夜裏起越發不好了,宮裏太醫來把了脈,開的藥吃了也都吐了出來,剛才還吐了血出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敢讓她瞧,您看”

她攤開手中拿的一條手帕向孫敏展了一展。

泠然偷偷瞥了一眼,裏麵果然是腥紅一片。

孫敏一臉同情之色,歎道:“王爺也是脾氣重了點,昨日太醫看了也說妹妹沒有大礙,今日怎麽就吐血了?是不是心裏慪的?鬱結了化不開呢?”

那婆子焦急地道:“煩請三夫人另請大夫來看看吧,我們家四夫人從小心氣兒就高,心裏都全都是王爺,是不敢怨恨的,隻怕是昨日那位太醫瞧得不夠仔細。”

“唷鍾奶媽子,就你們家那位嬌貴,沒見三夫人這裏一大家子等著回話麽?”石玉鳳言笑晏晏地從外頭跨了進來。

誰都知道她是嚴思慈的死對頭了,那個鍾奶娘一見是她來了,除了欠身行禮再不多嘴。

孫敏道:“你先去吧,我自會打發人另請大夫的。”

鍾奶娘忙著道謝告退。

石玉鳳高聲道:“也是太會做作了才挨了王爺的窩心腳,吃什麽龍肝鳳膽我看都是不中用,三妹妹你何必費那個心思我看整個府裏頭啊,就數你好說話,讓人蹬鼻子上臉的。”

鍾奶娘走在院子裏約莫也聽見了這番話,稍稍回了一下頭,急匆匆走了出去。

孫敏歎道:“有什麽法子呢?既叫我管家,這麽一大家子,一碗水若不端平了,生出的事兒隻怕更多。隻是委屈大姐姐了,你是最早進門的,卻叫我這個做妹妹的來安頓你的事。”

泠然見大*奶和三夫人在那裏寒暄客套上了,孫敏好像有些刻意籠絡石玉鳳,裁縫也已量完了尺寸,便道:“大*奶,三夫人,前日十二夫人召喚奴婢過去,一直不得閑兒,今**們有事要忙,奴婢就不多打攪了,先去訪月軒看看十二夫人有什麽吩咐。”

石玉鳳冷哼一聲道:“十二夫人什麽十二夫人?王爺都還沒納了她呢,隻怕就不要了,尋你有什麽好事,我看是打聽王爺的事吧?”

“誒,大姐姐,算了,聽說她們都是一起從相府來的,也許是姐妹敘舊,咱們也別難為這丫頭了。”孫敏阻止了石玉鳳的嘮叨,抬頭溫柔地對泠然道:“去吧。”

泠然如蒙大赦,出了倚虹殿,便一路問著人,好在沒出什麽幺蛾子,尋到了訪月軒。

訪月軒靜悄悄的,軒門虛掩著,泠然上前輕輕叩了叩門,一個婆子“吱呀”一聲將大門拉開了些,探出身來,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著,許是還入眼,比較客氣地問道:“姑娘是哪個院子的?麵生得緊。”

“我是澹懷殿王爺身邊的丫頭……”

泠然一句話未說完,那婆子已經將兩扇大門都開了,朝裏麵歡快地叫起來:“澹懷殿來人啦快去知會十二夫人。”

婆子急吼吼地將她拉了進去,令她連解釋一句不是為了“公事”而來,不代表澹懷殿謹代表個人的時間都沒有。

訪月軒比較小巧,亭台樓軒精致華麗,院子中有一個噴泉池子大小的標誌性建築,中間三座玲瓏的假山從高到低立在清淺的水中,每個假山頂上開了一個孔,在某個角度應該可以一眼望個對穿。這個池子四周的圍欄修得很華麗,水中碧綠,似乎遍布了青青的綠苔。

那婆子在院子裏喊了兩聲,就有主屋前的丫頭向裏麵報了,淡金色的錦緞簾子揭開,裏頭迎了兩個丫頭出來,其中一個就是吳允嫻,瞧見是泠然,站在門前向她招招手。

泠然走了過去,道:“今日來看十二夫人和你,不過沒帶什麽東西,吳姐姐不介意吧?”

吳允嫻上前挽過她的手直往裏走,“你說哪裏話,我們大家情同姐妹,怎麽還如此生分?十二夫人天天念叨著你呢,可巧你調派到澹懷殿去了,那是你的造化。”

另一個丫頭跟了上來,吳允嫻回頭道:“我們幾個說話,你自去外頭忙去,一會叫小丫頭去大廚房看看有什麽時新的瓜果沒有,有的話挑揀一些過來。”

那丫頭應著去了,兩人一同打了簾子進屋,泠然笑道:“以前有個悶葫蘆,現在有個精明丫頭,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你呀”

吳允嫻啐了一口,領了她穿過外堂,直接進入了緊鄰臥房的起居室。

這個起居室有個老大的月洞窗,窗子的下麵一半護著精美的木雕花紋,室內十分明亮潔淨,默涵盤腿坐在炕上的小幾前寫著字,還是一身黑衣,打扮十分莊重,不過她天生麗質,渾身沐浴在晨光裏,顯得特別出塵美麗。

見了泠然,默涵輕輕擱下筆,向小幾對麵一指道:“坐。”

泠然見她沒有半點意外的神色,奇道:“難道十二夫人料準了我今日要來嗎?不過如今我們的身份不同啦,奴婢不敢坐。”

“坐下好說話。”默涵示意吳允嫻沏茶。

泠然道:“卻不敢麻煩吳姐姐。”

吳允嫻笑嘻嘻應道:“你是王爺身邊的紅人了,怎麽不敢麻煩我?”

她這幅模樣跟以前的性子實在差別太大,泠然一時難以接受,呆呆地看著她忙碌,心想自己才在澹懷殿住了兩個晚上,難道整個府上都知道了麽?

默涵掃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銀鐲子,再次讓她坐下。

泠然也知道她有話要說,也不再推辭。

吳允嫻端上茶水道:“小姐,我去窗外坐著納鞋底,你們慢慢說話。”

她的意思肯定是放風去了,防止隔窗有耳。

默涵端起茶水輕輕啜了一口,道:“原本沒料到你會成為襄王的貼身侍婢……不過這樣更好啦正好有事讓你辦。”

“慢著”泠然抬手製止她說下去,板起小臉兒嚴肅地道:“以前彭將軍曾告訴我,每次見麵之後都要約定新的暗語,上次吳姐姐可沒有說呢我對你們一無所知,十二夫人怎麽就讓我辦事了?”想起那天吳允嫻說的話,再聯係她們今日主仆的表現,泠然心底雪亮,這二人肯定是臥底,而且默涵的身份明顯高於吳允嫻。

“那是對不認識的人,我們既向你透露了身份,每次見了還說暗語豈不好笑?”

泠然心想:看她的模樣竟是心甘情願做個臥底,不似什麽翰林院小人物的孫女,再說當時千金姬裏誰的父輩都說得清楚,就是她語焉不詳,還說她祖父和張寧一起出的事,可時間上就說不通,我怎麽都沒去深思?而且聽她的意思,相府和王府裏頭還不止我們三個

“默夫人想讓我做什麽事之前,是否該為我解解惑呢?”泠然抬頭道。

默涵笑了起來:“本不用跟你解釋什麽,你若是還想著你的父母,盡管聽話就是。不過,我與允嫻既然將真麵目露在你麵前,就告訴你聽也無妨,你想知道什麽?”

泠然思索了一下,就問道:“默涵姐姐不是真正的罪官之女吧?當初隻是故意混到千金姬隊伍裏的?”

默涵微笑著點點頭:“真實身份你就不要問了。”

“那麽,我很好奇,那一日究竟是不是你故意將開水潑到沈燭腳上?”

默涵道:“是的。”

“你算準了能代替她我並不奇怪,因為舞跳得最好的就是你、沈燭和李唐妹,而李唐妹根本不是個鋒芒畢露的性子,隻要吳允嫻推薦你一句,自然就是你了……”

“猜得不錯。”

“可是你怎麽就知道楚留香會將你賜給襄王做十二夫人?”

默涵還是淡淡笑著答道:“我並不知道,我們隻知道楚留香迷戀紅綃公子,對美女早已失去了興趣,東廠廠公覃包送到相府的幾名美人兒當中,最美的李寶煙被賜做了襄王的十一夫人,在那之前,九夫人和十夫人也都是武將所贈,楚相爺也同樣沒有收入自己房中。我是成為楚玉的十二夫人還是成為楚留香的小妾,都不重要,他們衝著督主的麵子,總會納上兩個在房裏的。”

泠然繼續追問道:“那他們怎麽會納了徐善全?也是因為給督主麵子?”

“一半一半吧,如果徐善全的父親不是前兵部尚書的話,也許輪不上她。要知道徐有貞與楚相同僚多年,本係一派的,隻因石家坐大,與徐有貞起了衝突,這才被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