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從一而終
房裏頭的哼哼卿卿之聲更盛,泠然僵在門外,怕驚動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然一陣更加急促的“吱呀”聲傳來,好像是憲王朱見深滿足地歎了口氣,“真乃尤物也”
泠然在外頭直翻白眼,憲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怎麽說這句話的時候倒不結巴了?看來確實心情舒暢,導致口齒也伶俐了。
隨後響起李唐妹的抽泣聲,朱見深問道:“難道……你你……你跟了本王,覺覺……得委屈?”
結巴一開口,便知有沒有,泠然腦子裏那點有色的鏡頭全被他煞風景的說話給破壞掉了。
“自從成為殿下的女人,唐妹從未後悔,今日是殿下第二次寵幸妾身,距上次已經一個月有多,您……再未曾踏入書樓。”
李唐妹的聲音嬌羞中略帶幽怨,那是一個情根深種的少女才會發出的聲音
真是各花入各眼,唉可能是宮裏頭男人太少了,而且朱見深長得也算清秀動人,不說話的時候吸引到李唐妹也不奇怪,可是現在的感覺就好詭異……
正想著,隻聽朱見深道:“本王……還……還會來看你的。”
說罷是收拾衣物的悉悉索索聲。
這廝吃幹抹淨就要走了,泠然擔心被他發覺,一個箭步閃到外頭一排書架後蹲了下來(看來學一學武功身手能夠敏捷不少)。
過了一會,裏側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李唐妹將憲王送了出來。
泠然偷偷從書架的空隙間偷窺他們的臉色,但見朱見深精神頭倒比初見時要好上幾分,嘴角還噙著一抹饜足的微笑。李唐妹則嬌羞地低著頭,蒼白的臉上好像染了紅暈,看來她很是心甘情願。
好不容易忍到人走了,泠然站起來,心想剛才自己回來沒有在樓下見到任何等待侍奉的太監,看來朱見深來臨幸李唐妹,隻是**的心態,外頭的人是不知道的。
萬貞兒自己在剛來那天見過一麵,看上去麵相帶凶殺之氣,要是被她知道李唐妹在眼皮子底下與憲王演繹出露水情緣來,還不知要怎麽收拾那笨丫頭
又過了許久,才見李唐妹慢騰騰地扶著木梯的扶手走了上來,抬頭猛見到泠然橫在樓梯口,一張小臉兒頓時滿布雲霞。
泠然欲待說她,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說這古人吧,當真奇怪得要死,要是被一個尋常人就這麽給糟蹋了,肯定要尋死覓活的,可在毫無感情基礎的情況下被一個王爺吃了,她還就死心塌地,沒有半點怨言的樣子。
“泠然妹妹……”
泠然看她可憐兮兮像做了什麽錯事的樣子,歎了口氣,上前挽了她上來道:“昨日收拾屋子的時候你不是還頭暈,怎麽就不管自己的身體了?”
李唐妹睫毛微顫,眼裏刹那間就漾滿了淚水,反抓住她的手道:“沒有事先告訴你,是我的不是,可這種事,我實在難以啟齒。”
事已至此,後悔是沒有用的。按泠然的思想,即使她與憲王有了關係又怎樣,若憲王不是真心對待的,她就不該傻乎乎地一頭栽進去。不過要說服古人消除掉那從一而終的思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也隻有慢慢來了。
她也不再多問這事,向李唐妹展示手上拎的包袱,“猜,我拿什麽好東西來了?”
李唐妹含淚笑了起來,搖搖頭,“我猜不著。”
泠然拉了她到臨窗的書案旁,將包袱裏頭的豬頭肉和菜籽拿出來讓她看了。
李唐妹向來矜持,不過許久沒有沾過葷腥的人見了肉難免麵上放光,連連咽了幾口口水。
看她的饞樣,就知道憲王沒有賞賜過吃的東西,泠然心中微微生氣,打算開始做她的思想工作,就道:“你先倒杯茶慢慢吃一點,我煮點粥,弄點白菜,咱們好好聊聊。”
李唐妹見她挽起袖子要動手,連忙上前搶過來做了。南內雖然也有廚房,不過卻隻做主子和前院那些當值之人的飯菜,這藏書樓本來應該是不許見煙火氣的,不過既然人要活下去,總得吃飯,所以配給了一隻比後世的煤球爐還小的一隻紅泥小火爐,燒火做飯的時候人就得守著,免得火星子竄出去釀成火災。
除了在尋雲別院上的那幾堂烹飪課,泠然本來對廚事基本不通,也就讓她做,隨口問道:“今日既叫我撞見了,你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發生這種事的。”
李唐妹身軀一顫,雙手動個不停,假作忙碌,半天沒吭一聲,正當泠然以為她不會說的時候,隻聽她輕輕道:“這藏書樓原來是一個太監在看守的,聽說不識幾個字,總是把殿下的書放得尋也尋不到,萬……萬侍長就命我到此灑掃。那是我來的第三日,我將樓上都打掃了,書也整理了一遍,外頭太陽很好,我就打開所有的窗子想讓樓中透透氣。百無聊賴,想起以前跟隨幾位教坊姑姑學的舞,怕久不演練,都忘了,就沐在陽光下舞了起來……”
她說到這裏頓住了,不過泠然也能從她的話語中猜出了下麵的情況。
大抵是憲王經過,看到樓頭一美人臨窗而舞,動了興致。
泠然打量李唐妹,身形纖弱中帶著嫋娜風流,皮膚本來還沒有北方人這麽白,但添了病態的蒼白之後,反倒更動人了,明眸皓齒,性格柔順中不失生氣,確實難免招人
在古代這樣的封建統治下,主子看上奴才,不管有沒有感情,過來就“臨幸”了,當真可恨又可惱
想到此處,她心上又不由自主浮起了楚玉的模樣。他與憲王不一樣,雖然多次想與她歡好,但都克製住了,兩人本來也就有感情的是不是?可是他為何突然就放棄自己了呢……
“妹妹可是……看不起我?”
泠然從沉思中醒過神來,“我從未有這樣的想法,隻是有一句想勸你的話不太好聽,不知你要不要聽。”
李唐妹咬了咬下唇,聲音更加低,但卻透著堅定,說道:“妹妹要說的話,我也明白。殿下他對萬侍長情深意重,我不嫉妒。想他自幼年被關押到南宮,幸虧有萬侍長無微不至地照顧,才能平安長大。如今對她不離不棄,才顯得重感情講信義,我怎麽能因為這個,認為隨了殿下不好?”
泠然一番道理差點就要被她這歪理給堵住,無奈地笑道:“難道,你就從來不認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應該是一對一的麽?”
李唐妹正把一點可憐的青菜葉子撒在鍋裏頭,聞言手擎在半空,動作頓住。
就算在這個時代,應該也是有一對一的癡情男子的,泠然不相信她完全沒想過,隻靜靜地看著她的反應。
李唐妹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小心地把厚重的陶瓷鍋蓋蓋上了,這才在她的對麵坐下來,道:“其實我在宮裏頭也聽到過妹妹的一些傳聞。”
“哦?”泠然眯起眼,警惕她又要提起楚玉來,心中緊張,臉色也變了。
李唐妹看在眼裏,柔聲勸道:“襄王爺求娶一個被賣作千金姬的女子本來就比較奇怪,何況後來傳說他為了你剮了一名下人,又遣了好幾名姬妾,便是劉公公他們,也有人說是因你落馬。雖不知這些事是真是假,但從他要娶你為正妃這一點來看,必然極是愛重你的。妹妹的性子,有時候太直接,可能也太奢求完美了一些。這次你孤身入宮,想來王爺是不知道的罷?王爺那樣的人品,愛慕他是人之常情,你莫要因為芝麻丟了西瓜。雖說是相爺做主退的親,但你既然已跟了襄王殿下,料想他也不會放棄你,就算做不成正妃,你就忍些氣,先做個側妃姬妾,也比在這裏受苦強啊”
泠然見李唐妹根本不了解實情,反倒來勸自己,又好氣又好笑,雖然是好心,但這些觀點實在不能讚同,苦笑道:“誰說的,就是他放棄了我,我還死乞白賴的不成?你且顧好你自己吧,若是被萬貞兒知道了,說不定你小命難保”
李唐妹淡淡一笑,臉上卻是一副心誌堅定的神色。
泠然沒轍,擺了擺手,不再說什麽,隻能保佑她命大。
待粥煮好了,兩人總算美美吃了一頓。
接下來的半日,泠然就忙著從書架上尋出許多農業方麵的書來,諸如《齊民要術》《王禎農書》等等,連夜看了,結合她後世微薄的一點點農活知識,總算對種菜有了個大概了解。
第二日一早,李唐妹照例灑掃書樓,泠然則帶了一支撬炭火用的小鐵鍬和菜籽來到樓下尋找起適合種植的地方來。
樓四周本來種了一些稀疏的細杆竹子,天氣寒冷,似乎早都死光了,泠然千辛萬苦地將一根根細竹都拔了,整理出一片菜畦。
那侍衛帶進來的是菠菜籽,據書上記載在北方冬季播種的叫做埋頭菠菜,條播和撒播都行,還是比較便於種植的一個品種,且春天就可以收獲。
泠然抹汗挖著坑,李唐妹下樓來看見了,微微一笑,道:“我去井裏提些水。”便尋了個木桶去了。
今天很晚才到家,來不及寫新的,回來看到了你們的支持,很感激,除了謝謝,還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