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我的事以後再也不用他操心,你回去吧。”泠然強壓著悲傷,丟出門麵話來。
“這人你當真認得?”葉南鄉卻不理她的話,指著易掌櫃問。
泠然點點頭,“是的,更深露冷,葉道長趕緊回去吧,不須為我費心,請轉告你們的楚師叔,既然分手,以後不用再為我做任何事。”
他們在屋頂說話,也沒有驚動張家的人,想是易掌櫃施了什麽門道。
葉南鄉欲言又止,末了,隻說道:“也許裏頭有什麽問題,你們別誤會了才好,我從未見過楚師叔這般難受。”
泠然臉色慘白,在暗夜裏卻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是不能說的?他不過聽了父親的話罷了,天經地義,我沒有什麽好責怪他。”
易掌櫃卻不耐煩聽他們說下去,插話道:“道友,要是你不再阻攔,我可要帶她走了。”
葉南鄉問道:“你是何人,要帶她去哪?”
易掌櫃自然不會答他,笑道:“隻要張姑娘想回來,我自然會送她回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泠然恨屋及烏,冷冷道:“他又不是我什麽人,憑什麽阻攔我?”
易掌櫃要的就是她這句話,匆匆向葉南鄉一拱手,攜了她騰身就縱上了連綿的民居瓦壋,而且去勢飛快,容不得人有思考的時間。
待葉南鄉想追的時候,哪裏還有人影,不由急得頓足。
卻說易掌櫃帶著泠然奔跑出很遠,才落入一大戶人家的庭院中。
這庭院似曾相識,一排糊著白紙的玻璃窗上還亮著燈,上頭映出兩個女人的影子。
泠然從暖暖的臥房出來,凍得發抖,雙臂環抱在胸前打量著四周。
她原本以為是紅綃公子在這裏,可看樣子又不像。
易掌櫃喊了一聲,一遠處的一扇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屋裏走出兩個女人來。
這兩個半老的婦人泠然也認得,就是當初千金姬被賣前那一對婆子,一個瘦小陰沉長得有幾分像苑瓊丹的叫史媽媽,另一個高大粗壯的叫做梁媽媽。
史媽媽手上帶了一件狐裘的披風,出來就趕緊給泠然圍上了,嗬嗬笑道:“當日我怎麽沒看出這丫頭來,竟得公子青眼。”
梁媽媽取笑她道:“就你那賊眉鼠目,能看出什麽好東西來?”
易掌櫃道:“別貧嘴了,快帶張姑娘進去休息,明日公子來了再做計較。”
泠然卻不肯就去睡,對接下去要走的路,她還迷茫得很,故此問道:“紅綃……公子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易掌櫃愣了一愣,神情很是曖昧地笑了一笑,“這還用問麽?”
泠然覺得他是誤會了什麽,輕輕蹙起了眉頭。
易掌櫃將她拉到一邊,低聲解釋,“公子隻讓人傳話於我,說你被楚留香趕出府,要被人帶去南方……”
泠然默認。
“他命我務必要留下你,今天夜裏他想必不方便出來,我也是白日裏跟蹤錦衣衛才找到你的住處,有什麽話,公子得便自會來和你說的,你就暫且安心住一晚吧。”易掌櫃的臉色非常從輕快變得非常凝重,團團臉上滿是憂心之色,斟酌著用詞道:“若是姑娘能勸得公子離開相府,易某真心為公子高興,至於皇家那些事,不管也罷”
易掌櫃既如此說,泠然心想在離開京城之前能跟紅綃公子告個別也是好的,便不反對,跟隨著兩位媽媽進屋休息。
那兩個婆子看似多事之人,實則利索得很,也不問什麽,安頓了泠然進大屋,就作別退了下去。
屋子很空曠,卻因燒了地龍很暖和,一個人躺在空****的房間裏,更叫人覺得淒涼,想起楚玉的薄情,她恨不得立刻衝到他麵前去責問一通,可非但沒有能力近他的身,就連立場也沒有。
穿越過來半年多了,第一次覺得這麽孤獨。
就是孤身在蘭澤山房當差的那點時間,她也未曾覺得這麽淒清,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給拋棄了,可憐得不得了。
原來失戀的滋味,竟是這樣的讓人心痛。
雖然很累,第二天她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
外頭還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泠然可悲地發覺這是每天四更就被楚玉吵醒的後遺症。
在他身邊的時候不覺得,一但分開,任何事情好像都留下了他們曾經相戀的印記……
那個妖孽,他可知道我在這裏心痛如絞?
泠然慢騰騰地穿好衣服,靠在炕上,直到天色微明,外頭傳來一些聲響,她才開門走了出去。
原來這個院子裏有一個池子,池水清冽可愛。
天氣已經冷得令池邊的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史媽媽和梁媽媽正在池子邊用臉盆打水。
泠然也沒跟她們打招呼,走過去挽起袖子,低頭捧起一掬水潑到臉上。
冰冷刺骨的感覺瞬間刺激得她無比清醒,一旁的史媽媽驚叫了起來:“哎呀姑娘不要著急啊待老身給你提熱水去。”
“不用,謝謝媽媽,冷水洗臉對皮膚好。”泠然極力裝得若無其事,聲音卻是飄渺的。事實上在冬天,她怕冷水怕得要死。
史媽媽取過一條麵巾來,道:“那哪兒成呢?萬一公子來了看見,還以為我們怠慢了你。”
泠然接過麵巾潤濕了冷水,俯下頭去,心裏奇怪這兩人到底什麽身份,怎麽也知道紅綃公子,就聽見易掌櫃的聲音從小院外麵傳來:“公子您小心腳下,慢點走……”
她未及直起身,側過頭,就看見紅綃公子輕裘緩帶自小院門中走了進來,清俊蒼白的容顏上帶著一抹焦急之色。
她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望著他走過來。
院子裏頓時一片靜默,待她直起身子,梁媽媽和史媽媽都已匆匆退下去了。
泠然手裏絞著冰冷濕漉的麵巾,雙臂被風吹得微紅,木得也感覺不到冷,卻命令自己咧嘴對他展開一個笑容。
紅綃公子走到他麵前,取下她手中的濕巾丟進了池子裏,手裏已多了一塊淺藍色的手帕,輕輕替她拭去麵上的水漬,道:“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一句話差點就讓泠然落下淚來,暗自糾結怎麽變得這麽脆弱。
他想替她放下袖子,她下意識地躲開,低頭道:“我自己來。”
兩個月不見,她似乎對他有些生分了。
紅綃麵對著這個愁容滿麵的少女,突然很懷念她沒心沒肺地笑著朝自己跑過來的時光。
終究是晚了一步,終究是讓別人住進了她的心裏……
“我打算,跟著娘回江南去。”泠然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還聽說你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聞言泠然有些惱怒,如果楚玉問這樣的話還罷了,雖然多次想把自己穿越的事告訴他,卻都因為各種顧慮沒有說,可眼前人,他是知道的還說這樣的話。
“你也欺負我”她的眼裏不自覺浮上了淚光,烏溜溜水汪汪地一片。
落在紅綃公子眼裏,無比動人心魄。
“該死”他暗咒一聲,努力向她展現一個明亮的笑容,“比起張寧一家人來,應該是我更熟悉吧?不少字”
豈止是熟悉,若是他很早的時候就對她說,“我們一起走吧,什麽恩怨情仇,我都可以放下”她會很開心,也就沒有了今天的痛苦和煩惱。
她含淚憤憤瞪著他,隨即覺得自己有些無禮,這遷怒也遷得太沒道理了,嘴巴一扁,在淚珠滾下來的一瞬間,轉過了身子。
“現在,我能留住你麽?”紅綃公子的剪水雙瞳中盛滿了期待,伸出手懸在半空,卻終究沒有扳轉她的肩膀。
此時此刻,真的不是問這種話的時機,不過也許他不問,她也不會多想,就隨了他們去南方了。問題是張寧一家子再好,對她來說也是陌生人,何況去的話還要麵對一樁莫名其妙的婚事。紅綃公子畢竟對她知根知底,可是短時間內,他卻要留在相府過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人生。
“不要走,留在這裏等我。”紅綃轉到了她的身前,低頭輕輕地說。
泠然意外,抬頭看他。
他的神情專注,冬日的風掠過他烏黑的眸子,堅定而溫暖。
泠然苦笑,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總是在不合適的時間來。她不是機器,感情不能隨時可以放出去又隨時可以收回來的,他現在說出這些話,該叫她怎麽回答呢?如果隻是相濡以沫的兄妹或者是朋友,她可以一口答應,可如果他有別的意思的話,她怎能應承?
他素來是個通透的人,見狀已經猜到她的心思,千言萬語在胸臆間翻騰,麵對著哀傷的她,卻不能講出口。
是啊,時機不對,時機還不對
紅綃公子收起眼底的那份情意,換上一臉的輕鬆,道:“其實我忽然想通了,雖然我的身世一直未告訴你,但現在想來,過去的事又有什麽要緊的呢?恩情我該還的也還了,至於怨氣,造孽者已死,報複在他的後代身上也沒有意思。我想實踐我們的約定,一起徜徉到山水之間,就算你想要去江南,也請等一等我,讓我作個伴,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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